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武俠女主（十九）
辛芙的心情瞬間沉重起來。
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 會變成行走的血包。世上果然沒有白來的午餐。
她走到打開的窗邊，隻見紅菱背著行囊踏上馬車，臉上帶著若有所思之色, 顯然對她身上的香氣存有疑慮。
辛芙深吸一口氣, 心知查明蕭家堡的事情後, 她必須立刻躲起來。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洛川敲開屋門, 辛芙已經收拾好包袱, 坐在桌旁吃糕點，兩頰塞的鼓鼓, 像隻可愛的小獸。
洛川眸色微暖，“晚飯沒吃飽？”
“吃飽了呀，”辛芙看向他, 理直氣壯道：“但不影響我繼續吃。”
洛川忍不住笑了笑, “那等你先吃好。”
他走進來給辛芙倒了杯溫水，安靜地等待著，辛芙被他看的有點不自在, “你下午去哪裏了？怎麽不見人？”
“出去找馬車了，”洛川道：“我那兩匹馬太過惹眼，不能帶去蕭家堡, 便找了其他的。”
辛芙咕嘟咕嘟喝了些水，關心道：“車裏有榻嗎？”
洛川聞言笑意加深, 正是知道她有懶骨, 他才找了輛大車，“有的。”
“唔, 那好吧。”辛芙吃完糕點，跟他一起下樓。
掀開車簾, 才知道馬車裏不僅有榻，還有熱茶和各種吃食，即便兩個時辰都在趕路，她也不會無趣。
辛芙笑眯眯地靠在榻上，心裏對他的安排很是滿意，“以後也要這樣。”
洛川當即答應下來，驅車奔向郊外，蕭家堡位於陡峭的半山腰，到山下還要再前行，需加快速度。
辛芙懶洋洋地喝著熱茶，看著外麵的夜色，不由想起紅菱，問他，“蕭子琛查出殺人凶手了嗎？”
“嗯。”洛川消息靈通，說道：“楊家少主平日極愛光顧柳街花巷，結識了不少紅顏知己，其中一位上月有了身孕，懇求楊少主贖身，誰知楊少主並未答應，不僅去了腹中胎兒，還對那女子言語羞辱，氣急之下，那女子便給楊少主下了一味至毒，現已被官府羈押。”
真相在辛芙的意料之中，紅菱給出去的蠱蟲，總有人會忍不住使用。
這楊少主正好碰到槍口上，自然逃不了一死。
“蕭子琛已經結案，明日便會返還蕭家堡，”說到這，洛川明顯停頓了一瞬，“不過，江姑娘似乎並未與他同行。”
“他們在不在一起關我何事，”辛芙皺起眉頭，嫌惡道：“我又不在乎。”
見她真的對蕭子琛一絲念想也沒有，洛川心中的石頭總算消失，“那若是蕭家一直拖著不退親呢？”
“為何拖著？”辛芙問道：“我讓你寫的信，你送去給百曉生了嗎？”
洛川愣了愣，“還沒。”
“你明天就送出去，”辛芙道：“既然蕭家這麽厚臉皮，也用不著給他們留麵子。”
洛川想到那封信的內容，心知她是真正放下了，也便點了點頭。
馬車一路疾行，穿過夜間的官道，朝著遠處的群山而去。
天色越來越暗，辛芙不由打了個哈欠，眼中帶著淺淺倦意，她作息規律，還沒有熬夜的習慣。
“你先在榻上睡會兒，”洛川心疼道：“到了我叫你起來。”
辛芙點了點頭，拉起毯子蓋在身上，幾秒鍾不到便進入了夢鄉。
洛川見狀，驅馬的聲音也輕了起來。
沒多久，兩匹馬便停在山腳下的隱蔽位置，蜿蜒山路一直通向半山腰的山莊，那裏燈火通明，仿佛濁世黑暗中的一盞明燈，令人趨之若鶩。
洛川傾身走進馬車，叫醒辛芙，小姑娘睡得正沉，圓溜溜的眼中還帶著迷離之意，聲音嗡嗡的，“到了？”
“嗯。”
“我起不來，”辛芙皺起眉頭，再次毯子蓋住自己，懨懨道：“還想睡。”
見她一臉倦意，洛川有些不忍，“你在馬車裏待著，我獨自前去，很快便回來。”
“不要，”話音未落，辛芙便否決了，“我也要去。”
她拿起小幾上的冷茶倒了些在手帕上，隨後在眼睛上胡亂擦了擦，仰頭看向洛川，“我好了。”
洛川目光在她濕漉漉的眼睫上拂過，隨後在她麵前俯下身，道：“山路崎嶇，我帶你上去。”
辛芙撇撇嘴，正要說男女收受不清，洛川道：“我的輕功雖不至於出神入化，卻能省許多時間。”
辛芙瞬間不困了，二話不說就趴了上去，嘴裏喋喋不休，“輕功能飛得很高嗎？是不是身輕如燕踏雪無痕？”
“並沒有那般誇大。”洛川走出馬車，身體便如同輕盈的蝴蝶，借助著山腳下的樹木，淩空而起，如流星般衝向夜空。
辛芙有些緊張，手臂緊緊抱著他的脖頸，隻聽見風在耳邊吹拂的聲音，世間一切都變得極快，讓她如同坐過山車，刺激得很。
洛川似乎也擔心她不習慣，說道：“你若害怕，我便慢些。”
“不要，”辛芙立刻道：“我喜歡這種飛一般的感覺。”
洛川：“……”
