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悠悠說這就是戀愛的常態。

郎洋洋不可置否,手肘撐在吧台上麵劃拉手機,剛剛想在手機上下載個手機剪輯軟件,發現自己的手機內存不夠了。

點開設置一看,微信的內存占比已經成為第一,占了足足40g。

郎洋洋沒有刪除聊天記錄的習慣,之前工作的時候也是有工作機,這個128g的手機用了三年了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相冊是不可能刪的,裏麵都是雷公的照片還有做甜品的一些記錄,過去幾年他做了什麽去了哪裏,隻有手機相冊知道。

在微信後台挑挑揀揀,終於刪掉一些不重要的,但是位於列表第一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動。

“好了,能下了。”郎洋洋說。

悠悠正在手磨新到的咖啡豆,頭也不轉地說:“刪了嗎?”

郎洋洋:“什麽刪了?”

悠悠了然於心,“莊大哥的啊,他得占個20g吧。”

郎洋洋笑,沒有說話,隨手擺弄著吧台上的橙柄蔓,聽悠悠一邊磨咖啡一邊碎碎念。

“你看你們啊,走路要拍吃飯要拍門口來隻小鳥要錄視頻,咖啡拉花做砸了也要發視頻,你這個內存撐不了幾天咯。”

“說什麽呢……”郎洋洋有點不好意思,很無奈地笑。

悠悠終於磨好咖啡粉,啪的一下拿走蓋子,湊過來說:“要是你們結婚,我送你一個256g的手機,讓你們狠狠拍個夠。”

郎洋洋:“悠悠——”

悠悠:“okok,知道了,不過你們今天幾點出去約會啊?”

郎洋洋抬頭看牆上的表:“下午兩三點吧。”

剛過了早高峰的時期,一般工作日上午十點半到下午兩點都是沒有什麽人進店消費的,大多是外賣的單子。

郎洋洋在烘焙室裏嚐試用不同的配方來做瑪德琳,剛到了一批貨,定了六個不同地區不同品牌的杏仁粉,想做一款口感更潤、更適合冷飲的瑪德琳。

正用翻譯軟件看杏仁粉的配料表的時候,聽到外麵有人啜泣,從送餐口探頭出去看,是曉雯來了。

怎麽哭了?

郎洋洋洗洗手走出去,悠悠正在拍背安慰。

郎洋洋倒了一杯水過去,在她們對麵坐下:“怎麽了曉雯?”

曉雯看到郎洋洋過來,想要收斂情緒,但是看到他身上的甜品師圍裙又憋不住,豆大的眼淚不停往下滾。

悠悠給她拿紙,對郎洋洋說:“又跟她媽媽吵架了。”

“還是工作的事情嗎?”

“嗯嗯。”

曉雯抬起頭來:“為什麽我喜歡的事情就是不務正業,難道我就必須什麽都聽他們的嗎?我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我又不是提線木偶!”

郎洋洋和悠悠對視一眼,歎氣。

曉雯的爸媽是做小生意的,但是周圍親戚很多都是體製內,都覺得有編製的穩定工作比打工做生意要強很多。

這是由社會環境決定的,小城市對於編製的信任崇拜感更高,郎洋洋、悠悠,包括曉雯也都明白。

但是曉雯家裏還有個弟弟,是老爸老媽四十歲了才生的,珍愛非常。那時候曉雯已經十幾歲,爸媽的重心全部移到弟弟身上,對曉雯的未來的期待也變成了“照顧弟弟”。

“我不是說絕對不願意去考公,但是能不能問問我的意見,讓我自己來權衡選擇。他們越是這樣我越不想去,這一次我妥協了,等以後工作、結婚、生小孩都要被他們控製。”

曉雯越說越絕望,哇哇大哭起來。

郎洋洋看她撲在悠悠懷裏哭,有些心疼。

安撫了一會兒,曉雯的狀態好了一些,紅著眼睛歎氣:“他們連生弟弟都沒跟我說,生出來了才告訴我的。”

郎洋洋不是會安慰人的人,隻是在一旁陪著,等到悠悠和曉雯的話題變成“怎麽辦?”的時候,他才開口。

“所以你也不是很抗拒考公這條路是嗎?”

