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消息:帝君醒了。

壞消息:帝君依然神誌不清,且沒有恢複人身。

狸奴急匆匆趕來時,大黑蛇已經將流景纏了幾圈,蛇頭給她做枕頭,蛇尾勾著她的衣裙邊緣,一甩一甩地拍在她的小腿上,雖然一人一蛇除了纏在一起什麽都沒做,但這畫麵……狸奴感覺自己要瞎了。

流景倒不覺得有什麽,畢竟大蛇隻是懶懶散散地纏著她,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她不必再像上一次一樣動用靈力打暈他,便很快接受了被捆著的事實……要是他別勒這麽用力就好了,昨天在她身上勒出的痕跡還沒消呢。

不過還別說,黑蛇鱗片如玄鐵,繞在身上冰冰涼涼很是舒適,就是硬了點。流景摸著光滑的鱗片,對目前的處境還算滿意。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狸奴刻意忽略黑蛇亂動的尾巴,繃著臉問流景。

流景靠在蛇頭上:“我也不知道,見他醒了就叫你過來了。”

“上次蘇醒不是還與你說話了嗎,怎麽這次就全然沒了神誌?”狸奴冷聲問。

流景:“上次也沒說話,是我想罵那個人,又怕自己惹不起才故意那麽說的,有問題嗎?”

狸奴:“……”狗仗人勢還這麽理直氣壯。

才認識不到一天,狸奴已經對流景有些許了解——

腦子多少有點毛病。

他不再與她廢話,直接撕破虛空召了老頭過來。

老頭正在更衣,乍一出現在新的地方連忙捂住衣裳:“狸奴大人,您每次叫我過來之前,能不能提前打聲招呼啊?”

“少廢話,要不是你師父不在,我也不會召你來,”狸奴見老頭還想反駁,便又說一句,“帝君醒了。”

老頭瞬間嚴肅,結果下一瞬就看到糾纏在一起的人和蛇,表情瞬間崩壞。

“老翁你好,又見麵了,等給帝君看過之後,能替我也診斷一下嗎?我識海的裂痕還挺嚴重的。”流景淡定地打招呼。

大黑蛇尾巴甩了甩,勾進她的衣擺。

老頭不忍直視地看向狸奴。

“先為帝君診治。”狸奴沉聲道。

老頭答應一聲就要上前,結果一隻腳剛邁向大床,原本懶洋洋的黑蛇突然豎瞳淩厲,周身刹那爆發強大的威壓,震得浮塵凝結。狸奴暗道不好,連忙帶著老頭往後退,下一瞬蛇尾便將老頭原先在的位置砸出一個坑。

一擊不中,黑蛇不滿地嘶嘶兩聲,又重新將尾巴縮回**,一個眼神遞給流景,流景繼續摸鱗片,他這才滿意。

“……咱能打個商量不,下次動手前知會一聲,至少先放開我。”流景動了一下險些被勒斷的腰,好言與他商量。

老頭沒打到,差點勒死小流景。

聽不懂,黑蛇嘶嘶兩聲,繼續享受撫摸服務。

看著一人一蛇和諧相處的畫麵,老頭仍心有餘悸:“這這這究竟怎麽回事啊?”

“該我問你吧?”狸奴看著流景心生不悅,“為什麽帝君隻準她一人近身?”

“帝君看似冷靜,其實與先前沒什麽分別,大約是這位姑娘身上有他的氣息,他才對她沒什麽戒心,至於旁人,近身之後還是會引起他的警惕,又或許是情毒作祟,讓他無法自控,隻能憑本能行事。”老頭絮絮叨叨解釋。

狸奴:“說人話。”

“帝君喜歡這位姑娘,就願意挨著她。”

狸奴:“……”

短暫的沉默後,他把老頭扔回虛空,再次威脅流景:“好好照顧帝君,若帝君有半點損傷,仔細我要你的命。”

流景抓住亂動的蛇尾:“麻煩先把答應我的三千靈藥送來,再給我準備個兩葷兩素四菜一湯。”

狸奴:“?”

