第43章
邢則扭頭問辛怡:“知道我是什麽時候獲得的特殊能力嗎?”
“什麽時候?”
邢則俯身撫摸墓碑, “我眼睜睜看著哮虎在我眼前咽氣,那一刻,我立下誌向, 長大以後,我要成為動物醫生。”
“這裏就是我的鳥礁。我會回來, 告訴哮虎,我的願望實現了,我有能力,可以挽救更多毛孩子的命。”
“我永遠不會迷航。”
“因為我是……永遠不會輸的邢院長。”
邢則深深吐息,胸腔淤塞的不快頃刻間衝了個幹幹淨淨。
“好了,充電結束, 回去戰鬥!”
邢則最後拍了拍冰涼的碑身,轉頭時,就看見……辛怡糊了一臉的鼻涕眼淚。
“……”
他默然片刻, 認命去掏紙巾, “快擦擦, 別嗆嘴裏。”
辛怡吸了吸鼻子,搶過紙巾,背過身去擦臉,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像小可憐一個。
辛怡也覺得自己怪丟臉,可她就是……受到了深深的感染, 身體內仿佛注入一股沒有窮盡的力量, 想要大喊,想要痛快地笑跟哭。
“我就難受這一會, 就一會……”辛怡伸出一身手指頭,眼睛還濕著, 可憐兮兮為自己爭取痛快宣泄的時間。
邢則心髒都快被她眼淚泡透,摸摸她腦袋瓜,輕聲道:“想哭就哭。”
辛怡將頭垂著,不停擦眼淚,甲胄聽到聲音,仰頭往她跟前湊。
接觸到甲胄傻乎乎愚蠢清澈的眼神,低著聲音問邢則:“小狗的壽命是不是很短?”
邢則沒有厚此薄彼,微微俯身,手掌落在甲胄頭頂,厚實毛發從他指間呲出來不少,“小型犬壽命在10—15年,大型犬壽命在10—12年。”
邢則抬頭時,與辛怡相視那刻,就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辛怡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像開閘,“甲胄好可憐,竟然最多隻能活十二年?”
邢則矛盾,一方麵感到棘手,一方麵又覺得她可愛極了。
“……我會盡心盡力照顧它,讓它盡量多活幾年。”他在周圍找了一圈,指指角落位置,“等真到那天,看到沒?那是我給它選的墓地,距離哮虎不遠,等它去了汪星,還有哮虎這個老大哥能照顧它。”
這下更糟了。
辛怡蹲身抱住甲胄,將眼淚蹭進它毛發,並發誓以後一定會對它好,不論什麽情況,都不罰它的鴨肉幹了。
甲胄傻乎乎,伸出大舌頭,去舔辛怡臉,滴下的眼淚都被它熱乎乎的舌頭卷走。
邢則也蹭了一手的淚花,他垂首看指尖水漬,蔭翳下閃著微光,溫軟的情緒孵出融融的笑,像穿枝拂葉的風,是清的,也是柔的。
最後,辛怡用空整整兩包紙。
他們離開寵物墓園,辛怡趁邢則不注意時,回身招了招手。
輕聲說,她還會再來的。
邢則不是沒發現,所以,唇線如同掛在臉上的上弦月。
貝殼終於悄悄敞開了堅硬外殼。
回去的路上,可能是因為解開枷鎖,也可能是回饋,辛怡難得聊起自己。
“我母親在我小時候生病去世,沒過多久,我爸就領回了繼母,我們關係不好,外人麵前她表現的像個慈母,其實連我多吃一顆雞蛋她都會瞪眼睛……”
辛怡說起辛誌和的不作為,說起被繼姐潑水的鋼琴,又說到最近被繼母連根拔除的花樹。
“小時候經常懷疑自己,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可現如今,去他的吧,一窩人渣!”
辛怡痛快地罵起來。
邢則笑笑,忽而插話:“知道杜鵑吧?”
辛怡點頭,“臭名昭著的鳥類壞蛋!”
罵鳥都罵得氣勢十足。
邢則失笑,“其實有100多種鳥類,它們會把自己的蛋下到其他鳥類的巢穴當中,通過它們來孵化並撫育自己的幼鳥。這種行為叫巢寄生,是動物的一種社會行為。你的繼母,是不是有點像杜鵑?與杜鵑不同的是,她是帶著女兒寄生到你的家庭。”
辛怡警覺抱住自己,“她是不是像杜鵑一樣,想摔破我的蛋殼?”
邢則幫她將遮陽帽擺正,又調整了一下防風繩,“不會的,我是醫生,即便是摔碎了,也會幫你修補好的。”
辛怡嗤笑:“真幼稚。”隨意摘了一朵黃色野花,舉到鼻端飽嗅後,又補充:“我們都好幼稚。”
鶯飛草長,萬物爭春。
辛怡心情莫名激**。
遇到一條小河,河麵澄澈剔亮,水流涓涓。甲胄非常興奮,辛怡也被它情緒帶動,幹脆褪去鞋襪,坐在河岸邊的大石頭上,嫩白腳丫浸泡在清淩淩河水之中。
一個沒注意,甲胄掙脫胸背,躍入河麵,濺起大蓬水花。
“呀,甲胄!”河岸邊的辛怡嗔叫一聲,目睫被打濕,浸潤整張臉,她抱怨著,撣去身上水珠。@無限好文,盡在
天氣熱,辛怡穿得單薄,脫去外套,裏麵僅有一件t恤,被河水澆淋大半,浸濕後的布料緊貼在曲線上,身段纖柔,像一支輕荷,植根於清波之中,吸飽荷珠的麵頰也格外穠豔。
邢則怔了一下,連忙別開目光,喉結急促滾動,一身的燥氣無處紓解,他幹脆學著辛怡下河,感受清涼氣息漸漸盈滿五感。
視線中,卻總有那麽一支伶仃纖麗的荷,徜徉水波,驚起飛珠無數。
河邊停留時間太長,致使兩人往回走時,天色都暗下來。
“冷嗎?”