曉雯:“嗯,有穩定的工作也挺好的,但是我也真的很喜歡甜品,想到以後要是能自己開一個店就充滿了熱情。”

郎洋洋:“那要不要聽聽我的看法。”

曉雯:“嗯?”

“你現在還沒有畢業,你可以先用這幾個月體驗一下,學習怎麽做甜品,先把這個當**好來學習發展。甜品也好咖啡也好,可能沒有想象中的美好,比如每天都在熱烘烘的烘焙室裏和麵,悶得長疹子。”

悠悠也補充:“比如因為經常磨咖啡豆變得大小不一樣的兩隻胳膊。”

曉雯:“我媽現在就逼我去社區實習了。”

郎洋洋:“你現在一個月兼職也有兩千多的工資,對長溪市的大學生消費水平來說也夠了,你就說你要安心備考。”

“對啊,你可以跟家裏人協商,但是自己決定。”悠悠說。

郎洋洋對家庭關係的淡漠這時候就顯現了出來,“隻要經濟上不依賴家人,自由度會高很多。”

悠悠瘋狂點頭:“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

郎洋洋:“天氣熱了之後生意好很多,我也準備再招一個兼職生,你願意的話,來跟我學做甜品。”

正好今天的可可香橙蛋糕還沒有做,郎洋洋讓曉雯穿上了幹淨的圍裙和口罩,一起進了烘焙室。

“可可香橙的特點是濕潤、綿密、香氣濃鬱,用到的材料都是無添加的天然食材,口感清新不膩,既有巧克力的堅果香氣,又有香橙的水果清甜。”

郎洋洋把需要用到的材料都擺出來。

門口的風鈴響了兩下,悠悠問好的聲音傳來,春日下午的烘焙室裏烤箱餘溫沒有完全散去,充斥著烘焙麵包的香氣。

“橙子我用的不固定,三個品種換著用,像澳洲新奇士3107這個酸度就比較低,做的時候可以適量減少砂糖的添加……”

可可香橙的做法不難,主要是材料的配比以及烘烤時的細節要把控好。

蛋黃糊混合鮮榨的橙汁,篩入低精麵粉之後攪拌到沒有顆粒就可以,蛋白糊攪打出粗泡之後加入白砂糖,繼續攪打、加糖、攪打、加糖,直到把蛋白糊打出幹性泡發的狀態。

郎洋洋分三次把蛋白糊加入蛋黃糊中。

“這裏要用刮刀按同一個方向輕輕拌勻,不然會過度攪拌。”

曉雯:“好。”

“你來做可可糊。”郎洋洋說。

曉雯之前看過很多次,手法還是知道一些的,依葫蘆畫瓢,混合可可粉和水,再混合剩餘的麵糊就可以。

進模具,進烤箱。

郎洋洋一遍設置一邊說:“這個要調整三次溫度和時間,具體數據我的筆記裏有,回頭都發給你,還有兩本講基礎知識和食材的書,明天我帶過來給你。”

“可以先從簡單常見的像千層或者提拉米蘇做起,以後每天早上你來了就跟我一起……你在看什麽?”

郎洋洋調整完溫度,抬頭發現曉雯看著外麵,還笑眯眯的。

曉雯:“洋洋哥,那個人來了。”

在八卦老板這件事上,曉雯沒有悠悠那麽大膽,也不敢直呼莊碩的名字。

“啊……”郎洋洋第一時間想的是自己現在肯定髒兮兮的。

沒等他在不鏽鋼櫃門上看清楚自己的臉,莊碩就走過來了。

“洋洋。”莊碩眼神裏的興奮壓都壓不住。

郎洋洋站起來,明明前兩次見麵已經不會覺得緊張了,但今天居然莫名有點局促。

心髒怦怦跳,臉也紅了。

可能是因為今天的莊碩,有點帥。

莊碩的臉不算傳統意義上的帥哥,皮膚也不白,估計到了夏天還要再黑一點。

丹鳳眼高鼻梁,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凶。

但是身材真的很好,肩寬腿長,雖然還沒有看到過實體,但穿著衣服也能看得出來很有料。

他今天還特地弄了頭發,把有點長的頭發抓出了層次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水平不夠,亂亂的樣子看起來有點不羈,跟他的氣質匹配度很高。

走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他還戴了手表,穿了一雙經典款的大黃靴。

郎洋洋心裏明白,想誇他帥,但是開不了口。

“你吃飯了沒?”

