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奇害死貓

房門還真是被推開了。

不是岑詞的錯覺。

被隻手輕輕那麽一碰,門就順著慣性緩緩敞開。

門口站著一人。

竟是湛小野。

不知什麽時候醒的,也不知道站在門口多久了。

掩著唇在笑,像是看見了好玩的事。

見她發現自己了,湛小野放下手走了進來,嘴角還留著笑。

岑詞暗自鬆了口氣,可與此同時她也不解,明明就是湛小野,為什麽剛才她會心生寒涼?就好像站在門口的不是湛小野而是個陌生人。

她打量著走上前的湛小野,雖說他在笑,可他眼裏所表達出來的情感跟平常有些不同,像是玩味,又像是在取笑。

可很快這感覺就沒了,湛小野又是平時跟她見麵的模樣。

“岑醫生你來了啊,他們都不叫我一聲。”

岑詞沒把照片藏起來,就大大方方地攤在相冊上,“沒關係,看看相冊,時間也就過去了,我聽說你最近愛犯困?”

“沒有,就是等你等得無聊了,所以才睡著的。”湛小野說著眼眸一垂,抿唇淺笑,“相冊有什麽好看的啊,都是我小時候的,醜斃了。”

“怎麽會?”岑詞微笑,“小野是漂亮的孩子,小時候也好看。”

湛小野聞言一挑眉,“是嗎?”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抬手抓了抓頭發,“我也覺得我挺帥。”

岑詞看著他的動作,上揚的嘴角微微僵住。

小野其實是個靦腆的孩子,聽不得好話。

“聽說你小時候有個好朋友,叫倩倩的,還記得嗎?”她開門見山。

湛小野攏頭發的動作一停,轉頭看著她,“倩倩?”

“是,倩倩。”岑詞微笑,試探,“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吧?”

湛小野放下手,轉過身來,“那個……”他又抬手撓了撓額頭,“我不大有印象了,好像是小時候玩得挺不錯的,但後來她就搬走了,我們就沒再有聯係。”

說完,他又聳聳肩膀,做無所謂的模樣,“人生不就這樣嗎?有聚有散的。”

岑詞輕笑,“你才多大啊就有這種感悟,過來坐。”

閣樓鋪著的是木地板,所以岑詞是盤腿坐在地上看的相冊,湛小野走上前後沒同她一樣席地而坐,反倒是拉了把椅子坐下,坐下後雙手就自然地搭在腿上。

這種坐姿很不年輕人,而且他是刻意離岑詞稍微有點距離。

岑詞將他的舉動看在眼裏,卻也是不動聲色,嘴角的笑始終淡淡,“服藥的這段時間裏感覺怎麽樣?”

常規詢問,湛小野也是常規回答,“還好,隻是偶爾會頭暈,但也不是很嚴重。”

“湛小野。”岑詞叫了他一聲。

湛小野微微蹙了蹙眉頭,但也隻是一瞬,極快就恢複尋常神色,“岑醫生請說。”

“不管是頭疼還是瞌睡,這都是藥物的正常反應,畢竟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所產生的反應也會不同,明白嗎?”

湛小野點頭。

“最近有做什麽夢嗎?”

“夢?”湛小野奇怪地看著她,想了想說,“我最近很少做夢,就算做,醒了之後也都想不起來。”

岑詞點點頭,接著說,“也算是好事,你之前說過你總做夢,第二天醒了就總沒精神。”

湛小野沒吱聲,很顯然沒有繼續迎合這個話題的打算。

可岑詞依舊抓著這個話題不放,“剛剛我進你的臥室,你在睡覺,但是睡得不是很穩當,應該是做夢了吧?是夢見了小時候?”

湛小野有些不耐煩的臉色了,“你什麽意思?什麽小時候?”

岑詞不緊不慢說,“當時是你的小時候,在之前的治療時間裏你跟我說過,你說你很想回到小時候,所以大多時候的夢都跟小時候的情景有關,有時候會夢見小時候走過的路,有時候會夢見小時候玩過的玩具,在夢裏你經常跟小夥伴們在一起玩,特別開心。你還問我,這是不是就叫做日有所想夜有所夢。”

湛小野抿著唇,盯著岑詞,稍許後卻又笑了,“是不是因為吃了藥啊,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怎麽有印象了。岑醫生,這個藥還能讓人忘事嗎?”

“夢裏的事忘了也就忘了,這跟吃不吃藥沒關係,人在清醒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推移,忘了夢裏的內容很正常。”岑詞風輕雲淡的,聲音不急不躁,“隻要現實裏發生的事還記得就行,像是你小時候的經曆。”

湛小野眼裏有晦澀不明的光,問她,“今天怎麽總提我小時候呢?”

“因為看得出你小時候就很優秀啊。”岑詞又揚了揚手裏的那五張照片,“而且也有不少談得來的朋友,現在你們還有聯係嗎?”

