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請了兩天假,陶婷覺得自己精神狀態都好了不少。
隻是在家辦公的效率實在太低,周末一過她就收拾東西回學校了。
陶婷在圖書館泡了一上午,周圍的同學們都在認真學習,她沉浸在濃厚的學習氛圍裏,論文完成度突飛猛進。
隱約聽到外頭回**的鍾聲,她才發現已經到飯點了。
食堂的糖醋排骨依舊緊俏,陶婷來晚了十分鍾,一樓的阿姨都準備收攤了,大堂也沒剩什麽座位,她隻能隨便打包一葷一素,把午飯帶回宿舍吃。
早上下了場小雨,天色陰沉,宿舍樓走廊裏撐滿了五顏六色的雨傘。
陶婷懷裏抱著電腦,手裏拿著飯盒,還得一路小心腳邊的障礙物。
走到312的門口,她剛從包裏摸出鑰匙,卻發現大門根本沒上鎖。
陶婷輕輕推開宿舍門,裏頭沒開燈,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時間讓人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
隔壁床的窗簾合攏著,床邊擺著雙拖鞋,陶婷輕手輕腳地走回自己座位,不知道室友張蔓是剛午睡還是還沒起。
她戴上耳機,打開電腦裏還沒看完的哈利波特,打算邊吃飯邊看。
聽到身後張蔓翻身的動靜,陶婷回頭看了一眼,摘下耳機問:“你說什麽?”
張蔓又不出聲了,可能隻是句夢中囈語。
吃過午飯,陶婷把塑料盒丟進垃圾桶裏,又抽了張紙巾擦拭桌麵。
這種天氣不用來蒙頭睡覺確實浪費,本來還想飯後再看會兒文獻資料,但陶婷打了個哈欠,眼皮子越來越沉。
估計自己現在很難集中注意力了,她索性脫了外套,也爬上床午睡。
這還是她去諾伯特實習之後第一次午睡,習慣了隨時待命和每天注入兩杯熱拿鐵提神,能這麽心無旁騖地睡一覺倒成了奢侈。
沒一會兒陶婷就進入夢鄉,她睡得很沉,不記得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中被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音驚醒。
混沌的夢境戛然而止,陶婷猛地睜開眼,耳邊是心髒劇烈跳動的撲通撲通聲。
屋內燈光昏暗,她坐起身平複呼吸,等找回了些神誌才掀開窗簾看向對麵,問:“怎麽了?”
張蔓嘟嘟囔囔說了些什麽,陶婷沒聽清,隻能聽出對方的狀態不太好。
她握著手機翻身下床,走到張蔓床邊:“張蔓,沒事吧?”
“我頭好暈啊。”張蔓趴在欄杆上,說話有氣無力的,“誒,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中午,你在睡覺。”陶婷打開宿舍的燈,“感冒了嗎?”
張蔓睡眼惺忪地回:“昨天晚上有點發燒,吃了藥睡到現在了。”
陶婷回到床邊,踮起腳尖察看她的臉色:“那你餓嗎?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張蔓搖搖頭:“我有晚課,等會隨便去食堂吃點吧。”
陶婷擔憂地看著她:“啊?你能去上課嗎?要不請假吧?”
“沒假可以請了,再請我就沒平時分了。”張蔓掀開被子翻身爬下樓梯,看她那副顫顫巍巍隨時要摔倒的樣子,陶婷趕緊伸出雙臂虛扶著她。
“是什麽課啊?”
“校......”話還沒說完張蔓就打了個噴嚏,“校選,你離我遠點,小心傳染。”
“沒事,我不太容易感冒。”
張蔓彎腰在地上找到自己從**跌落的手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看上去連呼吸都很吃力。
陶婷於心不忍,開口說:“要不我去幫你上吧?”
張蔓抬起頭,兩隻眼睛布滿紅血絲,聲音發顫道:“可以嗎?”