莊碩說吃過了,郎洋洋在十點半的時候剛吃了早餐,也不餓。

莊碩:“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你先忙,我就在店裏等著你。”

郎洋洋確實還有收尾工作,可可香橙還沒有烤好呢,正要說好的時候悠悠和曉雯衝了過來。

“不忙不忙!”

“閑得要命,你快出去吧店裏有我們。”

一邊說著一邊左右開弓把郎洋洋拉出來推到莊碩身邊。

“約會愉快!”

郎洋洋差點撞到莊碩身上,兩人像中學時代被同學起哄的小情侶,甜蜜又無所適從。

“那店裏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

悠悠:“什麽事都不會有,你放心出去玩!”

郎洋洋轉頭看一眼莊碩,他脖子都憋紅了。

“拜拜。”郎洋洋說。

兩個女孩子說拜拜,莊碩也說一句:“拜拜。”

對郎洋洋來說,今天的莊碩帥氣非凡。一直以來他對臉的要求都不高,身材更重要,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氣質。

他渴望那種沉穩、體貼、有擔當的人。

圈子裏太浮躁,也許有,但郎洋洋沒有勇氣和心力去尋找。

莊碩搶先一步打開副駕駛的門,像個騎士。

“這樣會不會太浮誇了。”郎洋洋笑著說。

“不會。”莊碩挺直腰背。

莊碩這個悶葫蘆也說不出什麽甜言蜜語,補了一句:“我就喜歡開車門。”

郎洋洋上了車,發現車子他都洗過了。

之前坐他的車子的時候就能看得出來,和土地農作物打交道的人的車不會幹淨到哪裏去,今天洗得幹幹淨淨,還散發著淡淡的茉莉清香。

要先回家接雷公,一路開過去都沒有堵車,有太陽,但是不晃眼。

路邊的樹木、灌木叢和綠化帶上種的花都在發新芽,早櫻一片,風一吹,飄了幾片到車裏。

郎洋洋看著自己大腿上的三片櫻花,下意識地看向莊碩,他雖然沒有看自己,但嘴角的笑藏不住。

“這條路真好看。”郎洋洋說。

“春天嘛。”

“是啊,春天。”

雷公還不知道今天將會發生什麽,對於下午兩點回家的郎洋洋和莊碩表示興奮。

拉布拉多的大尾巴搖晃起來,邦邦邦地打在郎洋洋的腿上。

郎洋洋忙著收拾雷公的小玩具,沒有搭理它。

“雷公,乖狗。”莊碩吸引小狗的注意力。

有人跟它玩他就開心,扭著大屁股就到沙發那邊去找莊碩。

“真乖,寶貝。”

這也許是入侵人類的一種病毒,不管你幾塊腹肌,跟小狗小貓說話還是會夾著嗓子喊寶貝。

莊碩給雷公擼擼脖子,習慣性地在他身上摸一遍,確認沒有什麽皮膚病之後拿小零食訓他。

“坐。”

雷公乖乖坐下,粉色的舌頭吐出來,黑漆漆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莊碩,有種林黛玉倒拔垂楊柳的可愛。

“握手,對,乖,好狗。”莊碩給喂一根鴨肉幹。

郎洋洋出來的時候看到莊碩正在和狗狗玩,他換了一套衛衣,很簡單的寬鬆款,但穿在他身上就像明星機場路透。

“我收拾好了。”

雷公的東西也裝進書包裏了。

莊碩起身,“雷公好乖,也會指令,爆衝嚴重嗎?”

郎洋洋:“不算嚴重,但是人多狗多的地方不好控製,畢竟這麽大一條。”

“而且……”郎洋洋指著茶幾上的零食,“他現在很乖全都是因為你有零食,為了吃的它什麽都幹。”

莊碩大笑:“這已經很好了。”

“走吧。”郎洋洋背起書包。

莊碩也很自覺地給雷公上P鏈,“我之前訓過一條很護食的邊牧,又聰明又調皮,心眼子比我還多,要不是我拿出了衣架估計都不服我。”

“邊牧的運動量也很大吧。”

“嗯,邊牧其實也不太適合在城市裏養……”