“當然。”

“那為什麽不跟倩倩聯係?”岑詞陡然一刀切中要害。

湛小野一愣。

岑詞就等著他這反應呢,不動聲色追問,“你們一群玩得挺好的小夥伴裏也有倩倩是吧,隻是她搬家了,你就討厭她了,把她的照片都給剪了。”

湛小野嘴角的弧度僵硬了,好半天說,“我不討厭她。”

“那就跟我聊聊她吧。”岑詞盡量語氣輕鬆,“在之前你跟我聊過挺多,但唯獨倩倩的事你說得不多,我也挺好奇的。”

“好奇?”湛小野微微眯眼,嘴角微微上揚,“岑醫生,好奇害死貓這句話你聽說過吧?”

岑詞冷靜應對,“遺憾的是,做我們這行的隻能保持好奇心才能治你們的病。”

湛小野盯著她,眼裏閃爍的光亮粼粼,可又像是掩藏了什麽,壓抑、隱忍等等情緒盡收眼底,看得岑詞心頭微微一驚,這般眼神,哪是孩子的?

可很快他就彎身下來,以手遮麵,搓了好幾下臉,看似挺痛苦的模樣,嗓音聽著也隱隱顫抖,“可是好奇真的能害死人的……岑醫生,我不想你死……”

說到這,他又抬臉,眼裏就多了驚恐,“他曾經警告過我,要我別看他的臉,可是當他給我戴帽子的時候我還是看了一眼他的臉,如果當時我沒看的話,可能他就變不成我的模樣了……”

岑詞站起身,走到他身邊,與他目光相對。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室內安靜得很。

許久,岑詞抬手,剛碰到他的頭,他條件反射地頭一偏,緊跟著站了起來。岑詞沒做驚訝狀,輕聲說,“你別緊張,我隻是要告訴你,無論如何我都能把他趕走。小野,你之前不是還問過我能不能認出你嗎,放心,不管他長得有多像你,我都能認出你來,不要怕。”

湛小野低垂著頭,低低說了句,“那就好。”

出閣樓的時候,湛小野表示又有些倦了,岑詞也不方便再繼續觀察他的情況,便一路下了樓梯送他到二樓的臥室門口。

就在房門即將關上,岑詞手一伸扶住了門邊。

湛小野嚇了一跳,警覺脫口,“幹什麽?”

“沒什麽。”岑詞朝著湛昌書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睡在二樓舒服嗎?畢竟斜對麵就是你爸爸的書房,他會時刻盯著你的。”

湛小野的目光直直落在斜對麵緊閉的書房門上,沉默片刻後一字一句說,“我不怕他。”

小野媽下樓之後接了通無關緊要的電話,無非是平時聊得來的闊太邀請她出去做做臉逛街買東西之類。這通電話打得不是時候,通話結束後,小野媽對著阿姨頗有微詞,怨怪她沒眼力見,家裏來了重要客人還讓她接這種打發時間的電話。

正說著不想湛昌回來了。

湛昌是回來換衣服的,小野媽眼尖的瞧見他襯衫領口處有一抹口紅印……

所以,當岑詞從二樓下來時,小野媽正站在客廳跟湛昌爭執,雖然沒歇斯底裏的大哭大叫,但情緒很激動,眼角還有淚痕,一手還扯著湛昌的衣衫不放。

岑詞沒料到能看見這一幕,僵在拐角的樓梯階上。

而湛昌也沒料到家裏有外人,先是一愣,緊跟著反應過來後一臉的氣急敗壞,轉頭壓低聲音喝道,“扔下客人不管,你在這跟我吵架,我看你是瘋了!”

話畢一把扯開她的手。

小野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但既然都被看見了,她也就不藏著掖著,狠言,“是我瘋了還是你不要臉?小野都這樣了想你還有心思在外麵沾花惹草?你怕客人笑話是吧?正好岑醫生也在,就讓她治治你的毛病!看看你被哪個狐狸精給迷得人事不懂!”

這幅場景很尷尬,不管是作為主人還是客人。

但對於岑詞來說,在沒成立門會所之前也沒少接手這種家長裏短的,夫妻相處心理失衡的例子太多太多,像是小野媽這種當著她的麵爭吵的已經算是文明了,她還見過大打出手的,那場麵實在讓人心有餘悸。

所以,麵對這種,岑詞見怪不怪。

倒是這個湛昌她是頭一次見。

小野的爸爸。

湛小野在接受治療的期間,她從沒在診所裏見過這個男人,首次接觸就是之前的那通電話。

岑詞打量了湛昌一番。

個頭挺高,但中年發福,身上的襯衫都快被啤酒肚給撐破了,算是耐看,就是臉上的橫肉影響了顏值,岑詞相信如果這人瘦下來的話顏值能翻番,畢竟從湛小野那張臉來看,家人的長相都不賴才是。

保養的不錯,沒禿頂沒地中海,就是挺狼狽,領口被小野媽扯得有點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