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風流客

◎鑽進他懷裏◎

時隔大半月, 荊微驪總算又見著了照纓。

隻是這次她回王府,並不是以暗衛的身份。

“想好了?”樊封將之前抵押在他這兒的腰牌翻出來歸還,神色冷冷淡淡。

接過東西, 照纓頷首點頭, 臨走前又衝荊微驪眨眨眼, 笑得明媚。

直到看不見那抹紫色的身影,荊微驪才偏過頭, 喃喃道:“我剛剛瞧見那令牌上有個‘池’字?”

反手將她摟到懷裏,樊封一邊玩著她的頭發,一邊娓娓道來:“她本名應該是池照纓, 是十三年前被歹人一夜滅門的池家,也就是曾經的宣國公府。”

“宣國公府我知道,父親曾同我講過, 三代武將, 滿門忠烈, 在軍中有著極大的威望。”

“是啊,滿門忠烈。”樊封輕笑一聲,眼底的嘲弄鄙夷一覽無餘:“隻可惜先帝是個愚昧的。”

不再談及宣國公府的舊事,不自在地咳了兩聲,他繼續道:“池照纓與裴少戈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原本兩家的父母是打算讓他們將來成親的, 可奈何出了滅門一事,池家的女兒雖然活了下來, 卻因孤寂仇人上門,隻得換了活法。”

荊微驪沒有說話, 心口五味雜陳。

“裴少戈原本是想幫她的, 可照纓不願意, 覺得他幫不上忙,便主動找上了我師父,說她想進軍營,我師父答應了。後來便幫她鋪路造勢,給了她一個全新的身份。”

“再後來,曾經的皇子們接連造反,新帝登基,我被封了王派去邊境打仗,照纓與我一道,還跟了個喬裝打扮的裴少戈。”

“裴少戈心裏惦記兒女情長,可照纓隻想拿軍功得以複仇,二人雖道不同,可前者實在是粘牙,從京城跟到邊境,又從邊境跟回京城。也是自從回到京城沒多久後,照纓突然跟我說想離開軍營,要給我當暗衛,緣由是她想查清當年的真相,可軍營中大事小事繁多,她想找個有錢拿、且日子鬆快的活。”

這回,荊微驪沒忍住樂出了聲。

她揚著小臉,笑意散不去:“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想了想,她又問:“那她和裴少戈現在……”

打斷她後麵的話,樊封定定看過來,瞳仁深邃漆黑:“她可是在清國公府住了一個多月了,你覺得呢?”

不再細問,她笑得合不攏嘴。

兩人默契地沒有再談照纓的事,尤其是樊封,故意盡快岔開話題,長指扶在她的腰側:“今日方便?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荊微驪一臉天真地問。

可男人三緘其口,任由她問出多遍就是不說,隻笑吟吟地為其挑了衣服,還特地親力親為地去套馬車,留荊微驪一個人茫然而立。

看著搭在臂彎裏的赤紅裙裳,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三兩下便換好,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地生出羞赧之意。

這身衣服雖是她自己買的,可因色澤實在太豔麗,平時根本找不到能穿的場合,以往甚至都是塞在櫃中最下麵的,可不曾想竟然被他留意著了。

雖是不常穿的顏色,可實話說,很襯她。

深吸一口氣,她推門而出,果然看見男人長身直立於梨花樹下,正盯著手裏的玉簫發呆。

聽見動靜,他順勢瞧過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瞳孔中閃過難掩的驚豔之色。

見他呆滯一瞬,荊微驪靠近的步子又小了,不好意思地問:“是不是太紮眼了,不好看?”

“怎麽會。”樊封笑出來,大掌微抬將她摟近,目光一寸寸地賞著,忍不住道:“阿驪穿紅色甚是動人,怕是連話本裏的仙女也不過如此。”

荊微驪臉頰微熱,錘他一下:“就你嘴甜。”

“我說真的,”不容置否地握住那隻行凶的手,他珍愛地揉捏兩下:“這麽美的仙女,是我的妻子,今晚怕是又要樂醒了。”

“還有完沒完了!”荊微驪抽回手,嗔瞪道。

雖然麵上滿是凶巴巴,可其實她心裏是極為甜的,如同罐子裏的蜜被打翻,絲絲縷縷的甜氣沾濕了滿地。

上了馬車,荊微驪又問他要去哪裏,可後者依舊不答,隻神秘兮兮地說“就快到了”。

約莫一炷香過去,伴著高頭大馬的一聲嘶鳴聲,車轍穩穩停住。

扶著他的手下了車,荊微驪掃視一圈,有些驚詫。

男人帶她來的,是一處荒涼之地,除了滿地的雜草和枯藤老樹外,便隻瞧見樹根旁、陰涼下的一塊石碑。

因隔得有些遠,她看不見上麵的題字,卻明顯察覺到身側人逐漸緊張的心緒。

她扯扯他袖口,低聲問:“這裏是?”