……

兩人閑聊著出了門,郎洋洋本來想陪雷公一起坐後座,但是雷公一上車就自己爬上後座坐下,完全不給郎洋洋讓位置。

“雷公,讓讓。”郎洋洋伸手推它。

但是雷公八十多斤的體重不是白長的,他圓圓的眼睛散發著憨包光芒,吐著舌頭哈哈吐氣,表示自己很著急走,但就是不挪一點。

莊碩從駕駛座回頭:“那就讓它自己在後麵吧。”

郎洋洋不放心:“我怕它亂爬亂咬。”

莊碩:“不會的,我看他乖得很。”

“我發現……”郎洋洋一邊說著一邊關上門,坐上副駕駛係安全帶。

“你發現了什麽?”莊碩問。

郎洋洋不是很確定,帶著疑問道:“發現雷公好像比較聽你的話。”

莊碩笑:“因為它怕我,小狗都是這樣的,他喜歡你,但可能沒有那麽怕你。我在它麵前一直是上位者姿態,這方便後麵訓練。”

今天要去的地方叫九靈山,九靈山得此名是因為九個山頭連在一起,其中前兩個人氣比較高,有露營基地果園什麽的,但是今天莊碩要帶郎洋洋去的是另一頭。

那邊比較原始野生,隻有徒步愛好者會去,今天不是周末,到山腳下的時候隻看到兩輛車停著。

“車開不上去嗎?”郎洋洋問。

“嗯,不過很好上去的,十五分鍾。”莊碩說著,車已經停好了,“你不是說需要運動嗎?”

郎洋洋抿嘴。

說是說了,但是……好吧,確實是說了。

雷公已經興奮得不行,在車裏搖尾巴,郎洋洋一開門它就跳了下來。

“雷公!回來!”

雷公圍著車轉了一圈,才不情不願地回到郎洋洋身邊,郎洋洋給他扣上鏈子,轉頭的時候發現莊碩已經背上了登山包。

“你……”

“嗯?”

郎洋洋看著他這個塞得滿滿的登山包還有手裏提的一個蓋著布的竹籃問:“你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

莊碩輕輕掂一下包調整位置,從書包側袋裏拿出一頂帽子遞給郎洋洋,說:“吃的喝的玩的,都帶了一點。”

如果公園不算戶外的話,郎洋洋很少在戶外活動,沒有這些戶外裝備,也不太知道在戶外玩需要帶些什麽。

郎洋洋伸手:“這個給我拎。”

莊碩:“不用,你帶著雷公就好。”

說完他率先往前走帶路,“跟我走,雷公!gogogo!”

郎洋洋都沒有時間反應,雷公已經一個衝刺跟了上去,郎洋洋被拽得一個踉蹌。

他為自己的狼狽笑出聲來,深呼吸一口,腳步輕快跟上去。

路確實很好走,但還是有坡度的,郎洋洋走得不算輕鬆,埋頭走到坡頂才抬頭。

眼前的高山草甸讓人迷惑,是到川西來了嗎?

“好漂亮。”郎洋洋喃喃。

他摘下莊碩給的帽子當扇子扇風。

莊碩站在他身邊:“前麵視角更好,看著前麵有沒有人,可以把雷公放了跑跑。”

郎洋洋額角已經有汗水,“好。”

“走!”莊碩順手牽上了雷公,繼續往前走。

郎洋洋深呼吸一下,無奈地笑著拍拍手:“來了!”

十分鍾不到的路程,到達莊碩選好的位置,風景真的很好,有一大片平底,不遠處有個大凹坑積了一些水,水坑旁邊有兩顆大樹。

放眼望去層層疊疊不同顏色的綠,還有梨樹李子樹桃樹夾雜其間,正熱烈的綻放。

郎洋洋站在原地沉浸式欣賞了好一會兒,腦袋空空什麽都沒有想,隻有山頂的風聲穿過。

直到被雷公的大尾巴拍了腿才回過神來,他彎腰默默雷公。轉身找莊碩的時候,正好看到他跪趴在地上擺吃的喝的。

莊碩帶了防水的野餐墊,水果飲料和零食,甚至還有兩盒自熱火鍋。

郎洋洋愣住了,“這是……”

莊碩轉頭看他:“春遊啊,不能就上山幹走吧。”

