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家路上的風景依舊,郎洋洋每天都看,但是王誌軍就覺得很新鮮。
攀上破舊牆壁的整片爬山虎,有火車路過的老天橋,探出院牆的薔薇和月季。
經常被雨水衝刷的水泥馬路,小賣部門口酣睡的小狗,還有慢悠悠回家的腳步。
“在上海上下班這麽多年,都沒有在路上見過開得這麽好的花。”王誌軍說。
郎洋洋笑:“哪有這麽誇張,公園裏還是有的。”
王誌軍:“我又不是你,沒事就逛公園,我都是去酒吧,酒吧裏隻有遍地的**。”
郎洋洋笑:“Kevin,怎麽什麽話到你這裏都能扯到**上來,你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但是你變了。”
郎洋洋微微愣住,看著王誌軍的眼睛,今天早起趕稿子,他沒有化妝,素淨的臉上有疲憊,還有隱隱透出的憂鬱。
他們兩個在一起不常說心事,郎洋洋是不習慣跟別人說這些,比較寡言,但王誌軍話很多,卻也不說,不管什麽事情在他那裏就能變成逗大家開心的黃色笑話。
王誌軍笑了一下,他今年三十歲了,常年晝夜顛倒的生活在他眼尾留下小小細紋。
他說:“你比以前開朗了很多。”
好幾個人都這麽說,說郎洋洋開朗了很多。
郎洋洋不是擅長安慰的人,王誌軍也是不習慣煽情的人,兩人相視一笑,郎洋洋說給他在這裏拍張照。
“不要,我都沒有化妝,憔悴死了。”王誌軍拒絕。
郎洋洋追上去:“但是很好看啊,真的,你不化妝也很帥。”
王誌軍心裏大概是想拍的,順著郎洋洋的杆子往下爬:“真的嗎?”
“當然,你可是當時尚博主還走過秀的人欸!”郎洋洋說。
王誌軍愣了片刻,才終於像想起了什麽一樣:“是哦,你不說我都忘了。”
郎洋洋拿出手機,“這可不能忘,走,我給你拍。”
以前兩人一起出去玩,王誌軍就經常讓郎洋洋幫他拍照片,從一開始沒有構圖沒有光線沒有指導,**到知道找角度,還會指導被拍的人保持表情動作。
“往左邊一點點,對,Kevin,笑啊,笑起來很好看,真的我不騙你。”郎洋洋手指不斷點擊拍攝,保證有足夠多的照片可供王誌軍選擇。
“Kevin,笑一笑!起風了Kevin!”
晚春的風吹過薔薇花牆,伸長的枝丫被吹得搖晃,打到王誌軍的發梢,他終於開朗的笑了出來。
現在店裏有曉雯可以做甜品的二次點綴,郎洋洋早上備足了貨,這一天都可以陪著王誌軍出去玩。
兩人回家溜完狗,兩人打車去市中心幾個比較有標誌性的地方走走,悠悠給郎洋洋列了幾個本地人喜歡的店,郎洋洋根據王誌軍的口味篩選出合適的帶他都去吃吃。
一開始王誌軍還有些嫌棄街邊小店破舊,吃了之後才有改觀。
長溪市的美食多是小吃,一下午吃了不少,又去市區裏的山體公園,去看看熊貓猴子。
王誌軍對於一個省會城市市中心有一個這麽大的公園,上麵還都是野生自由活動的猴子這件事情感到震驚。
下午六點的時候,莊碩打電話來,說他準備下班,問是在外麵吃還是回家做飯吃。
王誌軍選了在家裏吃。
“我想再看看你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王誌軍說。
打車回到家的時候,莊碩已經回來了,雷公在院子裏打滾,見郎洋洋和王誌軍回來,撲上來抱抱。
莊碩聽到院子裏有動靜,舉著湯勺就跑出來了,“回來啦?”
“哇哦!”王誌軍上下打量一遍穿著背心牛仔褲,舉著湯勺的莊碩:“so hot!”
