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辛怡整個晚上都沒睡好,幹脆早早起床。
家中食材存量不多,她趁著時間還早打算去一趟菜市場。
走在路上,經過公園,隔著欄杆看到老年人的健步走隊伍,著裝統一,步伐整齊有力,腦中浮現昨晚收到的回複。
沒接觸過邢院長之前,通過尹慕謠跟朋友聊天,辛怡對他隻有個模糊的印象,了解到他的職業,自動便與某些正向品質掛鉤。
可昨晚那封郵件,致使邢院長在辛怡內心的形象起碼顛覆個七成。
辛怡的初衷,是本著互相了解的目的,既然是為了以後有所發展,肯定要對過往經曆進行一定美化,當然是怎麽好怎麽來。
可邢院長的回複,倒好像是受到挑釁,憋著勁要跟她一較高下。
其中,辛怡寫到初中時曾經擔任運動會舉牌員。
邢院長的回複裏,初中同一時期,著重強調高票當選升旗手。
更別提後麵一連串各項榮譽,包括高考分數、留學經曆等等,對辛怡可以說是全方位碾壓。
翻完內容,辛怡感覺就像是卯足了勁衝刺,卻一個飛撲紮到河水當中。
渾身勁力卸了,人也懵了。
出牌的節奏被帶亂,經過一個晚上,辛怡到現在還處於無計應對的狀態。
就……很茫然。
菜市場買好菜出來,辛怡無意間掃到身邊經過的小學生,捧著熱乎乎的雜糧煎餅吃得格外滿足。
煎餅裏的料很足,餜箅兒金黃酥脆,裏脊肉絕對是出格於正統的異端,可辛怡看小朋友吃得香,沒忍住饞蟲,也去排隊買了一個。
沒有走路吃東西的習慣,辛怡提著滿滿當當的食材,加快回家的步伐。
經過環城河邊的時候,注意到人流聚集,行人對著某處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辛怡好奇心被激發,提溜著東西,瞅準空當湊過去。
環城河是條人工河,對於一座典型的北方城市,修建之初的目的是改善城市環境,美化市容。可今日河中出現奇觀,倒像是生態得到改善的佐證。
看到橫貫河麵的一條堤壩,辛怡聯想到昨晚看過的紀錄片。
跟河狸元寶搭建的水壩好像,單論美觀程度,甚至還要技高一籌。
旁邊遛彎的大爺在跟老伴議論:“咱們是內陸城市,就算是氣候偏北,也不可能會有河狸。”
“說不定是什麽鳥搭的,最有可能還是人。”
“誰大冬天的跑河裏遊泳啊,河水是死的,現在是冬天還好,夏天的時候臭的很。”
看熱鬧的大多目光一致,視線統一,偏就有一個人忽然低頭,朝自己身上嗅聞。
辛怡注意到,扭過頭去,意外跟鄰居“小邢”對上視線。
“去遛狗啊?”
“去買菜……”
兩人同時開口,開場白都挺公式化。
辛怡絞盡腦汁找話題,旁邊人群忽而讓出道路,供環城河的管理人員通過。
看陣勢,是準備將“水壩”拆除。
靜謐河麵上,枯枝虯結,與林立的樓廈交映,自成洞天,別有風致,拆毀後城市就少了那麽一份有趣。
辛怡由衷感到遺憾,“好可惜啊,水壩明明很漂亮。”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邢則唇角向上微彎。他極快收斂神色,一本正經道:“我也這麽覺得。”
同一時間,提溜在手上的煎餅忽然感受到一股拉拽力。
辛怡愕然低頭,茫然看著煎餅被哈士奇吞掉近一半,咬爛的包裝紙還掛在嘴筒子上。
“啊……我的煎餅!”
“抱歉。”邢則再去製止顯然來不及,隻得補救,抬頭看鄰居女孩,可能是早晨空氣濕度高,從她眼底熏出蒙蒙水汽,邢則話語一頓,緊接著道:“我賠你兩個。”視線又在她眼尾位置掃一圈,繼續加碼:“外加一杯豆漿。”
手捧兩個加滿料的大煎餅,小拇指上勾著一杯紅棗豆漿,辛怡心滿意足,考慮等下要先吃哪一個。
“這家煎餅似乎不錯,我經過三次看到都排著挺長的隊伍。”她開玩笑:“目前我失業在家,等我研究出這家煎餅的奧秘,說不定也去街上支個攤,跟他們打擂台。”
邢則注意到她滿意的小表情,跟著笑笑,“那我一定會去捧場。”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不帶我的狗。”
辛怡被逗笑。
她投桃報李,關心一句:“你的防盜門怎麽還沒換,不是已經跟物業報備過,三塊五的物業費呢,不該是這個服務態度。”
“剛剛聯係過物業,說是上午來換。”邢則瞄一眼哈士奇,這家夥完全不見外,跟著辛怡就要往她家裏去。
邢則死死拽住牽引,收緊繩子,一圈圈纏在掌心,冷聲發號命令:“甲胄,回來!”