聽完他與老頭全部對話的流景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謝謝。”

狸奴與她對視許久,眼睛漸漸眯起:“你威脅我?”

“怎麽會呢,我隻是索要自己應得的酬勞罷了,”流景說罷,見他還一臉凶相,便晃了晃手裏的尾巴,等黑蛇懶洋洋看向自己時說,“大長蟲,咬他。”

“……你才是大長蟲!不得對帝君無禮!”狸奴怒了,下一瞬便看到她握緊了蛇尾,黑蛇雖沒有不舒服,卻也不悅地晃了一下尾巴尖。

狸奴立刻咬著牙答應她,速度之快讓流景不禁懷疑,自己握的不是非寂的尾巴而是命1根子。

半個時辰後,靈藥和四菜一湯同時擺在了桌子上。

流景從**跳下來,黑蛇立刻追了過去,等她在桌前坐下時,他也豎起身子靠在桌邊,桌下的尾巴將她的小腿纏繞。

“發1情挺累吧,你也吃點?”流景盛了碗米飯遞到蛇嘴邊,黑蛇啊嗚一口連碗帶飯全吃了。

流景看得直樂,一邊吃飯一邊喂蛇,直到不小心給他吃了個辣椒,便看到他突然鱗片泛紅,仿佛燒熱的玄鐵一般。

“你怕辣?”流景驚訝。

黑蛇給出的回答,是將桌子都吃了,桌上的茶壺咬爛流出涼水之後,他的鱗片這才恢複正常。

流景端著還沒吃完的半碗飯無言片刻,隨便扒拉兩口就開始打坐。

狸奴生氣歸生氣,送來的靈藥卻沒有缺斤少兩,整整三千顆上階靈藥,幾乎耗盡幽冥宮小半庫存。

這麽多靈藥,吃是吃不完的,流景索性打坐汲取其間靈力,一時間靈藥懸浮隔空將她圍繞,不斷在她的汲取中消耗縮小。大黑蛇懶散地靠在她腿上,看這些發光的藥珠一個個暗淡消失。

等最後一顆靈藥消失在空氣中,流景簡單巡視一番識海,發現隻有一條裂痕淺淡了些,其餘的與先前沒什麽區別。

果然,三千靈藥聽起來多得唬人,可於她如日月浩瀚的識海相比,還是太微不足道。流景歎了聲氣睜開,就看到蛇頭趴在自己的腿上,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她打坐時遺漏的靈藥碎屑。

“你還挺會撿漏。”流景樂了,伸手摸了摸蛇頭。

黑蛇掃她一眼,卷著人回**了。

流景以前因為小蛇咬出的陰影,這兩天被大蛇拖來抱去的,竟然都散得差不多了,被卷走也毫不反抗,隻是看著自己身上多出的勒痕歎了聲氣。

狸奴不知道什麽陰影不陰影的,隻知道自己晚上帶人來送餐飯時,屋裏不僅桌子沒了,三千靈藥也全都消失不見。

“你把靈藥全吃了?”狸奴警惕地看著她。三千上階靈藥,即便是他也不敢短時間內全部吃完,她如果全部吃完還沒有爆體而亡,先前實力會有多強?

若真如此,即便他再救帝君心切,也絕不能將這樣的危險人物留在帝君身邊。

流景仿佛沒注意到狸奴眼中漸漸凝聚的殺意,慢吞吞地摸了摸蛇頭:“這得問帝君了。”

狸奴一頓:“什麽意思?”

“他吃的,當然要問他,”流景說完還不忘補充,“桌子也是他吃的。”

狸奴不信,遠遠探了一下非寂的經脈,非寂察覺後不悅地看他一眼,但因為流景摸得太舒服便沒動。

當探出非寂的經脈裏的確有靈藥氣息時,狸奴表情高興中透著點微妙,高興是因為主動吞食靈藥是好轉的表現,微妙則是因為……帝君沒事吃桌子幹嘛?

“有什麽養氣補身的好東西就趕緊送來吧,帝君挺需要的,”流景一臉委婉,看了眼食盒後補充,“下次記得做酒釀圓子,帝君挺喜歡吃的。”

狸奴當即答應,走出很遠才反應過來:上午那頓飯又沒有酒釀圓子,她怎麽知道帝君喜歡?