背心可能是因為質量不好,又洗了很多次,領口處變得鬆鬆垮垮,堪堪遮住那兩點,胸部和胳膊的線條全部展露。
郎洋洋憋著笑,看莊碩扭扭捏捏地提一下自己的背心領口,他官方地說聲謝謝,又說:“我把遊戲機裝好了,你們玩玩遊戲等著吃飯吧。”
說完腳底抹油進了屋子,在廚房裏撈了件圍裙穿上。
老房子簡單修整,又換了幾樣家具家電,看著也還不錯,院子雖然小,但是被打理得很幹淨。
比不上樓房,但是兩人一狗住著也很好。
郎洋洋和王誌軍進去,把客廳的大燈打開,雷公也跟了進來,一進來就跑到地毯邊坐著,等剛回家的人投喂小零食。
“洋洋,這是你們結婚的照片嗎?”
郎洋洋忙著放兩人的包和買回來的水果,都沒有注意到,走過去看的時候才發現沙發靠著的那麵牆上掛著一張很大的照片。
——正是婚宴那晚老歪給拍的照片。
好大一張,就像以前爺爺在牆上貼的駿馬圖那麽大,還用木質的邊框鑲嵌起來。
之前莊碩媽媽說去框裱,沒想到做得這麽大。
郎洋洋 笑:“嗯,你看我後麵那個,就是悠悠,我店裏的咖啡師,你早上見過的。”
王誌軍嗯了一聲,被另一個人吸引:“你老公左邊那個高高壯壯的黑皮肌肉男是誰啊?”
“他朋友,高壯的這個叫張小軍,瘦瘦的戴帽子的這個叫老歪。”
“張小軍是gay嗎?”
郎洋洋轉頭看王誌軍,麵無表情。
王誌軍:“好啦。”
說完歪著頭看了又看,“愛上直男是我的宿命我知道。”
王誌軍在沙發上坐下,拿小零食跟雷公互動,郎洋洋盯著結婚合照看了又看,看到二姑媽的笑容,看到自己和莊碩緊緊拉著的手,他們胸前別著的紅色胸花。
小酒樓的裝修古樸,在場的親戚朋友也都很樸素,普普通通的,卻都很開心。
郎洋洋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莊碩的,進去看到他穿著圍裙,欲言又止。
“怎麽了?”莊碩揮動著手中大勺,“這裏油煙大,出去玩兒吧。”
郎洋洋盯著他的上半身看,說:“不要緊,這個南瓜苗是不是要摘,我來弄。”
莊碩笑,說好,但是又被郎洋洋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我怎麽了嗎?”
他低頭看自己的圍裙衣服,也沒有什麽髒的啊。
郎洋洋偷偷看一眼客廳裏的王誌軍和雷公,壓低聲音壞笑著說:“沒什麽,就是 so so hot!”
莊碩:“哪有!我都把圍裙穿上了。”
郎洋洋把南瓜帽摘成一節一節,抬頭看著他說:“圍裙一穿,都快看不見背心了,很像那種裏麵掛空擋的擦邊cosplay。”
“我鐵骨錚錚的軍人!我擦邊?!”
“好好好,不像不像。”郎洋洋立刻服軟,埋頭摘菜。
但是莊碩坐不住了,脫了圍裙立馬去換了一件T恤。
王誌軍和雷公看到莊碩急匆匆進了臥室,換了件衣服又急匆匆的回廚房做飯,都表示有些迷惑。
今天做了五個菜,大菜是辣子雞,這個莊碩做得很多,比較拿手。一盤蒜薹炒五花肉,一盤宮爆豬肝,還有個素菜是清炒牛心菜,配的湯是本地的素酸湯。
都是家常菜,結合了王誌軍喜歡的酸辣口味,本地應季的時蔬也有,莊碩站在桌子邊布置碗筷,心想這應該不算怠慢老婆的客人了吧。
在外麵玩了一天,下午還去爬山,郎洋洋和王誌軍確實餓了,開飯就先悶頭吃了二十分鍾。
莊碩對此十分滿意,說:“晚點我們可以再出去吃點燒烤,小營路那邊有兩家很不錯。”
郎洋洋看向王誌軍:“想去嗎?”