山頂上沒有人,郎洋洋把雷公的鏈子解開,讓它自己去玩,自己和莊碩坐下來吃吃東西。

“這個鹵味是農場裏的阿姨做的,祖傳秘方。”莊碩給郎洋洋遞一次性手套。

郎洋洋:“我嚐嚐。”

和網上帶著甜美濾鏡的野餐圖不一樣,沒有鮮花沒有蛋糕沒有裝飾小熊,大大的野餐布上放的是因為怕氧化沒有提前切的水果、是裝在戶外水壺裏的水和消遣的瓜子、黑漆漆的垃圾袋。

還有一邊看著山景一邊啃鹵鴨掌的郎洋洋和莊碩。

“今天到你店裏的時候,聽你的店員說要招新的員工。”莊碩問。

郎洋洋左手拿著紙巾用來吐骨頭,嗯了一聲,跟他解釋:“天氣暖和了客人多了很多,曉雯想學做甜品,所以至少要再招一個。”

莊碩:“上周吃了你做的蒙布朗,很好吃。”

郎洋洋:“在店裏賣得也不錯,這段時間會陸續再上幾款新的,適配冷飲的甜點。”

聽郎洋洋這麽說,莊碩微微楞了一下,他轉頭看郎洋洋一眼,隨後轉開頭去,淡淡地說:“那到時候我可以先品嚐品嚐嗎?”

郎洋洋絲毫沒有注意到,“好啊,不過,這可不是什麽美差哦。”

“嗯?怎麽說?”

品嚐甜品,多幸福啊。

郎洋洋笑:“之前在餐廳當甜品師助理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試吃新的甜品,你知道嗎?”

郎洋洋說著盤起腿,轉身麵對著莊碩開始說以前的事情:“餐廳要上一個新的甜品,甜品師起碼要做十幾個版本,不同的甜度、酸度,不同品牌的材料、不用的攪拌方式、烘焙溫度都會影響到甜品的口感,就算每個試驗品隻吃一口都會撐得打嗝,膩得臉上長痘痘。”

“餐廳經常換甜品嗎?”莊碩喝一口汽水。

“我們那個餐廳大概一兩個月換一次,因為evene的特色就是時令菜創新,菜單更新得很頻繁,甜品也要更新,還是蠻累的。”

“evene是餐廳的名字嗎?”

“嗯。”

雖然郎洋洋說很累,但是莊碩看得出來,說這些的時候郎洋洋是雀躍的。

莊碩笑著問:“那後來怎麽辭職了呢?”

郎洋洋歎口氣,從飯盒裏拿一片蓮藕,“餐廳股東變動,內部矛盾很多,甜品師是個硬茬,新來的股東換掉了甜品師,身為她的助理我也就離職了。”

“然後就回長溪市了嗎?”

“沒有,其實又去一家互聯網公司上了三個月的班,覺得真的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才回來的。”

莊碩摘掉一次性手套,給郎洋洋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生活呢?”

郎洋洋抬頭看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答案,隻能笑著說:“我也不知道。”

嘴上那麽說,但是腦海裏是出現了畫麵。

——晚上,自己的烘焙室準備材料,店裏的音樂聲很小,抬頭的時候看到有個人在外麵等自己。

那個人,是莊碩。

莊碩輕輕點頭,安靜了片刻之後開口:“我剛退伍的時候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是嗎?那怎麽開起農場了?”

“當時家裏人想讓我做生意,但我又不是很會交際的人,不知道做什麽生意。後來是有個朋友約我去騎馬,就是現在農場裏的馬場,偶然得知老板正在轉讓,我盤算了一番之後接下了馬場,後麵慢慢的這裏承包那裏承包,就成了個農場。”

“嗯……”郎洋洋點頭。

莊碩:“走一步看一步的,也賠了很多錢,從去年才開始盈利的。”

說著說著手裏在拆自熱火鍋:“那時候我想的是做什麽都有風險,三分鍾的熱度也有三分鍾的收獲,就選想選的好了。”

“選想選的……”郎洋洋喃喃。

自熱火鍋咕嚕咕嚕冒汽的時候,雷公屁顛地回來了,嘴裏不知道叼了什麽東西。

郎洋洋起身讓雷公過來,“嘴裏是什麽?吐出來,吐!”

