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用一個吻來還債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她年齡上來了,沒以前酒量厲害了。

咬到血腥味在嘴裏散開前,寧瀟腦子裏都鬧哄哄的,擠滿了很多畫麵,過往的一切像電影畫麵一樣,幀幀循環閃回。

原來電影演得挺真。那些畫麵混亂地交織在一起,像夢被塞到了煙花筒中,升空,炸開。

天空,草地,跑道,教室,街道。

每一個她都想抓住,沒一個她抓得住。

跟以為一輩子不會見麵的故人見麵,能說什麽呢。

寧瀟沒有做過預演。

她齒間鬆開男人肩頭那一秒,隻是喃喃道:“為什麽放棄天文。你學到國外,學到人沒消息跟死了一樣,瑤跟蕭子第一年輪番去那找了你多久——你就為了當個夜店的破股東。是吧。”

池蔚然的瞳孔極細微地收縮了一瞬。他看了她幾秒,喉結滾了滾,爾後忽然笑開。

“賺錢啊。”

“別給我扯這個。你他媽缺錢?”

在這個當口,寧瀟也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她跌跌撞撞地後退,靠在牆上,眼底有血絲。

“這要是你的真心話,我真的瞧不起你。”

他可以做她的對手。

她的對手,要能做自由的夢,敢捕夢裏的風。

要永遠……

永遠保留著劍鋒,在命運的深淵中跟絕望碰一碰。

碰贏為止。

她輸過,也被迫放棄過。那滋味,比死了還難受。

池蔚然的神色終於起了點變化,比剛才沉默了不少。

寧瀟正想說話,突然被一道女聲打斷了。

“池蔚然?”

她抬頭,循聲望去。地麵上有人正往下打量他們,是一個打扮職業幹練的漂亮禦姐。

寧瀟看著,覺得有兩分眼熟,但又說不上在哪見過。

他們之前的氛圍本來就有夠尷尬的,寧瀟也不想在原地多待。

她率先上了樓梯,雖然行走路線有點七歪八扭,但還是成功上去了。

池蔚然緊隨其後。

“不介紹一下?”漂亮禦姐給池蔚然遞上了西裝,笑眯眯道。

池蔚然垂著眼沒搭腔。

寧瀟也不指望他,自報家門:“你好,寧瀟。”

“蘇蘅。”美女也落落大方跟她握了手,朝寧瀟調皮地輕眨眼:“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寧瀟想了想,還沒來得及回答,跟蘇蘅握著的手就被人從中作梗,直接斬斷了。

“蘇蘅。”池蔚然沉聲叫了她名字,底色有很淡的警告之意。

寧瀟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就算喜歡人家好了,用得著這麽小氣嗎。

蘇蘅也無奈:“知道了知道了。”

“哎——你肩膀怎麽了?!”蘇蘅臉色突然一變。

池蔚然穿了件白襯衫,肩處滲了明顯的血。

他沒回答,把黑西裝直接套上,語氣很淡:“沒什麽。你先上車等我。”

蘇蘅:“……哦。”

在蘇蘅轉身的瞬間,池蔚然徑直伸手,拉回某個正打算默默溜走的罪魁禍首。

寧瀟後腦勺被男人掌心扣住,順方向把人帶向自己。

池蔚然一句多餘廢話也沒有,俯身吻住了她。

吻並不是很深,更像是一種報複。因為他順勢在她唇珠上咬了下去。出了血。

酒味混著血腥味散開,呼吸彌漫,熱風輕纏。

寧瀟錯愕到瞳孔地震。

“要個債。”

池蔚然拉出點距離,舔走血珠,垂著眼看不清表情,神色很淡。

“那天聚會沒忘吧?你就是這樣咬我的。”

“加上這個。”

他扭頭示意了下肩膀。

“勉強扯平。走了。”

池蔚然說。

等他上了車,轎跑開遠,寧瀟才如夢初醒。

“池蔚然——!”

“我殺了你——!!”

……

純黑的賓利歐陸GT在夜色中飛奔。

蘇蘅開車很快,這時候主路上車流也不多。剛好遇上綠燈,一路飛馳。

“老大,你跟那小寧……你們很熟嗎?”

終於趕上個紅燈,蘇蘅權衡一番,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

池蔚然從上車開始就在閉目假寐,但蘇蘅估計他沒有真睡著。

就這情形,能睡著才不正常。

池蔚然也沒回答,隻懶懶抬手,落了點車窗下來,任風從縫隙間溜入。

蘇蘅也不介意,又多追問了句:“應該挺熟吧。那你們關係一直這麽——”

蘇蘅陡然發現,很難找到一個具體的詞概括這種……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口的複雜關係。

要說是舊情人吧,好像還差那麽點意思。

剛才蘇蘅不小心瞟到一眼。

與其說是調情,倒更像野獸真的撕咬至見血。

“你看她像幹什麽的?”池蔚然忽然問。

“寧小姐?她看著挺文靜的,做互聯網?”

蘇蘅打著方向盤,分貝小了點:“反正應該不是我們這行。通信真不是人幹的。”

池蔚然聽到她對寧瀟的評價,笑了笑:“文靜。”

陷入默然。

好一會兒,池蔚然抽出根煙,夾在指間輕晃了下示意。

蘇蘅點頭:“隨意。”反正是人家的車。

火光從他指間一閃而過,池蔚然低頭深吸了口,過了肺,語氣平淡:“她是身體比腦子更快的那種人。天真到愚蠢,固執到死板。冥頑不靈,”

蘇蘅眉頭輕挑。如果寧小姐真是他說的這樣,那不就是他最討厭的那類人。

“我是討厭。”

池蔚然好像能看透蘇蘅心聲一樣,懶散道。

“對這個世界抱著不該抱的幻想,把生活當作電影過,隻相信——”

“她想相信的。”

蘇蘅嘟囔:“……那不是挺好的。”

池蔚然輕哂:“是挺好的。她以前最想靠體力吃飯,不用動腦子,努力就行。現在失敗了,不照樣活著。”

……真夠刻薄的。

蘇蘅心說。

不然呢,還不允許人家未來有偏差了。

池蔚然看向窗外,神色有一絲淡嘲。

“知道她以前說什麽。”

“——人能呼吸就算活著嗎?”

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初三時,寧瀟頂著火燒雲的幕布背景,站在學校頂樓天台說這話時的畫麵,依然鮮活,從未褪色。

池蔚然越不想記起,就越不受控製。

那時的他在想什麽,他也記得無比清楚。

寧瀟。

還真是愚蠢的代名詞。

那一年,她已經在市賽的48kg級登頂,準備在暑假參加集訓,來年報省賽。

意氣風發,不知疲倦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