“它的名字挺威武。”
客套話說得差不多,辛怡有些疲於應對,她相信她的鄰居也是如此,畢竟眼前這個“小邢”也不是性格多熱絡的人,表情總是冷冷的,不太好接近的樣子。
好在他平日裏工作忙碌,而自己蝸居在家,除去購物很少出門,想碰見其實並不容易。
不必要的社交讓她疲憊,她隻擅長專注做一件事。
辛怡覺得最理想的鄰裏關係就是互不打擾。
“那好……”
“謝謝,解了我燃眉之急。”
嗯?
怪她反應慢了一整拍,還在辛怡思考如何跟鄰居自然而然告別之時,邢則已經搶先一步將話說完。
於是,辛怡的那句倒像是應下他的請求。
邢則鬆了口氣,拍拍甲胄的頭,“昨天帶它一起去工作,總是不老實,以後還是要盡量待在家,甲胄又是個人來瘋,我擔心來換防盜門的工人會怕狗,它跟你比較熟悉,會聽你的話。”
他很自然地將牽引遞到辛怡手中,眼神透露出十二分的信任。
辛怡其實有點懵,她以為自己的“小邢”鄰居會是個高冷男神來著,怎麽他好像有點自來熟啊?
難道他沒看出來,自己前後兩次同他交流,其實多少都會不自在嗎?
“對了,我叫邢則,你的名字是……”
“……辛怡。”
目送邢則乘上電梯,辛怡內心無語至極。
低頭看手機,可能是太吃驚,辛怡剛剛好像被施了定身咒,邢則沒覺得不妥,順理成章跟她加上好友。
無奈牽著哈士奇回家,進門就能看到邢則剛剛送來的狗糧、水盆以及小玩具。
“你的主人真不見外。”辛怡蹲下捧著甲胄的頭就是一陣揉搓,還別說,手感真不錯。
過去二十來年,辛怡從未養過寵物,早就好奇狗狗身上會是什麽味道。
見甲胄不抗拒,頭昂起來,很享受的樣子,辛怡小心湊過去,抽著鼻子嗅了嗅。
甲胄身上沒有傳說中的狗臭味,倒是殘存著一股果味浴液的味道,經它體溫一烘,暖香暖香的。
甲胄渾身毛發蓬鬆,色澤光亮,一看就被照顧的很好。
牽引都沒等脫下來,甲胄來到陌生房間,撒歡般四處嗅聞,遇到好奇的,還會拿嘴筒子拱一拱。
“你也這麽不見外。”
辛怡多少還有點氣不順,明明是一條狗,什麽都聽不懂,主人麵前不好意思吐口的話,全都朝它招呼上。
“都說寵物隨主人,以前我不信,現在信了。”
甲胄性情溫順,哪怕呲出來的犬牙挺唬人,相處至今,辛怡還沒從它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脅,膽子不由大起來,雙手製住它,巧勁捏了捏肥厚的兩腮肉。
“真胖呼,大胖狗!等等……”辛怡發現新奇處,捧著一顆狗頭上上下下觀察,“甲胄,從這個角度看,你的花紋好像地中海啊,一條狗……地中海。”
辛怡笑得停不下來。
過去她不是沒見過哈士奇,形象大多威風帥氣,尤其是頭部花紋為外形加分不少,辛怡印象裏,多數是火焰形狀,頭頂覆蓋大麵積黑色毛發。
甲胄卻是個異類,頭部花紋白色部分多,黑色部分少,稍一仰頭,形成視覺誤差,與街上常見的謝頂大爺毫無二致。
辛怡笑噴。
甲胄不明白她在笑什麽,整條狗被感染,狗尾巴甩得飛快,哼哼唧唧往辛怡身上湊,嘴筒子在她身上拱啊拱。
強烈的情緒兜頭而來。
興奮、躍躍欲試,泡沫般,向上堆積,泛湧。
辛怡怔了下,低頭看甲胄。腦中兩條線索迅速擰結。
沒等深思,隔壁響起動靜,來安裝防盜門的師傅到了。
按理說,邢則隻拜托辛怡照看下他的狗,防盜門更換有物業在場坐鎮,辛怡無需去湊這個熱鬧。
然而甲胄在辛怡這裏,從旁人角度看,兩人關係理應比普通鄰裏之間要親近,而且已經多一事,辛怡決定好人做到底,幫忙監工。
等防盜門順利安裝好,她還能直接把甲胄送回家,讓它一隻狗自己待著。
辛怡微微有點潔癖,剛剛逗弄甲胄,不過是輕輕揉搓,斜射的陽光裏可以看見無數飛舞的狗毛。
房子是沈熙如的,辛怡感念好友兩鼎力相助,自然會好好愛惜她的房子。
細心整理好買回來的蔬果,辛怡換上運動鞋出門,興衝衝的甲胄沒能跟著擠出去,不滿地隔著門板哼哼唧唧。
辛怡沒理會,思考該怎麽跟物業還有工人開口搭話,卻意外目睹他們兩方正爭得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