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公司前，陶婷在樓下咖啡店買了兩杯熱焦糖瑪奇朵。
實習那麽多天，她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心裏頭有再多情緒，刷完門禁卡也必須在臉上掛上個微笑。
格子間裏的同事們忙碌著手邊的工作，無暇顧及身邊誰進誰出。
陶婷把咖啡放到Liam的桌上，對他說：“請你喝下午茶。”
Liam停下敲打鍵盤的雙手，看了眼桌上的咖啡杯，又抬起頭看向陶婷：“這麽好？幹嘛？”
陶婷把咖啡直接遞到他手邊：“趁熱喝。”
Liam上下打量她：“兩杯咖啡你半天工資，無事獻殷勤，想幹嘛？”
陶婷看了眼左右兩邊，小聲問：“Leon讓我問你你考慮好了嗎？”
Liam避開她的視線，喝了口咖啡說：“沒。”
陶婷急了，繼續問：“那你打算答應嗎？”
Liam反問她：“你覺得呢？”
陶婷搖搖頭，Liam不是她，不會稀裏糊塗地上賊船。
“他讓你來的？”
“也不是吧。”陶婷看著他，她不懂怎麽討好，此刻心裏倒是真摯地想要求助Liam，“但我們現在真的需要你。”
Liam垂下眼眸沉默片刻，隨後合上筆電，起身對陶婷說：“走。”
兩人轉移到室外平台，冷風吹來，陶婷捧緊手裏的紙杯。
Liam把門帶上，張口就問：“你知道海達根本沒有說過要和諾伯特合作嗎？”
陶婷瞬間心虛的表情告訴了他答案。
“你知道啊？”
陶婷趕緊解釋：“但Leon真的有去聯係海達的，可能隻是還沒定下來。”
Liam搖搖頭：“他在總部捅了那麽大簍子，被Darlene他們冷落了一個禮拜。從來不是什麽項目被撤了，而是他這個負責人被撤了，他還敢誆他們？”
沒等陶婷說話，Liam又斬釘截鐵道：“他不敢的，除非他肯定自己能拿下海達。”
陶婷被這一通話繞懵了：“啊？什麽？”
“你知道他是誰嗎？”
陶婷眨眨眼睛，她不傻，她早有所察覺，但隻是回答：“他家裏好像挺有錢的。”
寒風席卷城市，天空灰蒙蒙的，Liam喝了口熱咖啡暖身，說：“你知道的，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是資源。”
陶婷輕聲問：“你是說Leon？”
“我挺想賭一把的。”
陶婷聽懂了他的選擇，隻是疑惑：“那你幹嘛和我說這些？”
Liam笑了笑：“省的你以為我是為了你進組的，怕你愛上我。”
陶婷也笑了，否認這種可能：“才不會。”
“Leon現在不在，但他說下午你要是來找他的話，讓我和他說一聲，我要打電話給他嗎？”
Liam搖頭：“不用，我明天早上自己去他辦公室。”
“行。”
Liam縮了縮脖子：“好冷，回去吧。”
陶婷用胳膊肘頂開身後的門，玩笑說：“我還準備周末約你看電影呢。”
“那怪我沉不住氣咯？”
“感謝你沉不住氣。”
第二天清晨，陶婷剛從Leon辦公室出來，Liam就敲門進來了。
“他在裏麵呢。”
Liam麵露緊張，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對陶婷說：“希望我不會後悔。”
“去吧。”
陶婷坐回電腦前，Leon最近讓她搜集資料，她發現盯上新能源汽車的品牌遠不止諾伯特一家。
Leon沒有對她整理的報告做任何評價，反倒是Darlene還特地找陶婷聊過一次，她認為諾伯特在這一領域沒有突出優勢，日後想競標成功也難，Leon卻這麽信心滿滿，也許是藏了什麽底牌。