不到一刻鍾，他們就來到了蕭家堡外，這裏遠比辛芙想象中要奢華得多，屋內華燈璀璨，周遭種滿了奇花異草，巡邏的隊伍全都腰配寶劍，身披鎧甲，一副神氣十足的模樣。
洛川停在一顆樹上，在巡邏之人離開的刹那，徑直飛到了庭院中的假山洞窟，辛芙抿著嘴角，連呼吸都變輕了。
洛川卻淡定至極，從假山轉出來之後，又去了一間無人的院子，隨後來到一片茂密的竹林，這便是蕭家堡的第一重迷陣，隻要踏錯一步，便會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洛川不疾不徐，行雲流水般穿過竹林，入目的便是一汪廣闊湖水，這是第二重迷陣，湖中布有無數機關，牽一發而動全身。
洛川似乎早有所料，手中落下數片落葉，背起辛芙，如蜻蜓點水般，踩著落葉迅速上岸。
動作快如疾風，讓人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辛芙再次意識到他武功之卓絕，即便在危機四伏的蕭家堡，也遊刃有餘，了如指掌。
一路上，通過四次迷陣，終於來到了蕭震居住的院落，此時已經月上中天，院中卻一片光明。
穿著綾羅綢緞的中年女子坐在門口的石桌旁，臉上帶著哀愁擔憂之色，心事重重。
“這是蕭夫人。”洛川隱在暗處，壓低聲音說道。
那就是蕭子琛的母親了，辛芙不動聲色打量著她，隻見她滿頭珠釵，麵容憔悴，一副穿金戴銀卻並不幸福的模樣。
“蕭堡主不在院內。”洛川很快蹙起眉頭。
“這麽晚了，他會在哪？”辛芙也納悶。
洛川思索片刻說道：“蕭家有一處書房。”
兩人避開巡邏，很快來到了書房附近，這裏比其他地方安靜許多，幾乎沒有人員走動。
書房的燈火也燃著，隻是不見蕭震的身影。
洛川不著痕跡來到了書房後方，終於聽到了蕭震的聲音，他似乎在同什麽人交涉。
“白大師，已經兩月有餘，為何還沒有辦法？我究竟要等多久？”
辛芙心頭猛然一跳。
回答蕭震的是個極為蒼老的聲音，“蕭堡主，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若想擺脫束縛，便要平心靜氣，耐心等待。”
“我的功力又下降了，”蕭震顯得無比焦躁，完全沒有了麵對辛芙時的從容淡定，“這東西每時每刻都在反噬我的血肉，長此以往，我如何坐得住這個位置？”
屋內的情況，遠比辛芙想象中更為複雜，蕭震坐在裝滿藥浴的大桶中，遒勁的身軀青筋暴起，那筋脈仿佛擁有生命力，在他四肢百骸中不斷遊走，更像是一條條吸血水蛭，每動一寸，蕭震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站在他前方是穿著麻衣的古稀老者，皮膚暗沉，骨瘦如柴，眼眸卻極為明亮，閃著教人不安的精芒。
“蕭堡主，這聚炁蛭同其他蠱蟲不一般，它能連接你的筋脈，便早已同你的生命連結在一起，想要擺脫它，自然要付出些代價。”
聚炁蛭？
辛芙瞪大眼睛，沒想到中蠱的竟然真是蕭震，而且還是她從未聽過的蠱蟲。
這蠱蟲究竟是什麽東西，連武功高強的蕭震都擺脫不了？
“究竟要等到何時？”誰知蕭震並未被安撫，反而更加暴躁，“今日複明日，白大師若真想得到那樣東西，便不要再拖延！”
古稀老者聞言低歎一聲，再次勸說道：“蕭堡主若強行驅蠱也不是不成，隻是這功力會折去大半，再無恢複可能。”
蕭震的臉瞬間就黑了，他噬武如命，否則當年經脈寸斷之後，也不會種下這陰毒的聚炁蛭。
“白大師，我的武功絕不能有損。”他眼睛赤紅，死死盯著老者，“若我不能恢複，你不僅得不到那樣東西，苗疆也會為你陪葬。”
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老者沒說話，目光卻沉了下來。
蕭震看向皮肉下鼓動的蟲子，眼中劃過深深的厭惡之色。
當年之事他並未後悔，隻是這聚炁蛭維持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良久，老者再次開口：“蕭堡主，當年為你中蠱者，究竟為誰？她既能培養出聚炁蛭，很可能也擁有安撫聚炁蛭的靈藥，有了那靈藥，就算此生不將蠱蟲取出，也能保你相安無事。”
蕭震臉色微變，冷笑一聲道：“白大師，我若告訴你，你還會幫我驅蠱？”
老者毫不猶豫道：“苗人從不食言，蕭堡主大可不必如此戒備，拿到秘笈後，不僅可以讓你免受這驅蠱之痛，還能讓苗疆取回遺失的傳承，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