“你好好休息,我去吧,哪個教室啊?”
“勤學樓102,謝謝你陶婷。”張蔓想過去抱她又怕自己離她太近,“沒事,那個老師很好說話的,你簽個到就找機會走吧。”
陶婷看了眼手表,她竟然一覺睡到了六點多,離上課時間沒差多久了。
“那我去了啊。”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把手機塞進口袋裏,慌慌張張地就出了門。
走出宿舍樓陶婷才發現外麵又在飄小雨,但也懶得再爬回三樓拿雨傘了。
她把兜帽戴在頭上,搓了搓因為熟睡而浮著紅暈的臉頰,悶頭走進雨裏。
陶婷快一年多沒來勤學樓上過課了,找教室就找了半天,進去的時候離上課就還剩一分鍾。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醒或者是也發燒了,否則誰來告訴她為什麽她會在階梯教室裏看見自己的新上司。
她在門口逗留的時間太長,講台上的人也留意到了,把頭偏轉過來。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懵怔發愣,一個先是訝異,後又勾唇笑了,覺得非常驚喜。
陶婷不敢和他打招呼,隻能裝作不認識,在Leon的目光中走向教室過道。
還沒等她找到位置坐,就聽到身後的人說:“同學,後麵都滿了,你就坐這吧。”
陶婷的臉瞬間漲紅,她沒拿包,沒帶筆記本,灰溜溜地坐在第一排,怎麽看都不太像個要來上課的學生。
臉頰連著耳垂都在發燙,陶婷蜷縮肩膀低著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講台上有兩個男人,另一個應該就是這門課的授課老師了,他看上去和Leon年紀相仿,氣質卻截然不同。
“同學們,開始上課之前我們還是點名簽一下到啊。”
坐下那一刻陶婷的心就涼了一半,這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她等會還怎麽開溜啊。
和Leon始料未及的碰麵,加上本就還沒從下午那昏昏沉沉的一覺中醒過來,陶婷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個一個名字報過去,聽到第二聲“張蔓”她才反應過來,著急忙慌地舉手喊:“到。”
“你叫張蔓?”麵前的人抱著手臂,垂眸看向陶婷。
陶婷硬著頭皮承認:“對啊。”
“哦。”Leon輕笑了聲,看破不說破。
所有同學點完名,程昱謙拿起話筒宣布上課,陶婷瞄了眼顯示屏。
“酒文化和名酒品鑒”,她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課程名,學校裏居然還有這種課呢。
“這個學期呢我們了解了黃酒、白酒、紅酒,這節課就要輪到啤酒了,大家知道哪個國家的啤酒最出名嗎?”
底下稀稀拉拉響起幾個回答。
“對,德國!”
陶婷無心參與這些課堂互動,她的目光悄悄轉移向角落裏的男人,他大概是下班了直接過來的,大衣裏頭西裝革履,領帶熨貼地置於前胸。
“剛好最近我的一個好朋友回國了,在這個酒上麵啊,他比我懂得多得多,所以這節課我們就歡迎你們的徐......”程昱謙回頭看向徐臨越,為如何向學生們稱呼他而犯難,“徐總?”
徐臨越麵上掛著淺淺笑意,擺手說:“就叫學長吧。”
“行,歡迎你們的老學長,徐臨越。”程昱謙退居一旁,讓出話筒和講台。
徐臨越一邊走過去,一邊笑著瞪了男人一眼。
階梯教室裏響起掌聲,陶婷跟著拍手,心底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我聽說這節課叫《酒文化和名酒品鑒》對吧?”