雷公搖著尾巴,驕傲地把嘴裏的東西獻給最親愛的主人郎洋洋。

“啊——!!!”郎洋洋原地蹦起來然後撒腿就跑。

莊碩看過來,看清了地上的東西,一隻半死不活的老鼠。

雷公興奮地叼起還在掙紮蠕動的老鼠去追郎洋洋,莊碩這才反應過來,起身去追。

“洋洋!”

“啊——啊啊——”

吃酸湯牛肉的時候說起雷公送禮的事情還是很好笑,這應該是近三年以來郎洋洋跑得最快的一次。

平時上班趕地鐵都沒有這個速度。

郎洋洋側身從窗子看院子,雷公正在炫牛肉。

牛肉是莊碩跟老板商量之後買的碎肉,清水煮,不加調料。

“它今天在外麵跑了這麽久,也吃點好的補補。”莊碩說。

郎洋洋皮笑肉不笑,單手托腮委屈道:“我覺得我更需要吃點好的補補。”

莊碩微微偏頭,沒有出聲但是臉上出現了一個小問號。郎洋洋居然跟他說這麽俏皮的話,甚至還有一絲撒嬌的意味。

郎洋洋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太嬌俏了,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的時候莊碩已經燙了幾片牛肉用漏勺送到了郎洋洋的碗裏。

“多吃點。”他說。

郎洋洋:“好,你也吃。”

莊碩:“你先吃。”

“點了這麽多呢,我都擔心吃不完。”

郎洋洋說完腦袋裏靈光一閃。

“吃不完我吃。”

“吃不完你吃。”

兩人異口同聲說完,對視一眼,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兩人都感受得到,現在相處的狀態自然了很多,平淡溫馨的日常裏夾雜著很多心動的時刻。

郎洋洋珍惜莊碩對自己的好,莊碩也很珍視郎洋洋逐漸敞開心懷的過程。

他們心裏有在想,好像到了可以進入下一階段的時候。

但是莊碩是個悶的,也有點“怕”郎洋洋,這種“怕”是擔心自己會嚇到他,擔心好不容易靠近了一些郎洋洋又退縮到原地。

是基於尊重和喜歡的“怕”。

所以,他想,這麽聰明的郎洋洋一定會給他一個暗示的。

那時候他就會像個勇士,拿起長槍一往無前。

酸湯火鍋是長溪市很熱門的菜,各家有各家的味道,湯底的酸度、牛肉的質量還有靈魂蘸水,細微的差別也讓口感大有不同。

今天吃的這家是個老店,環境一般,但是生意很好,長溪市的旅遊熱起來之後很多遊客也根據攻略過來吃,旁邊桌的人問郎洋洋有沒有推薦的菜。

郎洋洋第一次來,不太懂,是莊碩回答的。

和他們自己的吃法一樣。

先下豆芽,然後放肆地燙牛肉吃,本地老店都用黃牛肉,不挑剔部位,各有各的好吃。

湯底是穀物發酵的,再加上本地特色的野生小番茄,酸得很清爽,牛肉下鍋燙個十秒鍾就可以撈出來,在胡辣椒蘸水裏滾一圈之後變得酸辣爽口,滿嘴肉香。

後半程開始燙菜,小白菜、茼蒿、還有千張是郎洋洋最喜歡的。

吃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吃了個飽。

郎洋洋一手撐腰一手摸自己的肚子:“好撐,好久沒有吃得這麽撐過了。”

莊碩偷偷笑。

“笑什麽?”

“沒。”

郎洋洋正要追問,走出店的時候看到旁邊不鏽鋼碗櫃裏的倒影,大概知道莊碩為什麽笑了。

他的姿態真的很像媽媽在摸肚子裏的寶寶。

“走吧。”莊碩迅速的結了賬。

郎洋洋:“讓我請吧!多少錢我微信轉給你!”

