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漆夏握著鼠標的手指微微發顫,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腦屏幕，一下子慌了。
陳西繁邀請她打遊戲？為什麽？他是不是點錯了？
漆夏胡思亂想著，手卻不由自主地點擊“接受”, 畫麵跳轉進入組隊房間。
這款遊戲名為《末日行動》, 故事背景設定在7092年，地球資源枯竭人類被迫尋找新的家園, 掠奪者和守護者的戰爭由此打響。每局遊戲雙方各十五人，團滅對方或占領物資就算勝利。
昨天才跟完新手訓練, 漆夏這會有點懵。房間裏還有好幾個人，除了陳西繁賀驍, 她一個都不認識。
漆夏完全沒有頭緒，局促地等了會，聽見耳機裏傳來賀驍的聲音：
“兄弟們先歇會啊, 繁哥接電話去了，等他回來就開。”
漆夏愣了愣，聽這話的意思，剛剛邀請她打遊戲的人不是陳西繁, 而是賀驍嗎？
沒等她想明白，又有人說：“好久沒打了，手生，坑了別罵我。”
“你他媽能比路人還坑？”賀驍發牢騷：“今天把把遇上豬隊友, 把我坑的都沒脾氣了。隻要你不是掛機狗和奧斯卡演員, 我和繁哥帶躺好吧。”
“咱又不是第一次組團開黑，坑了不怪你，請客就行。”
“說吧, 是不是就想讓我請客？”
“才知道嗎哈哈——”
……
聽語氣，他們幾個人現實裏應該是認識的, 而且關係還挺好。漆夏垂著眼，愈發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她玩遊戲真的很菜，要不……還是退出去吧，別丟人了。
正猶豫著，椅子拖拽聲響起，緊接著一道聲音進入耳麥：
“人齊了？”
漆夏看向屏幕，發現陳西繁頭像旁邊的麥克風光標閃了閃，提示他回來了。
陳西繁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尾音拖著，懶懶的帶了幾分漫不經心，混合著電流讓人耳朵一癢。
他坐下戴好耳機，看了眼屏幕，問：“有新人？”
賀驍解釋說：“今天人少，我從咱兩q/q好友列表裏隨便拉了兩個湊數的。”說著，他向兩個新人打招呼，“嗨，葡萄幹和七號同學，你們技術怎麽樣？”
葡萄幹網友是個聲音渾厚的大哥，他回答：“我新手，各位大神求帶。”
“七號同學呢？”
漆夏心跳怦怦，她現在好矛盾，既擔心坑隊友給陳西繁留下不好的印象，又不想錯過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她不敢開麥，打字：【我也是新手，昨天組隊被罵慘了，各位大神求帶。】
耳麥裏安靜幾秒鍾，那幾秒仿佛被無線拉長，煎熬感裹挾著她。
漆夏本以為自己要被踢出隊伍了，這時賀驍說：“來都來了，新手就新手吧，聽指揮別演就行，那個……我帶葡萄幹，繁哥你帶七號同學？”
陳西繁嚼著一顆薄荷糖，聲音含糊不清：“行，開吧。”
高高懸著的心在這一秒終於落回了胸口，漆夏嘴角彎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打字：【謝謝各位大神，我一定聽指揮~】
很快，屏幕跳轉進入遊戲。
這一局他們是掠奪者，也許看出漆夏是個新手對方想拿她開刀，才進入小鎮漆夏頭頂就槍林彈雨突突個不停，血條掉得飛快。
陳西繁一針治療劑打在她身上，生命值立刻恢複。
陳西繁遞給她一把P90，說：“你找掩體躲好，見人就打。”
隨即，他衝了出去，速度快得像一陣風。
隻見陳西繁靈活地躍上二樓，精準走位躲掉襲擊，藏在窗戶後架起狙擊槍，遠程鎖定目標一槍爆頭。僅僅隻是幾秒鍾的功夫，整個行動過程幹淨利落，一氣嗬成。
遊戲上方傳來擊殺公告：您的隊友繁星曆曆看拿下首殺。
“行啊，開門紅。”
“嘿嘿穩了穩了，這把繁哥帶躺。”賀驍像陳西繁的小迷弟，啪啪敲著鍵盤說：“我繁哥彈無虛發，比槍法就沒輸過好吧，怪不得這麽多妹子私聊你求帶。”
很多女孩想和他玩遊戲嗎？漆夏呼吸緊了一瞬。