邢則見辛怡時不時低頭整理,將外套裹緊,他皺了下眉,伸手就要去解衣扣。
辛怡急忙按住他手背,“不冷,現在氣溫剛剛好,我就是……身上好像有毛,剛剛我迎麵吃了一嘴甲胄的毛。”
她低著頭,呸呸往外吐。
邢則笑壞了,想到花豔豔,“你是貓嗎?貓才會吐毛團。”
仰頭喝了一大口水,辛怡這才覺得好受許多,她故意擺出陰測測表情,背著甲胄跟邢則建議:“要不,我們把它剃光吧,掉毛季太折磨人了。”
甲胄渾身還濕噠噠的,時不時停下來,甩甩身上的水,辛怡再次被崩一身,無語地將眼睛闔上,抹了一把臉,“甲胄”兩個字被她的唇齒反複磨軋。
邢則到底還是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辛怡身上,“你按不住它的。”
辛怡揪住外套襟扣,擔憂望向邢則,“你不冷嗎?”
邢則望天,喉結峰棱般,被天色鍍染,滑動兩下後,才聽到低沉聲音,悶悶地墜在耳畔:“我現在……很熱。”
@無限好文,盡在
至於為什麽熱,辛怡沒來得及深想,忽而頓住腳步,麵帶疑惑地觀察周圍,“這條路看起來眼生,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邢則仔細辨認了下,不得不得出一個另辛怡沮喪的事實:“嗯,我們確實走錯了。”
天色愈發黯淡,深淺不一的鮮綠被洗去色彩,統一的黑漆擠滿視野,一叢叢地,像沙漠裏的駱駝刺。
邢則嚐試著換個方向走,依舊沒有看到明顯的標識物。
有他在身邊,辛怡身心放鬆,甚至並沒有像上次夜間遊園時一樣害怕,還有心情將腳邊的小石子踢開,順便俯身捋一把甲胄的毛。
抬頭時,邢則依舊在遠眺,高大身影意外受到僅餘的暮色偏愛,淬火錘造,鑄成一把斜插的戟,周身凜凜,隨時都能劈開昏暗混沌,指向遠方,還有明天。
有什麽東西重重砸落,悶悶地咚咚聲響在耳畔,辛怡捂住胸口。
良久,她才出生,聲音俏皮:“你不是永遠不會迷航的邢院長嗎?”
邢則垂眸,笑笑,拖她過來,手掌竟順勢貼住她掌心,感受到手指被交叉攥緊,辛怡失神。
他們就這樣十指相扣。
咚咚聲更響了,簡直就像是有人在高空拋物,砸得她心神都在顫。
邢則挑了挑眉,說:“我是誰,相信邢院長,我們永遠不會迷路。”
他們就這樣牽著手,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隻偶爾在自然微茫中露出半幅身影。
就如同邢則所說,他們很快找到回去的路,遠遠已經能夠看到房子輪廓,辛怡驚奇,一時都忘了害羞,“這麽黑,你是怎麽找回來的?”
邢則指指自己的腦袋,“被鴿子影響了,鴿子跟海鳥一樣,都是識路的老手。鴿子擁有絕佳的嗅覺,視力,以及記憶力,後兩種能夠幫它們形成地圖,選取正確的參照物認路。再有,鴿子可以利用地磁導航。鳥喙的神經末梢上,長有小小的鐵質晶體,也就是磁鐵,這些磁性晶體分布在鳥喙不同位置,對磁場非常敏感,可以為鴿子提供磁場的三維信息。”
邢則頓了下,垂眸笑望著辛怡:“所以,我還是那個永遠不會迷航的邢院長。”
跌進暮色般粲然的眼眸裏,辛怡心跳劇烈,如同被縛的小鹿,犄角眼看要頂破心口胸腔。
一隻海鳥,飛行於雲霧間,身下是碧波**漾的大海,不畏惡劣天氣,不懼滔天巨浪。。
最終,成功返回了它的鳥礁。
回去後,辛怡終於喝上心心念念的鴿子湯。
山野的夜晚非常寂靜,像一座孤島。天上的星星熠熠閃爍,辛怡坐在陽台上,時不時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餘溫尚在,回想當時情境,仍是忍不住臉紅。
蚊子有點多,辛怡狠拍小腿肚,就著顯眼的紅包撓了撓,浪漫氣氛被夜蚊子打破,辛怡輕輕歎息,轉去臥室,從帆布包中那些零七碎八的東西裏翻出蚊香。@無限好文,盡在
將盤香成功分開後,才想起她沒有火。他們選的二樓房間,因為邢則說樓下這個季節會比較潮濕,樓上好一些。
樓下客廳黑漆漆的,辛怡不敢獨自下去,甲胄也沒陪在身邊,她想了想,拿著蚊香去敲邢則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