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傾聽者

池蔚然黑眸微微閃爍,走下樓梯,用毯子把人蓋住:“吃水果嗎?我冰箱有新買的。”

寧瀟被中央空調的暖風吹得昏昏欲睡,聽到水果口水自動分泌。

“吃!我去拿個蘋果吧。”

她剛要爬起來站直,就被池蔚然摁了回去。

“行了,坐著吧,您的吃法就是在衣服上蹭蹭開啃。”

池蔚然挽袖子朝廚房走去。

寧瀟哼笑,懶洋洋道:“你懂什麽,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過了十分鍾,寧瀟上下眼皮都打架了,池蔚然才過來。

她探頭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直接清醒了:“!”

蘋果、橙子、梨削皮切塊擺盤,草莓、車厘子洗得水靈靈,滿滿兩盤。

“你刀工真不錯啊。”

寧瀟美滋滋左手叉一塊蘋果,右手叉一塊草莓,一起送到嘴裏,順口調戲他:“會做家務嗎?回家也幫我——”

“當然要做。”

池蔚然笑了一下,虎口卡著她臉頰輕捏了捏,笑眯眯道:“這次還是付兩百嗎?”

寧瀟幹脆地咬了一口他手,瞪了池蔚然一眼:“你手長我臉上了啊?臉捏壞了你賠?”

“你也可以還回來啊,我又不會阻止你。”

池蔚然耍賴也耍得理所當然。

寧瀟沒說話,低頭悶吃了幾塊橙子和草莓,把叉子放回原位,擦了擦手,猝不及防地撲了過去,把池蔚然壓在身下,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臉,結果人這時候倒反悔了,兩個人在地毯裏滾了好幾圈,等鬧完,寧瀟困意也是真上來了,拍了下他:“哎,不玩了,我想睡了,你自便啊。”

說完就自覺地爬回了北極熊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給自己蓋好了毯子,一直拉到脖子上,掌心還滿意地拍了拍毯子邊緣:“很好。真暖和。”

頭頂的射燈也適時轉暗。整個客廳隻有溫暖昏暗的夜燈燈源,還有不遠處電子壁爐的一點火光。

“晚安。”

寧瀟睡得很快,在最後進入夢鄉前,迷迷糊糊說了一句。

池蔚然看了她許久,蹲下身,在她蓋好的毯子上也輕拍了拍,溫柔無聲。

“晚安。”

他的聲線低而靜地在寬敞的空間裏消散。

寧瀟是被叫醒的。

本來腦袋還不太清醒,一句‘日出看不看’,她瞬間就支棱了。

“看看看!”

寧瀟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點五十。

她記得她還查過,最近的日出時間都在七點出頭,現在這時候正正好,她還有時間衝去洗漱一下。

“牙刷杯子毛巾都是新的,都洗過了,去吧。”

池蔚然把餐盤放到茶幾上,衝她示意了下位置:“右邊那個,別走錯了。”

“好好,謝啦!”

寧瀟風風火火地衝過去,發現牙膏都擠好了,杯子裏的水溫也正合適。

一邊處在‘池蔚然真他媽會做家務啊’的震驚中,另一邊飛速刷牙洗臉,把亂糟糟的頭毛又整理了一下,拿梳子小心梳順。

說來也奇怪,以前也不是沒在池蔚然家住過,幾個人都擠到池家看電影過周末。那時候她起床,蕭霽犀利評價,說她跟剛從炮兵坑裏爬出來的一樣,她也沒有任何心理障礙,池爺爺和池蔚然更是習以為常。

所以現在,她這已是最高禮遇了。

最後整理完,她望向鏡子裏那張洗完後仍有些睡眼惺忪的臉,寧瀟有一絲惆悵。

還是池蔚然運氣好啊,能找到她這樣的人。

重新衝回懶人沙發旁,寧瀟盯著被淡金染邊的天際線與高樓,又轉頭對池蔚然說了一遍。

“我真的不錯。你運氣也好,找我你不會後悔的。”

她沒有在開玩笑,語氣認真,雙眸清澈堅定。

池蔚然被她看得心髒漏跳一拍,又不羈地笑了笑,掩蓋住了那點沉溺。

“我知道啊。”他說的理所當然。

寧瀟點了點頭,重新轉頭看s向窗外。

日出最精彩的是顏色的變化之快。

粉紫混著淡橙,似燃非燃,從樓宇間一點點托起太陽。

她沒有拍照,隻是沉默又近乎貪婪地用目光索取。

索取這一刻落進來的光。

她眼睛都不敢眨,酸澀不已,仍然要看。

池蔚然無聲地攬住她的肩,掌心微微收緊。

“那年我來過紐約。”

寧瀟忽然開口,音色有些暗啞。

“姑姑出差也來過。但是我們沒有同時來。我當時想又不急,反正總會有那一天的。”

失去最痛苦的點就在於回溯。

越回溯越後悔,有那麽多‘本可以’橫亙在那些時光中。

池蔚然從背後一言不發地擁著她,安靜地做一個傾聽者。

“我很早以前誇下過海口。不管做什麽都不會後悔。”

寧瀟望著盛大的日出,輕聲道:“那天是我叫她去的,她明明要去開會,我求她來一次,我怕那次就是我最後一次比賽。還有溪妹。我連她忍著不舒服都沒看出來,她比賽的時候我還是最早到的……”

就那樣看著。

什麽也來不及做。

無論是哪一樁哪一件,她都沒有補救的機會。

寧瀟沒再說下去,隻是微微蜷起身子。

有很長一段時間,寧瀟都在渾渾噩噩地睡覺。

她希望醒來後一切都是夢境,但隻是在噩夢中循環。

“池蔚然。”

寧瀟的聲音很低。

“我在。”

池蔚然說,把人環得更緊了些。

日出的光照將她烤得暖烘烘的,也讓寧瀟多了分說出口的勇氣。

“我很後悔。”

她的眼淚落在他手背,驚人的燙,一路灼燒到人心裏。

“好痛。”

“真的太痛了。”

寧瀟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