翌日一早,流景如願在新桌子上吃到了酒釀圓子,見黑蛇一直在旁邊守著,便分了兩顆給他。

“再多就沒有咯。”她見黑蛇還站著不走,便牢牢護住了圓子,黑蛇斜了她一眼去**躺著,流景愣是從他血紅的豎瞳裏看到了不屑。

吃完飯,狸奴就送來了靈藥,親眼看到黑蛇吃了幾顆後才離開,隻是等他一走,剩下那些就全歸流景了。黑蛇也不在乎,任由她把所有靈藥吸收完畢,再卷著她回**睡覺。

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偶爾情毒作祟想對流景做點什麽,被流景拍一巴掌就歇了心思,頂多是再纏得緊一點。

於是狸奴每次來送飯,就看到她一身的青青紫紫,看的次數多了,終於忍無可忍:“你就不能用靈力消去那些痕跡?”

“我的靈力都用來修複識海了,哪有多餘的消這些。”他在她脖子上留的傷痕還留著呢。

“那麽多靈藥還不夠你修複識海的?你的識海難不成比帝君還寬廣?”狸奴不悅。

那還真說不準。流景斜了他一眼:“那些藥是我吃了嗎?”

黑蛇甩了甩尾巴,漸漸對這個人在屋裏待太久心生不滿。

狸奴:“……”

“要不你幫我消?”流景提議。

狸奴冷笑一聲:“我管你。”

說罷,便摔門而去。

流景扭頭跟黑蛇告狀:“你這屬下好沒禮貌。”

黑蛇懶懶看她一眼,纏著她繼續睡覺。

最近這段時間,他睡得越來越頻繁,如果不是昨天頭伏,流景簡直要懷疑他在冬眠了。

不過多睡覺挺好,他不用再纏著她,她也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打坐修養,除了沒有自由,其他一切都好。

高階靈藥和天材地寶流水一樣往無妄閣裏送,除了小部分被黑蛇卷走,其餘的都進了流景的肚子。

日修夜煉之下,識海中那些細小的裂痕逐漸平複,唯有七條大裂還是沒什麽變化。不過流景也不急,畢竟現在的愈合速度已經超出她預料了,隻要再這樣過個一年半載,便可以悄悄返回天界找好友舟明幫忙,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可痊愈。

流景算盤打得啪啪響,卻唯獨忘了自己能不能成事,全看旁邊這條大黑蛇能配合多久。

又一日清早,她翻個身抱住黑蛇,突然發覺手感有些奇怪。

睡得迷迷糊糊的流景蹙了蹙眉,又伸手摸了兩把,隻覺緊實光滑,沒了鱗片那種冰寒堅硬且一片一片的觸感。

不確定,再摸摸。

“摸夠了沒有?”

陰冷又熟悉的聲音響起,流景睜開眼睛,默默坐直了身子。

男人與少年時的長相也有了些許變化,一雙眼睛不複當年的清澈,愈發的漂亮和陰鷙,此刻正眸色沉沉地盯著流景,就像一條危險的黑蛇盯著獵物。

流景默默坐遠了點,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到他身上。此刻他不著1片1縷,寬肩窄腰一覽無餘,腹肌上的溝壑一路往下蔓延,最後被薄被隨意遮住……流景又默默將視線轉回他臉上。

“帝君。”她盡量放低姿態。

男人盯著她看了許久,久到流景都快以為他認出自己了,終於聽到他陰沉詢問:“你是誰?”

你是誰,真是個好問題,完美證明了他並沒有大黑蛇這段時間的記憶。

那她該怎麽回答呢?按正常流程,應該把自己的身份和來曆報上,這樣一來還會衍生無數個問題,比如她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麽,其間有任何一個問題沒回答好,或許小命就沒了。

所以她該怎麽回答?

流景無言對上男人視線,突然跳下床朝門口跑:“狸奴大人,狸奴大人帝君清醒了!帝君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