那位叫葡萄幹的網友接話：“段位高技術好，我要是妹子我也求帶。繁星曆曆看，你下次帶妹叫上我行嗎？你帶我上分，我當你的僚機。”
陳西繁一直沒出聲，他狙掉一個人後迅速換位置，隱在集裝箱後進行火力掩護，配合隊友再擊殺一人。
這會，他才簡短地應了聲：“不帶妹。”
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漆夏卻鬆了口氣。
她乖乖躲在桌子後麵，目光追隨陳西繁的身影，隻覺他的槍法出神入化，比電影裏的神槍手還要出色。
漆夏正看得入神，忽見一個人影從門口閃過，朝著陳西繁的方向奔去。漆夏下意識以為是去偷襲陳西繁的敵人，趕緊開槍射擊。
“嘭嘭嘭”連續幾聲，然而漆夏槍法太爛了，子彈擦著那人飛過，一槍都沒中。
彈夾打空，她換上新的繼續射擊，漆夏急得不行，差點要打開麥克風提醒陳西繁身後有危險。
然而此時，耳麥裏卻傳來賀驍的聲音：“七號同學，你別用子彈突我啊，咱兩一個隊的。”
“……”
原來，剛剛閃過的那個人影是賀驍嗎？
漆夏打字：【抱歉，看錯了。】
賀驍說：“你注意看頭上的小字，隊友靠近是綠色，敵方是紅色，這遊戲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行了。”陳西繁打斷他，“打你又打不死，過來清裝備。”
敵方少人後退居小鎮深處，周圍已經安全了。大家找到陳西繁集合，補血換裝備。
漆夏對裝備完全沒概念，見別人拿什麽她也拿什麽。
陳西繁指點她：“新手用P90就夠了，你升級防彈衣和頭盔，其他錢買藥劑。”
漆夏哪敢有異議，乖乖照做。
一番收拾準備，眾人分頭深入。途中碰到敵人設置的怪物陷阱，陳西繁近戰輕鬆解決，沒讓她掉一絲血，邊殺敵還能抽空給她講解操作技巧。
知識點太多，漆夏恨不得用小本本記下來。
因為邊教學邊殺敵，可能用時有點長了，敵方一直等不到他們交手發來文字挑釁。
全局聊天【大漠孤煙】：繁星曆曆看在哪？敢殺我女朋友，你死定了！
耳機裏，漆夏聽見陳西繁很輕的哼笑了聲，嘲諷意味十足。隔著屏幕，她都能想象出少年恣意狂傲的模樣。
全局聊天【繁星曆曆看】：別急，等會就送你們團聚。
全局聊天【大漠孤煙】：還挺狂！小子，你把路走窄了知道嗎，那個新手是你徒弟？我先殺他，再殺你！
全局聊天【繁星曆曆看】：試試？
全局聊天【大漠孤煙】：試試就試試，別瞎幾把跑，老子現在來找你。
陳西繁態度輕慢，打字：【來，麵粉工廠等你。】
遊戲是虛擬的，即使知道陳西繁這麽說隻是回應對方的挑釁，但這一刻，漆夏的心跳還是快了頻率。
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嘴角不禁揚起，漆夏緊緊跟在他身後，生怕落後一步。
賀驍等人看見全局聊天文字，也馬上開啟網絡噴子模式，互相問候對方十八代祖宗。一時間，聊天記錄像開了倍速似的，飛快在屏幕上滑過。
趁這會，漆夏打字請教：【新手為什麽要用P90？】
陳西繁瞥一眼屏幕，邊殺怪物邊說：“穩定性好，跑著也能擊中。”
漆夏：【那其他槍什麽時候能用？】
陳西繁又道：“先練好急停。”
漆夏聽得一知半解，但還是全部記下來，打算遊戲結束後琢磨。
這局遊戲她打得迷迷糊糊，陳西繁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像個精準的執行機器。可能是運氣好，也可能陳西繁教學到位，漆夏竟然幸存到最後還拿了個人頭，個人評分第三。
而陳西繁，擊殺人數第一，團隊貢獻第一，當之無愧的本局mvp。
不到半小時就拿到勝利，所有人士氣大增，之後又開了幾局，一路連勝。漆夏贏得都麻木了，在大神帶領下，感覺這遊戲根本沒難度。
玩到下午四點多，大家都累了，準備下線。
葡萄幹意猶未盡，說：“各位，以後還能一起打遊戲嗎？求帶求帶！”
漆夏也趕緊打字說：【我會努力練習操作的，希望以後還能和大家一起玩~】
“我們都是學生，也就暑假玩玩，有時間當然可以了。”賀驍說。
