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難過美人關
寧均言問過他英明神武的大哥一個問題:
怎麽發現姓池的心懷不軌的?
寧均廷沒回答,讓他保留著腦子好好賺錢,不要思考一些高難度問題。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確實很早。
甚至,寧均廷懷疑那時候連池蔚然自己都沒發現。
這四個人性格迥異,但意外的玩得很好。
在寧瀟升高中那一年暑假,四個人在寧家聚餐,寧瀟出去了一趟,是最後到的,一回家,先把蕭霽拉到了一邊,跟他說了點什麽。
餐桌另一邊,薑知瑤還在創新性地兌飲料玩,寧均廷無意間抬眼,發現池蔚然的神色卻起了微妙的變化。
寧瀟一坐下,池蔚然遞過去橙汁,似無意地問她,去忙什麽了。
她對池蔚然做了個鬼臉,把話題直接扯開了。
寧均廷看得出來,那天直到結束,他都顯得興致缺缺,心不在焉。
寧瀟、薑知瑤、蕭霽、池蔚然,這四個人認識的太早了,一路上學幾乎也沒有分開過太久,即使他們每個人都在不停地認識新的朋友,也不影響這幾個人之間的感情。
蕭霽跟寧瀟有單獨的事要說,再正常不過。
這種反應,寧均廷隻能想到一個可能——
排外。
寧瀟如果有秘密,她可以不告訴任何人。但也能不能有別人。這樣繞過了池蔚然,就像讓他感到嚴重的……不安。
寧均廷了解這種感覺。
想做某個人最了解、最靠近的存在,於是生出無法控製的占有心。
這次休假結束前,寧均廷跟寧瀟長談過幾次,生活、工作、安全……各個方麵。在感情的話題上,他沒多說,隻提醒了她一點。
情緒內核越穩定的人,平衡摧毀時越失態。
寧瀟當時不太理解,但也沒細問。
現在這一刻,她忽然想起寧均廷這句話。
她認識池蔚然這麽多年,極少見他這樣。
池蔚然是個從不會遷怒,也不會在重要時刻泄露真實情緒的人,他氣到頂點,會直接把對方當透明人。
池蔚然撂下這句話,不止任清越,連寧瀟人都怔住了。
似冰凍般的幾秒過去,池蔚然也全然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寧瀟輕吐出一口氣。
“你發什麽邪火?”
任清越神色沉了沉,扣住池蔚然的小臂:“請你鬆開。”
池蔚然唇角忽然一勾,黑眸深不見底,語氣恢複了平靜。
“如果我說不呢?”
寧瀟覺得疲累,從下飛機開始,每一秒鍾神經都是繃緊的,本來想著今晚見完,一鼓作氣把公事解決再好好休息,現在這根弦已經到了臨界點。
“你先鬆開。”她望向池蔚然,語調很輕,“等我忙完公事,我們談談吧。”
池蔚然凝視著她,唇邊那點笑意都消失殆盡。
人一生中也許會有這樣的時刻。
一切光明與幻夢都像是壘沙成塔,發現這一點的同時,恐懼便像狂風席卷。越想留住什麽,越會被迫看著它消失。
“寧——”
任清越視線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剛想提醒什麽,就見寧瀟低下頭盯著,突然道。
“很疼。”
池蔚然目光微閃,抓著她的手驟然鬆勁,垂眸掃了眼。
霎時間,人都凍住了。
一片醒目的紅。
寧瀟抽回手輕甩了甩,轉身就走:“任總,可以回去了。”
任清越神色複雜地看了眼他,很快跟上了寧瀟。
回了會議室,他追上去道:“我再去給你要個冰袋吧,不用急著講,先休息一下……”
寧瀟搖搖頭,拉起一個笑容:“我自己知道,不礙事的,我衝了很久,這個都不會起水泡。”
任清s越麵上擔憂不減:“但是疼啊,要不還是去醫院吧?”
“不那樣說,就那樣跟他幹耗著?”