他站在講台上的樣子和會議室裏做報告時不太一樣,整個人要溫和許多,顯得文質彬彬的。
講台上放著兩個保溫水壺和一遝紙杯,他朝底下招招手,陶婷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
“但我也沒帶什麽名酒,正好馬上聖誕節了,臨時準備了點熱紅酒給大家,度數不高,正好今天下雨天氣冷,大家驅驅寒。”徐臨越把倒好熱紅酒的紙杯遞給陶婷,示意她分發給底下的同學們。
“總沒有未成年人吧?”他突然嚴肅發問。
大家笑起來,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
帶來的熱紅酒不算多,每人倒了小半杯水壺就空了,最後一杯徐臨越放在了陶婷的座位上。
發完所有紅酒,陶婷坐回第一排,小心翼翼地捧起紙杯放到唇邊。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新奇又莫名地感到有些緊張。
紅酒混著水果烹煮,泛出酸酸甜甜的香氣,陶婷淺淺抿了一口,在舌尖感受到酒的苦澀時皺起了眉頭。
她果然喝不慣,也對酒不感興趣。
“好喝嗎?”講台上的人問。
陶婷抬起頭才發現Leon在看著自己,趕緊給出反應說:“好喝。”
Leon說他是臨時被程老師拉過來上課的,所以沒準備什麽課件,這節課就當時是和大家聊聊天。
這是陶婷第一次知道,原來啤酒還分那麽多的種類。
“很多人覺得紅酒高貴,相對來說啤酒就是平民的飲料,其實這是一種刻板印象。一些皇室和貴族成員也非常鍾愛啤酒,曾經一位巴伐利亞公爵為了保證啤酒的純度,甚至頒布法令,明確規定啤酒釀造隻允許使用麥芽、水、啤酒花、酵母這四種原料......”男人的後腰抵著講台桌沿,姿態放鬆,張口說話時語速不緊不慢。
陶婷有一口沒一口的,不知不覺間快把紙杯裏的紅酒喝光了。
大概是教室裏的門窗關得太嚴實,她覺得胸口有些悶,抬手解開了外套的扣子。
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醉了,意識一鬆懈,人也跟著恍惚,一個懶散綿長的哈欠打完,陶婷才驚覺這有多麽不合時宜。
她整個人連同解扣子的手都僵在半空中,離她最近的Leon肯定聽到了,因為他也停下了說話聲。
徐臨越抬眸看了眼教室最後的掛鍾,開口問:“是我講的太無聊了,還是到你困點了?平時睡那麽早啊?”
在身後一片哄笑聲中,陶婷抿著雙唇,把頭越低越下。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徐臨越勾唇笑了笑,繼續道:“大家常識裏的啤酒杯是不是那種杯口很大,容量也很大的玻璃杯?其實德國人用來喝啤酒的杯子也是各種各樣的。”
後半節課陶婷就沒怎麽抬起頭過,她想她的酒量一定很差,講台上的人離她很近,但聲音聽起來越來越遠。
陶婷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皮膚異常的燙,她大概整個人都在冒紅。
太丟人了......陶婷迷迷糊糊地想,還好她今天是替張蔓來的。
聽到下課鈴,徐臨越看向程昱謙:“是不是下課了?”
“對。”程昱謙站起身對大家說,“我們休息十分鍾。”
陶婷如釋重負,腦袋立刻倒了下去,臉頰貼上冰涼的桌麵,她閉著眼,滿足地歎了聲氣。
感覺到額頭上的觸碰,陶婷睜開眼睛。
“醉了?”徐臨越手裏拿著他新買的黑色保溫杯,站在她桌前問。
陶婷趕緊坐直身子,眼睛左右飄忽,搖搖頭。
徐臨越拿起她麵前的空紙杯,往裏倒了杯熱水:“出去吹吹冷風醒醒酒吧。”
陶婷接過紙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徐臨越又說了一遍:“去吧。”
陶婷喝了口水,怕自己會錯意,她又看回去,小聲求證:“是讓我逃課吧?”
沒想到她會直接問出來,徐臨越又無語又好笑,估計她是真醉了,他故意說:“想得美。”
“哦。”陶婷又把頭低回去。
徐臨越真要被她氣笑了,壓著嗓子說:“要走快走,我幫你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