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進了私牢的大門, 秦枝低聲對兄妹倆說道:“跟著我的步伐走,不要踩踏別的地方。”
這裏她也隻來過一次,別看裏麵一副平平無奇的模樣,很多地方都埋著炸彈, 觸之即炸。
更有出其不意的地方安裝著啟動自動掃射槍的按鈕。
如果不小心碰到了, 那就自求多福了。
而且,安全的落地點也隨時會發生變化。
有人想要劫私牢, 或者私牢裏的人要逃出來, 除了實力就要看運氣了。
很大概率, 那些人千辛萬苦從內牢逃出, 最後都折在了院子裏無處不在的機關上了。
當然, 這一切都有驚無險度過了, 還有守門的明貴呢。
自認為曆盡千帆的明大爺可喜歡他這份工作, 絕不可能會對砸他飯碗的人手下留情的。
而且,不是有句話叫做高手是寂寞的麽?
守門的高手是更加寂寞的。
好容易出來個人,可不得往死裏切磋。
據說,曾經有一位實力很強, 運氣也很不錯的犯人逃到了門口。
然後, 被明貴纏著切磋了三天三夜,人最後自己滾回內牢,從此安分了。
當然,如果犯人實力太強,明貴覺得自己可能幹不過。
那也沒關係, 旁邊就是軍院啊。
吼一嗓子“人要跑了”, 保管在軍院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第一時間跑出來助陣。
這逃出來的哪裏是什麽犯人啊, 明明是天降的獎金啊。
要不是軍院人少,獎金又多, 大家都夠分,估計他們能為了誰最終把人抓住,自己先打起來。
當然,第一軍的人都知道該怎麽找到安全的落地點。
這也是秦枝剛剛叮囑兄妹倆跟著她腳步走的原因。
她倒是不怕不小心觸發了機關,一個金鍾符就能躲過去。
但是,後續,這些使用過的機關鄔蒙要全部檢索一遍,重新上子彈,改按鈕,非常麻煩。
秦枝不喜歡別人給自己添麻煩,她自己也會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
夏桑和童天曲剛認了主,自然是秦枝怎麽說,他們怎麽做的。
為了保險,他們還把黃卜元搬起來,雙腳離地,就這麽一路小心的跟著秦枝走。
順利領著人到了北院的私牢,秦枝讓他們等在這裏,就去匯報工作了。
是的,和隔壁第一軍四合院一樣,這邊也有五個私牢,給五個院子的成員使用。
秦枝撥通北院正房的內線。
孟淮生聽到她說意外抓住了黃卜元後,說道:“我跟老大說一聲後立刻過來。”
沒過多久,項均和孟淮生就一起過來了。
“老大,孟爺爺。”
“這兩位是?”孟淮生問道。
秦枝就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項均聽了後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他看了眼黃卜元的狀況,低聲問秦枝:“能讓他隻開口說話嗎?”
秦枝點點頭,同樣低聲把真言符的效用說了一下。
項均聽後點點頭,明白了,要真言符有效,先決條件就是對方願意開口說話。
於是,他直接對黃卜元使用了王炸。
“聽聞黃老這些年一直在尋找你與令嫂通奸所生侄子的下落?”
秦枝:!
刺激!
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用一種“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的眼神看向黃卜元。
黃卜元無法動彈,但他聽了項均的話後內心激**,氣血翻湧,唇角血線滴滴答答往下落。
顯然,項均的話戳中了他的內心深處最在意的地方。
項均並不在意,繼續說道:“不才,在下意外下尋到了他的下落。”
“黃老若願意誠意回答幾個問題,我很樂意成人之美。”
說完,他衝秦枝微微頷首。
秦枝會意,直接一張真言符貼在黃卜元身上。
“你想問什麽?”黃卜元意識到自己能說話後,問道。
“我要知道繭所有核心成員的資料,犯罪證據,還有上滅門計劃者的名單。”
“我可以告訴你上滅門計劃者的名單,其他的,無可奉告。”
他是很想找到嫂子為自己留下的血脈,但他能說的就隻有這些。
不然,找到了後人就是害了他們。
繭不是他一個人的,他也不是繭裏麵最厲害的人。
黃卜元是滅門計劃的訂立者和執行者,計劃失敗,他被抓,是他技不如人。
關於計劃的一切,他都可以交待的清清楚楚的。
唯有與繭有關的東西,他不能說。
他是繭的核心成員,更加知道繭的可怕。
盡管這裏隻有寥寥幾人,但他幾乎可以確定,他此時此刻在這裏出賣了繭,下一刻,他的名字就會上繭的清理名單。
上了清理名單的人,即使是家裏的蚊子也會被滅幹淨。
他不能連累了自己的後人,不如什麽都不說,讓他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安穩的生活。
而且,他未必不能逃離這裏。
項均能找到人,他同樣也能。
秦枝並沒有被他的言論和一片所謂的慈父之心感動。
黃卜元動輒滅人滿門的時候,可沒有想過被他無故殺死的人是否無辜。
必要的時候,她很願意用符籙逼供,就像之前的李黑子那樣。
“黃老可能誤會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項均雲淡風輕的點明黃卜元的處境,“你現在是階下囚。”
黃卜元被噎了一下,直接閉口不言。
但項均會讓他如願嗎?