寧瀟彎腰看電腦屏幕,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是不知道那人的耐心,比我們加起來都要多。”
“你講不講都一樣的。”任清越把電腦屏幕忽然一摁,歎了口氣,“我聽了上半部分,覺得很好,可以了。走吧,去醫——”
寧瀟眉心微蹙。而他話音沒落,會議室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
“感覺你們差不多了。”進來的人身形高挑,往會議室門上鬆散一靠。也不等誰回答,池蔚然衝外麵微抬了抬下巴,“辛苦了,進來吧。”
有個氣質清雋的男人隨即踏進來,手上拎著藥箱,衝寧瀟微微頷首:“你好,我姓莊——可以看看您燙傷的地方嗎?”
這麽多年,寧瀟身邊親近的,要不就跟她一樣,混混氣質濃提刀就能上的,比如蕭霽,要麽是無恥的百分百純血瘋子,比如門口那個。
所以,她一向對書卷氣濃的人沒什麽抵抗力,便乖乖伸了手。
“您剛剛用涼水衝洗了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莊墨用碘伏幫她消了毒,又問了過敏情況,才翻出藥膏幫著塗上:“還好,不是特別嚴重,如果起了水泡,記得再來處理。”
寧瀟點頭,有些靦腆:“謝謝啊,您還隨身帶藥箱,好周到啊,嗬嗬。”
話到最後,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
“我是醫生。”莊墨失笑,隨即從西裝內襯摸出一張名片,“我有行醫執照的。施董是我老板,不過我也有開診所,你可以直接到這個地址報名字。”
“真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寧瀟有點不安:“那就……不耽誤了?”
“好。”
莊墨的笑令人如沐春風,不過他始終是頂級精英,情商也有相應的水平,自然能感覺到屋內的暗流湧動。
很快,他收好東西離開了。
出門前對著池蔚然輕聲道:“沒什麽事,這兩天注意點,別多用那隻手就行了。”
池蔚然嗯了聲:“辛苦。”
莊墨拐到門外,走廊上還候著三個人,都是他手下的醫生,他拍拍他們肩,示意大家可以撤了:“Kyle那邊我會去匯報。”
——誰讓池蔚然反應大成那樣,施落嶄被結結實實嚇到了,以為晚兩分鍾人就不行了,趕緊把整個私人醫生團隊火速出借。
莊墨去樓上,給施落嶄匯報了一下大概情況。
“問題不大,放心。”
“知道了,辛苦了小莊。到時候那孩子後續要換藥什麽的,也幫忙看著點。”
莊墨離開房間後,Kyle——中文名施落嶄——在窗邊看了會兒,忽然笑了。
他是個技能全點在生意上的商人,從小父母離婚,跟著母親遠渡重洋長大,這半輩子刀光劍影地趟過來,頭一次覺得,上天如此偏愛他。
這段時間,施落嶄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池蔚然是他的貴客。
施落嶄算是借了光,因為他父親叫林家郡。
林家郡因公犧牲前一年,他認識了池蔚然。那份巨大的人情,算是落在了他手裏。
這是池蔚然會抽出時間,過來一趟的原因。
而他需要池蔚然幫的這個忙……從法理上來說完全可行,道義上確實欠三分。
畢竟,明年他會遇上的,是準備擴充海外領地的池安競。
池蔚然雖然不喜歡他父母,但也不喜歡蹚渾水,更懶得惹麻煩。
這些天,施落嶄跟他打交道,終於發現了比自己還會打太極的人。
幾年前,在林家郡身邊做副手時,池蔚然的風格就已經夠鮮明。
那時候他擅長插科打諢,卻又精於洞察人心,行動力一流,上一秒跟人談笑風生,下一秒就毫無負擔地把人輕鬆引到陷阱中。
擁有鬆弛的弦,捉摸不定的靈魂,於是能在風險與絕境中,把浪尖變成自己的樂園。
幾年不見,這人比原來更滴水不漏了。
施落嶄幾乎歎服,甚至動了幹脆把人挖來麾下的心。
結果竟然讓他見識到池蔚然麵具破裂。
施落嶄是眼看著他從進酒店、發現人家身影那一秒開始,靈魂如何被抽離。
他很滿意。
這叫什麽,誰都難過美人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