她向從陶婷那兒套話自然是套不出什麽，Leon從不讓她參與創造性工作。
Liam沒有在Leon辦公室待很久，他前腳剛出去，Leon也出來了，站在門口朝陶婷“嘿”了一聲。
陶婷抬起頭，用眼神表達疑問。
Leon少見地露出一個八卦的笑容，問陶婷：“Liam是不是喜歡你啊？”
陶婷懵了：“啊？”
Leon讚許般地點點頭：“你這麵子還是挺管用的。”
陶婷簡直受寵若驚，趕緊說：“他是認準了您，跟我沒關係。”
Leon也就是逗她玩玩，他選中Liam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八成把握。
“算你有功，中午想吃什麽？”
這話陶婷愛聽，她正好有事要相求，趕緊說：“不用請我吃飯，就是我下個禮拜可不可以請兩天假？”
“怎麽了？”
“回學校，馬上開題報告了。”
“哦。”Leon點點頭，爽快答應，“行。”
他轉身回辦公室，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提醒陶婷：“周六你沒忘吧？”
“沒忘。”
“那今天沒事了就早點下班吧。”
被上班馴化後陶婷聽到這句話簡直感激涕零：“好的，謝謝！”
習慣了朝九晚五的作息，睡不到懶覺的周末也變得平常了。
陶婷依舊是全家最早起床的人，她煮了鍋小米粥，自己盛了一碗，剩下的留給父母。
她在手機上和Ann約了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麵。
今天是大晴天，氣溫有十多度，難得很暖和。
陶婷坐在室外的遮陽傘下，點了一杯熱拿鐵，從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下周三就要做畢業論文的開題報告，這幾天忙著實習，她的進度幾乎為零。
“嗨，是Trinity吧？”
陶婷抬起視線，麵前的女生留著淺灰色的長卷發，小麥膚色，笑起來明媚開朗。
“嗨。”陶婷一瞬間看直了眼。
“你在加班嗎？”Ann取下肩包，在她對麵坐下。
陶婷搖頭：“不是，學校的論文。”
“你還在上學？”
“對，大四。”
Ann哇了一聲：“你真厲害，一邊寫論文還能一邊上班。”
陶婷笑了笑：“沒有，大家都這樣。”
Ann和中介約了十點，現在九點剛過，她倆打算在這裏坐著曬會太陽再走。
服務生端上一杯冰美式，陶婷默默捧起麵前的拿鐵，光看著那半杯冰塊她就想打哆嗦。
“你繼續寫吧，我不打擾你。”Ann對她說。
“沒事。”陶婷合上電腦，撿了個話題開口問，“Leon說你是他的學妹，你也剛回國嗎？”
“回來倒是有一陣子了。”Ann放下手中的咖啡，“就是一直在家待業。”
陶婷微感震驚：“找不到工作嗎？”
“也不是，出了點事，消沉了一陣子。”Ann笑了笑，“收到Leon郵件之前，我都快被趕出家門了。”
陶婷扯開嘴角，含住咖啡杯口。
Ann的視線落在街對麵的一家麵包店上，問陶婷：“那家麵包好吃嗎？”
陶婷轉身回頭看了眼：“還可以吧，他們家堿水結賣得挺好的。”
“我沒吃過，好吃嗎？”
陶婷瞪大眼睛：“你在德國沒吃過堿水結？”
“沒啊。”Ann反應過來，解釋說，“我沒在德國待過，Leon是我在哥大的學長。”
“哦，這樣。”陶婷點點頭。
Ann說：“德國那地方入學難畢業難，一般人不會想著去的。”
“那Leon......”
