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心事寄明月

挽安時沒感受過親情的滋味,隻是在很小的時候很短暫地被奶奶疼愛過,後來奶奶過世,她就跟著母親一次次改嫁。

一次次,沒錯,她母親改嫁過兩次,至於她的親生父親怎樣母親從來不說,追問的話就會甩一句:早就死了。

母親改嫁後的生活並不理想,前後兩任丈夫雖說條件還不錯,但不是醉酒就是整天不著家,而挽安時刻在骨子裏的恐懼不是來自繼父,而是自己的母親。

在挽安時的記憶裏,她家裏幾乎沒有笑聲,繼父回家了,兩人就會不斷爭吵,甚至第二任繼父還動過手,不管是吵架還是不見人影,她都會成為她母親的撒氣桶,母親邊打她邊罵說:你就是個拖油瓶,當初為什麽要把你生下來?你趕緊去死!死了就不會拖累我了!

挽安時在想,自己應該就是個累贅吧。

後來母親又離婚了,接下來的幾年裏都沒再婚。最初挽安時心存僥幸,覺得母親沒再婚就沒那麽多煩惱,沒煩惱就不會拿她撒氣,事實上不是她母親不想再婚,是她跟著的那個男人不願意離婚。

說白了,她母親是給人做了情婦。

一個都快能做挽安時爺爺的男人,老了老了采礦發了財。這男人不管到了什麽歲數,壓了一輩子,冷不丁出了頭心就不安分了。他給母親租了挺豪華的公寓,順帶的對挽安時也挺好,總會給她買漂亮衣服和首飾,但挽安時覺得他每次看她的目光怪怪的,所以從不接受他的禮物。

她勸過她母親別再跟著他,那男人的老婆她是見過的,凶悍得很,尤其是他那兩個兒子,沒少去學校堵她恐嚇她。母親卻不為所動,說那男人已經厭倦他老婆了,正在辦理離婚。

挽安時從不相信那個老男人。

那個老男人也的確對她不懷好意,有一晚趁著母親睡著就闖進她房裏,對她動手動腳,並且跟她說,你以為我為什麽找上你媽,那是看著她還有點姿色,但我更是衝著你來的,你可比你媽年輕漂亮多了,身材還好,你乖乖從了我,我保證你和你媽以後的日子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她操起台燈狠狠砸在那男人頭上。

從那天起她就住校不回家,她也沒瞞著她母親,揭了那老男人的老底。她以為她母親會心疼她,甚至會一怒之下離開那男人,豈料她母親沉默了會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我養你這麽多年,必要的時候你也得為我犧牲一下吧,這麽跑出去算怎麽回事?

那一刻挽安時終於知道,原來那晚她母親並沒睡著,換句話說,那晚如果她被侵犯了,救她的也不會是她母親……

“挽安時說,在她眼裏她的母親就是魔鬼一樣的存在,是她這輩子都甩不掉的恐懼。哪怕她在停屍房已經看到了她母親的屍體,她都覺得不真實,好像覺得她母親隨時隨地都能睜眼掐死她一樣。”

岑詞在傾聽的過程裏都沒說話,甚至連麵都吃不下了。最初她以為不過就是個小女孩耍耍性子,沒了男朋友之後在網上訴訴可憐,尋找些像是秦勳這種心腸軟的男人做墊背,沒想到聽到最後她脊梁骨森涼。

這是個怎麽樣心腸狠的母親才能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有時候擁有一樣東西還不如不擁有。

岑詞深吸了一口氣,紓緩了心頭的鬱結。關於挽安時的經曆聽得她很壓抑,有滯悶,也有了心疼。“後來呢?”

後來……

“她就不見了。”秦勳低低地說。

岑詞一怔,“不見了?”

“跟沈序一樣,突然就消失了。”秦勳苦笑,“我聊天軟件裏的這兩個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前一後都不見了,這些年我給她留了不少言,都不見她上線回複。”

岑詞想了想問,“你覺得她發生意外的幾率有多少?”

意外?

秦勳看著她稍作沉思,“她雖然自小逆來順受,但從她能在老男人手裏掙脫的行為來看,她還是有股子狠勁的,所以我覺得她遭到意外的可能性很小。”

這也純粹就是感覺而已,畢竟除了網上的那些,挽安時真實情況是怎樣,她平時的狀態如何,所處的環境好不好都一無所知,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個城市,問她,她就總說,你就當我跟你一個城市吧,我也是這麽想你的,這樣的話我會覺得自己不孤獨。

她的不見給他的感覺跟沈序不同。

麵對沈序的失蹤,秦勳其實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但挽安時,一個小姑娘而已,除了令人唏噓心疼的身世外還能得罪什麽人?

岑詞凝眉,“那個老男人的家眷呢?會不會懷恨在心對挽安時打擊報複?”

這種可能性也很低。

秦勳否定,“挽安時失蹤前跟我說,當時她母親下葬的時候,男人的老婆到墓地上一通鬧,甚至都砸了她母親的墓碑。如果說想要打擊報複,完全那時候就可以把挽安時抓起來帶走,因為當時墓地就挽安時一個人。”

岑詞真心是覺得這挽安時生活不易,怪不得她說自己孤獨,哪怕是母親沒了,也沒人陪在她身邊掉淚。

“或許她就是想要告別過去,打算開始新的生活了。”岑詞輕聲說。

這種個案她不是沒見過,圈子裏也會經常有這種情況的存在,一個人對過去失望透頂了,想做的就是割舍和別離,哪怕是一丁點跟過去有關的人和事都不想再提。

秦勳笑得晦澀,點頭,“這樣也好。”

隻是,他一直覺得哪怕她想割舍,至少會跟他說一聲。

“你……”岑詞看著他,欲言又止。

“嗯?”

岑詞想了想,微微一笑,“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做的麵可真好吃。”

她想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挽安時?

但這話就不是浮在舌頭尖了,而是在心裏被塊石頭壓著,不知該怎麽問。重要的是,問了之後他的回答呢?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麽答案。

秦勳聞言,看了她良久,“喜歡吃的話,以後我經常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