陳西繁嗯了聲，“有機會的話。”
他的嗓音始終淡淡的，聽不出更多的內容。
之後大家互相道別下線，天氣預報說京市今天有雨，黑雲壓頂，遙遙逼來。
陳西繁摘了耳麥扔在桌上，起身到冰箱拿喝的。
他們呆的這套公寓是去年陳奶奶送給陳西繁的生日禮物，平時不住人，隻用來打遊戲聚餐什麽的。
賀驍顯然把這兒當自己家了，大剌剌地支在沙發上，說：“今天的遊戲體驗是近期最佳，沒傻逼就是爽啊。”
“還行。”陳西繁應了聲。
賀驍又說：“那個葡萄幹是我馬術班的代課老師，這麽大年紀沒想到也玩遊戲，對了，七號同學是誰？男生女生幾歲了？他沒開語音神神秘秘的。”
“女的，年紀……應該不大。”
“你怎麽知道？”
陳西繁看手機頭也不抬，“感覺。”
想到什麽，賀驍促狹笑道：“你不是不帶妹麽？今天也算破例了吧。”
陳西繁瞥他一眼，淡聲：“不是你拉的人？”
“那你不也沒拒絕，而且人家是你的q/q好友，說吧，為什麽帶她？”
陳西繁拿著兩罐冰可樂坐到沙發另一頭，拋給賀驍一罐，骨節分明的手捏著自己那罐，食指扯開拉環喝一口，說：“算是還人情吧，上次那套特5-2003郵票，就是找她原價買的。”
“她肯原價賣你？”賀驍驚道，“那玩意少說也得小一千吧，七號同學腦子不好？剛剛一直拿槍突我。”
“所以說還人情。”
坐了會時間不早了，賀驍準備回家，他問道：“明天還打嗎？”
“明天沒空。”
“行吧。”賀驍瀟灑起身，說：“兄弟我為了哄你開心，最近睜眼閉眼都是遊戲補覺去了。對了，你家裏那事……怎麽辦？”
陳西繁沒接話，仰頭盯著天花板，良久才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微冷：“怎麽辦，我還能拿刀把人捅了不成？”
“別——”
“開玩笑的。”
聽出他話裏的無奈，賀驍沒敢再說什麽。
京市風雨欲來烏雲密布，南方的乙洲島卻仍舊萬裏晴空。
遊戲下線後，漆夏按照計劃做了幾套試卷，晚上十一點多才有空整理遊戲筆記。幸好這個遊戲有回放功能，她認認真真把陳西繁教的內容記下來。
有些專業詞匯不懂，她就一個一個地查，比如怎麽練急停，怎麽切換地圖，淩晨一點多才爬上床睡覺。
第二天唐蕎來家裏找她玩，漆夏正盯著電腦屏幕研究遊戲，唐蕎也是個遊戲白癡，驚奇道：“夏夏，你什麽時候涉獵電子競技了？”
漆芒聞聲笑道：“夏夏最近學這個遊戲好努力，說吧，是不是準備去打職業？”
“哪有——”漆夏臉一熱，底氣不足聲音也弱了，“我隻是……學習壓力太大，玩遊戲調節一下。”
“這倒是，京大附中遍地都是學霸，我要是在那兒讀書也壓力大。”
說到學習，漆芒問了一嘴：“夏夏，你開學就高三了吧，想好考哪兒了嗎？其實嵐城大學真的不錯，我們本地唯一的211，住宿條件好距離家又近，你可以考慮考慮。”
漆夏頓了頓，說：“沒想好呢。”
等漆芒走後，唐蕎坐到她**，說：“夏夏，你潛力無限 ，不止嵐城大學。”
“這幾天，其實我能感到你和我們明顯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安安靜靜話不多，但眼神裏多了一種……怎麽說呢，一種目標感信念感，好像有什麽東西指引著你在慢慢變好，你變漂亮了也變強了，嵐城大學已經配不上你了。”
漆夏內心動容。
目標感信念感嗎？
她想到一個人，微笑點頭，說：“嗯，我確實有目標。”
“什麽目標。”
“想再靠近月亮一點。”
她說得模糊，唐蕎腦子一根筋也沒聽明白，說：“你想當宇航員嗎？牛啊牛啊，以後你出發去太空一定告訴我，我來給你送行。”
漆夏撲哧笑出聲，“好啊。”
準高三生的暑期生活忙碌又單調，接連好幾天，漆夏都是寫完試卷就登錄遊戲練操作。她技術爛，剛開始一直被隊友噴，後來慢慢進步，能做到不拖後腿了。
每次登錄遊戲，漆夏總會先打開好友列表。她盼望著，練好技術能和陳西繁再玩一次遊戲。
但直到暑假結束，陳西繁灰色的頭像再也沒亮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