Ann聳了聳肩：“我也想知道，我和你說他可神秘了。”
陶婷默默在心裏點頭，是很神秘。
咖啡喝得差不多，兩個人準備起身離開。
路上，Ann把中介推薦給她的房源拿給陶婷看。
“我就想離公司近一點，通勤方便。”
陶婷翻看著手機裏的圖片：“這幾個地方交通都方便的，但都是老小區。”
“會不安全嗎？”
“安全是一個問題，還有就是怕太吵，在市區也挺容易堵車的。”陶婷把手機還給她，“先去看看再說吧，其實我也沒有什麽租房的經驗。”
Ann接過手機，放回口袋裏：“我現在有點後悔幹嘛要大老遠跑來這邊工作了。”
陶婷問：“你是哪裏人？”
“我甘省的。”
“那是挺遠的。”
“申城真的很不一樣。”Ann看著街道的車來車往，對陶婷說，“你是本地人，應該不會有這種感覺吧。”
“嗯，看習慣了。”
中介大哥站在小區門口，一手肉包一手豆漿，看見她們來了火急火燎吞下最後一口。
“你這麽晚才吃早飯啊？”一見麵Ann就語氣熟絡地問。
中介大哥把手裏的塑料袋丟進垃圾桶：“對啊，我從寶山那邊過來的。”
Ann挽著陶婷和他介紹說：“這我朋友。”
“你倆一起住嗎？我給你看的都是一室一廳啊。”
“不是，我一個人住，她就過來陪陪我。”
“那行。”
中介領著她們進去，一路上嘴就沒停過：“我現在手頭房源少，你又比較著急，可以先挑個住著，之後有合適的你再搬。這個小區呢旁邊設施都很全，隔壁那條街上很多小吃，你們上班的都懶得做飯，很方便。”
第一套房子在五樓，Ann覺得樓層太高，中介又帶她們去了另一棟。
戶型都是一樣的，裝修上略有差異，中介出去接了個電話，陶婷走到陽台看了圈，對Ann說：“這洗衣機看著挺舊的，不知道還好不好用。”
Ann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就這還三千一個月呢。”
陶婷也替她犯難：“新一點的都在郊區，通勤就不方便了。”
剩下的房源也大同小異，Ann看完都不太滿意。
陶婷建議她：“你要不看看附近有沒有可以短租的酒店？”
“我再看看吧。”她問陶婷，“你餓了嗎？”
“我還好。”
“我倒是有點餓了，牛肉拉麵你想吃嗎？”
“我都可以。”
前麵就有家麵館，這個時候不是飯點，店裏隻有她們一桌。
Ann去前台和老板點了兩碗招牌，不知道陶婷吃不吃辣，她回頭喊：“Tri......，嘿，你加辣嗎？”
陶婷搖頭：“不加。”
Ann付完錢，坐下和陶婷說：“在這裏喊你英文名好別扭哦。”
陶婷笑起來，從包裏摸出餐巾紙：“我覺得隻要在公司外麵都挺別扭的。”
“我中文名叫安今，安靜的安，今天的今。你呢？”
安今，是個很好聽的名字，陶婷攤開紙巾擦著麵前的桌子，回答道：“我的很普通，陶婷，女字旁那個婷。”
安今跟讀了一遍：“陶婷，挺好記的。”
陶婷朝她笑了笑。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端上桌，安今的那碗澆滿辣油。
“Liam也特別會吃辣，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陶婷對她說。
“Liam？誰啊？”安今用筷子把麵攪拌開，辣椒香味隨之四溢。
“也是我們部門的，你馬上就會認識了。”
作為即將要共事的人，陶婷溫馨提示道：“悄悄和你說，千萬不要喊Liam中文名，在不在公司都不行。”
“為什麽？”
“他叫李解，他非常討厭自己的名字。”
安今乍一聽，不覺得這名字有什麽奇怪的：“這怎麽啦？李解、理解，不是寓意挺好的嗎？”
陶婷提示她：“你再讀讀看。”
“李解，李姐？哦……”安今點點頭，“我懂了。”
“他說小時候班裏男生老拿名字笑他，叫他‘李大姐’，他想改名但家裏人死活不同意。”
安今隨口問：“那他為什麽不說自己叫李xie啊？”
陶婷睜大眼睛：“你好聰明啊。”
“誒說到這個，我突然想不起來Leon叫什麽了。”
陶婷夾起一筷子麵：“徐臨越。”
“哦對，徐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