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邢則丟完垃圾上樓,沒走到家門口,迎麵遇到個老太太。
穿花衣服的老太太墊腳走路,若不是樓道光源充足,邢則思緒差點來一個漂移,跑到恐怖片頻道。
他定神細看,老太太行為鬼祟,圍著角落左右觀察,眼看朝辛怡家門前的鞋櫃靠近,邢則及時發聲。
老太太嚇一跳,目光帶著審視,落在邢則身上。
邢則走近攀談,搞清楚對方身份,竟是樓下鄰居。
打聽清楚她的名姓後,心下了然,眼前這位,可能就是物業口中那位難纏的呂老太太。
看清楚邢則樣貌,老太太眼睛眯著,眼周皺紋更為深刻,態度的轉換極為自然,待他親切不少。
“我啊,心髒不好,受不了一丁點噪音,就是想上來提醒一下。”
對於她的說辭,邢則一個字不信,不過仍是做足表麵功夫。
疲於應對之時,忽聽甲胄隔門狂吠。
老太太嚇一跳,輕拍胸口,同邢則吐槽:“就是她家,一個小姑娘,養那麽大一條狼狗,嘴張大,能直接啃掉個人腦袋……”
老太太**渲染一條哈士奇的危害性,如果不是邢則養的狗,聽她描述,哪是一條狗,分明是個吃人狂魔。
甲胄仍在叫,邢則越聽越不對勁。
以他與甲胄相處三年的了解,它極少會發出類似叫聲。
聽起來,倒像是……求助?
邢則心下微沉,兩三步越過呂老太太。
哢噠。
沒等他人走過去,門板被推開一條縫,哈士奇的黑鼻子拱出來,急促地喘嗅。
邢則大步跨過去,拉開門。
辛怡抱膝坐在玄關處,頭頂光束集中,落在她身上,強烈光線稀釋掉色彩,她虛弱的像一道抓不住的影子。
“怎麽了,不舒服?”邢則進門,蹲身下去,柔聲詢問。
辛怡如同置身危機險境的遇難者,在怒號狂風中終於尋得一絲生機,蒼白的手伸出,落在邢則堅實手臂上,緊緊攥住。
“心髒,我的心髒很不舒服。”
辛怡一下下,重重揉按心口。
邢則眉間落上陰影,出於習慣,正想細問,忽然聞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是什麽味,怎麽這麽嗆鼻子?”
呂老太太過來湊熱鬧,人才到門口,就被一股刺鼻味道激得後退兩步,驚疑不定地用手扇風。
“你剛剛在刷馬桶?”邢則視線落在換鞋櫃上。
櫃子上倒著一瓶潔廁劑,旁邊有一隻手套,另一隻手套在地上。
新鮮空氣從門縫湧入,辛怡大口呼吸,神奇的是,心悸症狀緩解大半,不明所以回他:“對。”
邢則先將人扶起來,建議:“先去我家。”
辛怡猶豫,視線瞄一眼手機時間,太晚了。
邢則繼續勸說:“你不覺得這裏味道很難聞?”
辛怡靈光一動,模糊抓住身體不適的症結所在,默默點頭,“麻煩你了。”
邢則攙扶著她,步伐放慢。
辛怡想說其實不用這樣,不去聞那股味道,她身體已然好轉。
然而,側眸看邢則,容色認真,對待她如同對待易碎品,輾轉在嘴邊的話便被辛怡悄悄咽下。
兩人距離貼近,怕人摔倒,邢則以右臂為支撐,半環著辛怡。
衣袖依舊是半挽狀態,露出一截小臂。光影通力合作,上麵每一根線條都受到精心描繪,細致入微,重重暗影打上去,偏重賦予了他堅實、力量等等雄性特征。
辛怡的目光不受控,落上去。
一觸即離。
好奇怪,為什麽心跳再度變快?
邢則注意到她眼睫頻頻顫動,溫聲安撫:“你先坐著,我去看看。”
他先去辛怡家開窗通風,驅散刺鼻氣味,門也敞開,做完這些,又走去衛生間查看。
甲胄乖乖陪伴左右,爪子搭在辛怡腿上。
辛怡感激地揉揉它:“謝謝你啊甲胄,知道幫我求救。”她手指按住甲胄“眉毛”,幫它做表情,語氣陡地一轉:“不過,你是什麽時候學會開門的,深藏不露啊。”
甲胄端坐,爪子抬高,辛怡順勢握上去,輕輕歎息:“好吧,這次原諒你。”
邢則很快回來,手上拿著兩樣東西。
一瓶潔廁劑,另一瓶是消毒液,是他在衛生間水箱上看到的,有使用痕跡,瓶蓋都沒能擰緊。
邢則拿著兩樣物品,衝辛怡方向晃晃,“你把這兩樣混合在一起使用過?”