莊碩知道他這個習慣,嘴裏說著不用往外麵走。

郎洋洋忙跟過去,出門的時候太著急被門檻絆了一下,小聲驚呼著踉蹌往前。

眼看著要摔一跤,郎洋洋看到前麵的莊碩眼急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他。

郎洋洋深呼一口氣。

“沒事吧。”莊碩緊緊抓著郎洋洋的手。

“沒事。”

“……嗯。”

眼神的碰撞比緊握的手更讓人緊張,郎洋洋看著莊碩,心髒跳得很快,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最緊張的人。

——莊碩顫抖的手出賣了他。

郎洋洋垂下眼神去看自己被莊碩握著的手。

“沒事就好。”說完莊碩要抽回自己的手,擔心郎洋洋害怕,有負擔。

但是下一秒,郎洋洋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莊碩猛地抬頭,看向郎洋洋。

這是郎洋洋給的提示。

他站在台階下,此時需要微微抬頭才能和郎洋洋對視,仰視郎洋洋的感覺很棒。

感覺這時候的郎洋洋是天使。

“看什麽……”郎洋洋的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

“沒,沒什麽。”莊碩也握住了郎洋洋的手。

郎洋洋害羞又有點驕傲地笑一下:“那走吧。”

莊碩憨憨的笑:“好。”

兩人拉著手往外麵走著,彼此都不敢看對方,盯著地麵看,差點走成順拐。

莊碩的手不自覺收緊,他支支吾吾開口:“那我們……”

“啊?”

“我們是不是算……”

話還沒有說完,老板在後麵大喊:“兩位!!”

郎洋洋和莊碩緊握的雙手刷地鬆開,同時轉身。

老板拿著狗繩:“你們把狗忘了。”

雷公好像真的生氣了,一隻八十多斤的大黑狗委屈得趴在汽車後座嚶嚶叫。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回去給你吃鱈魚皮好不好?”

“原諒爸爸,乖狗狗。”

雷公抬眼看郎洋洋,圓溜溜的眼睛水汪汪,委屈得不行。

莊碩係好安全帶之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根牛皮磨牙棒,遞給雷公之後說:“no,不許哭了。”

雷公馬上安靜,然後小心翼翼從莊碩手裏叼走磨牙棒,在後座美滋滋地啃了起來。

郎洋洋:“你車上怎麽會有狗狗零食啊?”

莊碩:“之前給大黃小黑的,沒吃完順手就塞抽屜裏了。”

啟動車子上路,兩人都沒有說話。

剛剛牽手之後的話被打斷,現在也沒有合適的契機開口,氣氛突然變得尷尬。

郎洋洋看看窗外,又看看手機。

郎洋洋看向汽車操控麵板,莊碩立馬說:“聽歌嗎?”

“好啊。”

莊碩在開車,郎洋洋點擊麵板的音樂板塊,但是又沒有看到歌單,他沒有駕照不會開車,不太懂這些操作,劃來劃去都沒有播放音樂。

“我來。”莊碩說著,伸出一隻手來弄。

郎洋洋鬆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前麵的路。

四月底的近郊夜晚安安靜靜,稻田裏已經有青蛙在叫,車載音響傳出不熟悉的音樂。

不是郎洋洋平時聽的歌,也絕對沒有再朋友圈分享過。

“一段危險的旅途結束,我要和你平靜的生活。”

“去看看天邊日落。”

郎洋洋看向操控麵板。

是來自痛仰樂隊的《為你唱首歌》。

主唱醇厚又粗獷的嗓音是肆意、瀟灑的浪漫的,簡單輕快的節奏加上口風琴獨特的聲音,讓人不自覺跟著節奏動一動。

郎洋洋轉頭看莊碩。

莊碩是故意的,故意放的這首歌,但是郎洋洋明白了之後他又有種魯智深葬花的嬌羞感。他假裝不知道郎洋洋在看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跳動,開始輕輕跟著音樂哼唱。

莊碩不是會唱歌的人,全憑感覺。

他輕聲哼唱著“薩菲娜”的時候像個生澀的大男孩。

和三十二歲,和糙漢這些詞都暫時剝離開來,也許在純粹的表達愛意的時候大家都一樣,是害羞的、忐忑的。

因為足夠珍視。

就像莊碩終於敢看郎洋洋的眼睛,輕聲唱出那一句“隻有我才懂得你珍貴”。

郎洋洋抿著嘴笑了一下,然後眼眶和鼻子都不受控製地泛酸,眼淚滑下來的時候郎洋洋都不知道自己在哭還是在笑。

莊碩迅速把車子停在路邊,看著又哭又笑的郎洋洋慌張到手足無措。

“洋洋,洋洋……你怎麽了?”