王誌軍:“我想去酒吧,我在網上搜到那家叫什麽什麽play的,攻略都說裏麵很多**。”
“但……”郎洋洋剛開口說一個字,莊碩就欣然答應道:“好啊,我不喝酒,待會我來開車。”
郎洋洋抿嘴,點點頭。
那家酒吧郎洋洋聽說過,在長溪市算是最大的gay吧了,但是據悠悠說,**什麽的是營銷,因為她去的時候裏麵都是姐妹。
來個**馬上會被圍攻,倒是有不少肌肉0在舞台上跳舞。
莊碩沒有去過gay吧,他想象中的gay吧應該和那種很有氛圍的清吧一樣,音樂旖旎,燈光昏暗氛圍感滿滿,大家聊聊天喝喝酒。
然而現實……
“好吵啊!!”莊碩局促地貼著郎洋洋走,還偷偷拉他的衣角。
郎洋洋:“什麽?!”
莊碩:“好多人啊!好吵!”
郎洋洋:“是的!我們找地方坐!”
莊碩:“什麽?”
郎洋洋:“找地方坐!!”
兩個人吼著說話的間隙,王誌軍已經在往前擠了,拉著郎洋洋的手去前麵找卡座。
王誌軍找輕車熟路找到經理定了個卡座,三個人跟著經理走,酒吧名叫FirPlay,店如其名,從裝修到氛圍都很火辣。
就這去卡座的十米距離,莊碩被不下十個摸了胸肌。
他皺著眉頭,一身正氣坐到沙發上。
郎洋洋湊到耳朵邊問他:“怎麽了?”
莊碩隻能說沒什麽,總不能說我身子髒了吧。
酒和小吃很快就上來了,王誌軍深諳酒吧之道,點了個那種可以放禮炮的酒,禮炮一開,有人圍過來,王誌軍在圍過來的人裏麵挑了又挑,居然一個看上的**都沒有。
“沒勁。”王誌軍一屁股坐下。
郎洋洋挪過去,安慰他:“要不去跳舞吧,上次你跳的那個就挺好看的。”
王誌軍哼地一聲:“那都是三年前的舞了,我都忘了。”
“那現在跳什麽?”
“最近有學一點Waccking。”
郎洋洋不想他不開心,就說:“那你去跳,我給你錄視頻。”
王誌軍剛要開口,瞥見兩個穿露臍小上衣的男的坐到了莊碩身邊,忙拍郎洋洋的腿:“看你老公。”
郎洋洋轉頭看過去,莊碩剛好騰的一下站起來,義正言辭道:“抱歉,我不喝酒!”
“那喝點果汁?我們請你玩嘛。”其中一個男生的手眼看著就要摸上莊碩的腿。
“請你自重!我已經結婚了。”莊碩說。
郎洋洋又覺得好笑又覺得他好慘,在莊碩被人吃豆腐前起身跨過去,抓住莊碩的手腕:“老公,過來這邊坐。”
那兩個人看郎洋洋叫老公,興致缺缺,扭著腰走了。
莊碩喪著個臉,看著郎洋洋:“謝謝。”
郎洋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吃水果。
莊碩不想掃王誌軍的興,是打算忍耐著的,他拍拍郎洋洋的手:“你們想去玩的話就去,我在這裏等你們。”
“我們走了你得被吃了。”王誌軍笑。
沒有合適的菜,再加上這兩天看到了郎洋洋和莊碩平淡幸福的生活,現在看著這群魔亂舞的人,心裏竟然有些空虛。
“洋洋,我餓了,我們去吃宵夜吧。”王誌軍說。
剛進酒吧半小時,還買了這麽多酒,郎洋洋和莊碩以為要玩到半夜。
郎洋洋說好,偷偷跟莊碩說讓他去結賬,王誌軍一看就知道他們兩個在說什麽,他過來挽郎洋洋的手臂,“我結過賬了,走吧。”
這半個小時的gay吧之旅,隻有酒吧經理美滋滋。
走出酒吧的瞬間,莊碩狠狠鬆口氣,郎洋洋和王誌軍看他那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湊在一起偷偷笑。
“洋洋,去哪裏找這樣的老公啊。”
“相親。”
王誌軍大笑,“那我明天要去拜訪你二姑媽。”
長溪市的宵夜文化盛行,半夜兩點街邊都還是燈火通明,尤其是天氣熱起來之後,路邊搭個折疊小桌,烤魚或者是炭烤小豆腐坨坨肉,腳踩兩箱啤酒,吃飽喝足了才回家。
郎洋洋和莊碩平時都不是愛出來吃宵夜的人,一是早起都有工作,二來也是真的不太喜歡喝得爛醉的狀態。
選了一個可以烤肉烤豆腐的攤位,三個人坐下來邊吃邊聊天。
王誌軍一杯啤酒灌下去,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點有顏色的話,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臉色不是很好。
“喂?主編。嗯,怎麽了?車禍?海南啊,kiki和小娟呢?好吧,我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去。”
掛了電話,他垮著臉。
“怎麽了?”郎洋洋包了一塊肉,遞給王誌軍。
王誌軍:“明天一早我就要飛海南,替一個出車禍的同事去做電影節紅毯采訪。”
“這麽著急?”