刺激氣味已經給出答案,他隻是想求證。
辛怡心情肉眼可見低落下去,猶如一朵蔫耷耷的,合攏自閉的小花苞,“是不是不該這麽做,我不知道的。”
邢則忽然生出強烈自疚,輕咳:“消毒液跟清廁劑合用,會產生有毒□□,人體吸入後會感到胸悶心悸,就像你剛剛那樣。”
辛怡點點頭,摸出手機,打開便簽,一字一字,認真敲上去。
“我確實有點沒常識。”辛怡收好手機,揚眸看邢則:“沒人教過我。”
她睫毛上翹,在白皙皮膚上拓下一泓彎彎的影,纖細美麗,如同雀鳥翎羽,翩翩然,不知要往誰心底落。
邢則覺得燥,袖子再度被挽高,手肘直接露出來,“以後可以問我。”
總覺得幹巴巴的,邢則重新組織措辭:“其實誰也不是什麽都懂。”
辛怡覺得稀奇:“你也是嗎?”她真誠發問。
傲氣同示弱兩方正激烈角力,邢則為難地闔了下眼睛,不甘不願地從鼻腔滾出一個“嗯”。
他這副模樣似受到強迫,辛怡被逗笑,露出一抹舒心笑容。
辛怡起身,大幅度擴胸振臂,力證身體無恙。
甲胄忽然顛顛跑過來,嘴筒子叼著東西,又往她掌心塞。
有過兩次陰影,辛怡內心是拒絕的,怕又是蛇蛻,或者蚯蚓,每次都讓她腎上腺素激增。
這次她看得很清楚,是塊柔軟布料。
辛怡放下提防,想著也許是甲胄平時用於跟邢則拔河的玩具。
隻是接到手裏那一刻,倒水回來的邢則麵色一變,疾步上前。
辛怡第一次見他神色緊繃,如臨大敵,不解問他:“怎麽了?”
掌心被塞入的布料手感泛潮,辛怡奇怪地展開。
這一展不要緊……
看清楚是什麽,辛怡表情如被冰封,呆怔當場。
黑色的。
子彈頭款式。
純棉的。
是一條男士**。
“……”
拯救不及,邢則一手搭額,指尖不耐地到處橫掃,眉尾被他捋亂一段。
安靜片刻,辛怡臉色爆紅,
邢則餘光瞥到,醒目的殷紅幾乎可與沙丘鶴的前冠媲美。
他第一次發出笑聲,坦然自若地抽走辛怡手上的**,“扯平了。”
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辛怡強撐住唬人的氣勢:“不裝了?挑明了?我就知道你當時肯定是看見了,還有你養的什麽破狗,天天爆人隱私,壞家夥!”
邢則聽辛怡一氣說了這麽多話,隻是笑笑,折身將未晾幹的**重新丟進洗衣籃。
之前裝修沒經驗,隻考慮如何享受生活,絲毫沒顧及生活背麵,其實充滿了瑣瑣碎碎,是時候給陽台添裝一個可升降的晾衣杆了,起碼可以避免以後出現類似情況。
甲胄仿佛聽懂辛怡的話,仰著脖子嗷嗷叫喚。
辛怡學邢則,兩隻手將它的嘴筒子上下一捏,警告:“別叫了,再叫拿你喂老鷹!”
邢則拿水杯遞給辛怡,兩人視線不經意間對上,不約而同地輕扯嘴角,一本正經憋住笑,實在忍不住,又同時撇過頭去暗暗散發笑容。
經曆這麽一遭,壞心情**然無存,辛怡坐沙發上,兩隻腳交替**悠,她手拿玻璃杯好奇參觀客廳陳設。
雖然來過幾次,可次次匆忙,從未仔細看過。
邢則轉去書房,出來時手上拿著幾張打印好的A4紙。
一邊整理,一邊同辛怡說話:“這幾天甲胄不安分吧,是不是每天都想去找我?”
“你怎麽知道的?”晃腳時踢到甲胄玩具,辛怡俯身撿起,甲胄聽到動靜,嗷嗚一口叼住小玩具,跟她玩起拔河。
邢則看著甲胄,歎口氣,“我養了它三年,對甲胄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三年都沒能矯正它的壞毛病。”
辛怡肅著臉糾正:“不是壞毛病,它隻是太想你。”
一個失神,小玩具被甲胄奪走,它開心地轉腦袋,抖落掉不少毛發。
辛怡拍拍褲子上沾到的狗毛,抬頭時,眼前出現一遝紙。
邢則往前送了送,示意辛怡翻開仔細看看。
“這是什麽?”辛怡接住,人有點懵懵的。
邢則言簡意賅:“是合同,我有意向聘用你做我的生活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