郎洋洋笑得不是很好看:“沒有,我隻是……”

有點感動。

原來強烈的感受到愛是這種感覺。

會想哭,因為實在是太難得了。

就像完全沒有正式工作經驗的他去麵試甜品師助理,甜品師品嚐他做出來的東西。

她說,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樣的甜點,來吧,跟我一起工作。

莊碩伸手給郎洋洋擦眼淚,他粗糙的手指拂過郎洋洋細嫩的臉頰,像嗅薔薇的猛虎。

“別哭嘛,我……”

郎洋洋抬頭,發現兩個人的臉湊得很近。

眼神對視的瞬間,快樂又幸福的情緒還是占了上風,兩人都噗嗤一笑。

郎洋洋為自己剛剛又哭又笑的犯傻行為感到不好意思,笑著去尋莊碩的眼睛,想說一下剛剛不是因為不開心才哭的。

但是這一次視線碰撞的下一秒,莊碩帶著涼意的柔軟嘴唇不由分說地吻了過來。

郎洋洋被衝撞得往座椅靠背倒去,莊碩充滿攻擊性的吻讓郎洋洋心跳加速熱血沸騰。

莊碩貼到後脖根的手讓他有了安全感,逐漸放鬆身體和嘴唇,從粗放的摩擦到讓人沉醉的濕吻也不過三分鍾。

有愛的人,天生就會。

“唔……”

對雷公來說,這是特別的一晚,先是出門玩了一下午,晚上又吃了一盆香噴噴的牛肉。

接著差點被爸爸遺忘,又得到“媽媽”的給磨牙棒,快樂磨牙的時候爸爸突然哭了,嚇了一跳蹭過去嗚嗚叫,但是根本沒有人搭理它,直到爸爸和他親在了一起。

累得要死,到了家門口爸爸又不進去,累得勇猛強壯的雷公連尾巴都搖不動了。

隻在“媽媽”臨走時說過兩天再帶你出去玩得時候拚勁全力搖晃了幾下。

“拜拜。”

“晚安。”

莊碩沒來由地微微搖晃身體,“那我們現在是戀愛了嗎?”

郎洋洋看著地上的燈光:“嗯。”

“晚安!”

郎洋洋關上了門,手裏緊握著狗繩楞了好久好久。然後突然蹲下來瘋狂蹂捏雷公的狗頭,抱著他低聲叫。

“啊啊啊————”

“啊啊——”

郎洋洋以為自己晚上會興奮得失眠,然而實際情況是躺在**和莊碩打電話閑聊著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甚至來不及說到我們下一次什麽時候見麵。

郎洋洋和莊碩戀愛這件事雖然沒有主動跟誰說,但是第二天該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

用悠悠的話來說,他們已經把“戀愛ing”這幾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短暫的適應兩天之後,郎洋洋覺得這樣也很好。

至少身邊的人都是祝福他們的。

尤其是二姑媽,高興得紅光滿麵,比自己戀愛了還要開心,又好奇又怕打擾到這對剛在一起的小情侶,隻好拐彎抹角的打聽,然後和那邊的謝姐姐互相交換情報。

周五晚上,郎洋洋去給二姑媽送了一些麵包和小餅幹,二姑媽說周日是莊碩爸爸六十歲生日,大家一起去酒店吃飯。

“我們兩個也去吧,該去了。”

郎洋洋說:“嗯,莊碩已經跟我說過了。”

二姑媽笑他:“哎喲,好,這樣好。”

回到家莊碩跟他打視頻電話。

這兩天莊碩農場那邊在種玉米和修農場宿舍大門,郎洋洋這邊也忙著研發新品,就見過一次麵,中午吃了個飯就散了,小手都沒有拉上。

視頻裏的莊碩頭發濕漉漉的,應該是剛洗完了澡,鏡頭裏隻有一張臉。

郎洋洋偷偷笑,想他肯定還沒有穿衣服。

“忙完了嗎?”

莊碩憨憨地笑:“嗯,你呢?”

郎洋洋懷裏還抱著電腦,隨口說:“還沒有。欸,我發現看習慣了之後也不覺得你長得很凶了。”

莊碩脖子上掛著毛巾,仰麵笑的時候後退一點,壯實的胸肌出現在郎洋洋的手機屏幕裏。

笑完回來,看著屏幕裏的軟乎乎的郎洋洋。

他說:“因為在你麵前我都是笑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