“我養父母的墓。”他直言。

說罷,便牽著她徑直走去,隨即折腰而跪:“父親,母親,我帶夫人來看你們了。”

樊封是自己跪的,適時鬆開了手,沒有強迫荊微驪一起跪。

興許在他看來,也是怕她對如此身份的雙親生有嫌棄之意吧。荊微驪不滿地皺眉,如是想道。

“提蓮見過公爹、婆母。”

忽然,她提著裙擺也跪下來,與男人並著肩,喊得極甜:“成親數日才來見過二老,還望恕罪。”

樊封有些錯愕,愣愣地看過去,似乎是意外。

可荊微驪絲毫沒覺得哪裏不對,反正喋喋不休地開始控訴身側的丈夫不早些帶他來,等說了一大堆扭頭發現這人還雙眼渙散時,更不滿了。

她問:“我哪裏說的不對嗎?”

總算斂神,樊封啞然失笑,鬼使神差地又將她的手團進掌心,音色醇厚,悅耳極了:“未曾有錯。”

隨即,他的目光定在那麵石碑上。

雖然隻有一麵碑,卻是兩人的塚,鐫刻著一對相愛的人。即使他們並不是世俗所承認的夫妻,可樊封知道,他們的感情無需紙文鑒證。

回程的馬車上,荊微驪把腦袋靠在他肩膀處,好奇道:“為何把你養父母的墓建在此處?未免太荒涼了。”

“其實這塊地方不是我選的,”回首過去,樊封的眼神更添溫情。

“我母親去世得更早,但她身份低微,我父親無法給她一個風光的葬禮,便遂她的遺願埋入了一塊花田之中,而父親死前也對我叮囑,說可一定不要將他們的屍首分開,可是他不知道,當年的花田已經因造反的兵馬變得一塌糊塗,那麵碑,也是我後來又立的,刻了他們二人的名字。”

荊微驪聽得很認真,見他合唇,忍不住道:“他們是很勇敢的人,皇城高牆之中難生熱忱,可他們的愛卻至死不渝。”

話音剛落,她便被結結實實地摟住。

男人的手環在她後腰處,而她的半張臉也都被他寬厚的胸膛遮蓋,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樊封啞聲道:“阿驪,如果可以,等將來我死後也想跟你入同一座棺木。”

荊微驪輕笑,又安撫似的拍拍男人的背,柔聲道:“你怎麽想那麽遠呀,你才二十多歲。”

手上的力氣鬆開一點,樊封執拗地又問:“不可以嗎?”

看他眉宇中的擔憂與著急,荊微驪起了壞心思,故意想要逗逗他。

於是乎,她清了清嗓子,若有所思地“嗯”了會兒,笑得古靈精怪:“這可是大事,我須得仔細想想。”

聞此,樊封的臉色愈加沉重:“你嫌棄我?”

“我可沒說哈,別輕易下定義。”不滿地捏扯住他的側臉,荊微驪一本正經道:“我隻是覺得應該考驗考驗你,不然怎麽評斷真心呢。”

任由她的動作,樊封嘴角一直浮著淺淡的笑意,不濃烈,卻直入人心:“好,阿驪隨便考,怎麽考、考多久都可以。”

荊微驪鬆了手,雙手虛扶在他胸口,食指的指尖於心髒處畫圈,語調上揚:“那第一件事,帶我去江南。”

馬車疾馳,一路飛快。

樊封剛走下來,便看見耿唐一臉凝重地等在王府門匾正下方。

瞅見主子回來,他趕忙湊上去:“您之前吩咐我們查的事已明晰。”

“那你為何還是這幅表情?”樊封冷冷道。

耿唐倒吸一口氣涼氣,擺出一副英勇就義的姿態:“您之前說無論結果如何都不讓我們驚動連燦,可運氣不大好,卷宗剛到手就意外被他瞧見了,他還氣衝衝地說要去丞相府要個說法。”

“他淨會給本王找事。”樊封呼出一口氣,又問:“現在他人呢?”

耿唐答:“您放心,我們怕他衝動壞事已經給他綁了手腳關起來了,就等您回來安排。”

重重頷首,樊封吩咐他先下去,依舊是別將事情鬧大。

而自己則是轉身去看荊微驪的麵色。

果然,因沒顧及,耿唐聲音不算小,她幾乎聽了個十成十:“是連燦家裏人的那件事嗎?”

摟著她的腰一邊往裏走,他一邊說:“是。本王之前答應過他會尋個真相,總不能一直拖著。”

聽他這麽說,荊微驪心裏的大石頭一會兒墜地而砸一會兒飄忽不定,隻因耿唐那番話中的一聲“丞相府”。

又冷不丁看了眼身側的男人,她抿唇,心神不寧。

“樊封。”

忽的,她喊住他。

男人駐足,慢條斯理地轉過頭,可一個字都還沒說沒問,下頜就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口親。

震驚地看過去,發現罪魁禍首早就鑽進了他懷裏,還甕聲甕氣道:“這件事對你會有影響嗎?”

嘴角一鬆,他解釋:“這事連燦是苦主,正好幫了我一把,別擔心,我會解決。”

“對了,之後我會把連燦送進軍營,你要不要今日再去見見他?”

作者有話說:

七月的最後一天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