“嗯,大家都有事情,隻有我在休假能頂過去。”
郎洋洋點點頭,安撫兩句,莊碩也說:“等你有時間了再來,夏天天氣熱了可以去玩水。”
王誌軍的心情似乎不太美麗,不隻是因為假期被打斷。
次日一早,郎洋洋和莊碩送他去趕飛機,工作來得臨時,他要先去那邊做準備工作。
王誌軍把給他們的禮物放在車裏了,現在行李箱空空,他抱著郎洋洋告別,鬆開之後很勉強地笑一下。
“算了,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郎洋洋拍他胳膊:“那還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呢。”
王誌軍笑,“洋洋,真為你開心。”
郎洋洋主動抱抱他:“有機會再來。”
王誌軍濃妝的臉笑得妖孽:“我一定會再來的。對了,禮物一定要用哦,不懂的話就call我。”
“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神秘。”
“給你們這種老古董開竅的東西。”王誌軍給他一個wink,在機場的催促廣播中扭著屁股轉身:“拜拜!”
回程的路上莊碩有點懊悔,“應該提前準備好特產,讓他帶回去的。”
郎洋洋笑:“沒事,他要去工作,帶著也不方便。”
“但是心意該到位,我們做了就沒有遺憾了。”莊碩隨口道。
天色漸亮,從機場回程路沒有什麽人,車窗縫隙裏吹進來的風清新裏帶著涼意。
郎洋洋轉頭看莊碩,他側臉的輪廓邊緣有清晨日光的淡淡光暈,平日裏鋼鐵一般堅毅的臉,現在竟然看著很溫柔。
郎洋洋輕輕笑,轉頭看窗外的景色。
“下周就要去電視台錄節目的,那三天應該會很忙,店裏估計要靠曉雯了。”
“她現在怎麽樣了?”莊碩問。
郎洋洋:“基礎款甜品做得不錯,那幾天就上基礎款吧,麵包暫停三天。”
莊碩,“明天有時間嗎?去農場玩。”
郎洋洋:“下午可以嗎?這幾天我想抓緊時間練練刮花,比賽肯定用得到。”
“下午就夠了,我把之前的那片……”莊碩還沒有說完話,手機響了,他撇眼看一下放在支架上的手機,是新郵件。
莊碩眼睛一亮:“快幫我看看郵件。”
郎洋洋說好,拿起來點開新消息,一點進去也笑了:“農博會邀請函,要你填寫資料呢。”
“yes!!”莊碩單手握拳,“今年可以去了!謝謝你洋洋,都是你的功勞!”
郎洋洋笑:“我是錦上添花而已。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麽?”
莊碩:“我把之前那片香草田重新犁好了,還買了各種香草種子,給你種香草玩。”
“真的?”郎洋洋激動得大轉身,身體傾斜過去:“是宿舍旁邊的那一塊嗎?”
莊碩點點頭,補充說:“對,大概有四畝地,等播種結束,我用籬笆圍起來,不讓牛羊靠近,下半年就能長出來。”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莊碩也轉頭看郎洋洋。
郎洋洋抿著嘴笑,激動地湊上前去親他的臉,“謝謝老公!”
莊碩:“你叫我什麽?”
這兩天王誌軍總是在郎洋洋麵前“你老公”“你老公”的,郎洋洋不知不覺被影響到。
但他看得出來莊碩聽到自己叫他老公是很開心的。
他們兩個都不是感情很外放的人,不光是感情,那個的時候也挺規規矩矩,很常規。
有時候總感覺差了點什麽。
郎洋洋笑著,心裏想讓對方開心的事情為什麽不去做呢?自己總是等著莊碩來主動的話,他也會有疲倦的時候吧。
他眼睛彎彎,雖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看著莊碩說:“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