顯然不會的,他又說道:“恭喜黃老了,你有個天賦資質不錯的曾孫。”
黃卜元嘴唇顫動。
“聽說繭有個營地專門培養殺手?也會有意識的收攏有特殊天賦的孩子?”
這句話說完後,項均也不再開口。
這威脅對黃卜元顯然是有用的,他是繭的核心成員,自然知道營地是什麽地方。
不是所有人從營地裏出來後,還能像夏桑以及之前的郭伊她們那樣還能有自己的思想的。
更多的,是成為沒有思想的殺人工具。
他自己創建了這樣的地方,用各種手段讓別人家的孩子進去營地,卻是不舍得自己的後人去這樣的地方受苦的。
黃卜元掙紮了。
據他的了解,和華國軍人一身浩然正氣,辦事光明磊落不同。
第一軍雖然也是軍,但行事風格卻莫測詭譎,全憑個人喜好。
黃卜元是真的相信項均會想辦法把他的後人送進營地裏去的。
他沒有把握能在那之前從這裏逃出去,更加沒有把握能在項均動手之前找到自己的後人。
許久許久之後,他歎了口氣,終於全撂了。
黃卜元是清朝道光皇帝在位最後一年同時也是鹹豐登基之年生人。
經曆了五代清廷帝王,見證了清廷的滅亡。
今年已經一百二十歲了。
秦枝:若不是知道他的駐顏有術是因為轉生陣,她都要羨慕黃卜元會保養了。
這人看上去比六十多的項均和孟淮生年輕多了。
這可還差著一個甲子的時間呢!
黃卜元是流宗一個陣宗的弟子。
他跟嫂嫂的事情被師哥知道後,師哥就開始追殺他,他意外殺了師哥,無處可去,機緣巧合下知道有繭這麽個地方,就幹脆加入了。
不知道是當初跟他師哥鬥法的時候被下了暗手,還是後來作孽太多,又或者是轉生陣的副作用。
反正,黃卜元一直沒有後代。
隨著年歲越大,他就越記掛當年的那個孩子。
當然,那個孩子應該是活不過他的,但他的後人肯定是在的。
黃卜元既然說了,說的,就一定是真話。
從他嘴裏,他們得到了繭核心成員的名單,滅門計劃執行者與被執行者名單,以及營地所在的地址。
黃卜元甚至說了大峽穀後山瀑布後藏著繭曆經幾個皇朝積累的財富。
最後,秦枝問他嬴瀾的下落。
他想了一會兒才想起嬴瀾是誰。
“她逃進了神農架深處。”黃卜元說道。
審訊完黃卜元後,一行人出了私牢。
秦枝組織了一下語言,對項均說道:“老大,夏桑和童天曲······”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聽項均說道:“你是想給他們求情?”
“是。”
按理說,他們都是繭的成員,是要被清算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兩個人都屬於危險分子。”
一個多年壓抑本性與仇恨,在仇人身邊侍奉,聽多了也看多了陰暗與狠毒。
一個從營地裏出來,被稱為毒娘子,心性冷漠,殺過不少人。
這樣的人,放在身邊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項均知道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聯,但他很看好秦枝,不希望她因為心軟毀掉前程。
正好這個時候龐渡從軍院出來,見到秦枝他們在院子外,又有兩個陌生人,就走了過來。
“小童和毒娘子。”他回憶了一下後,說道,“小童的消息我沒有收到過,倒是毒娘子。”
他看向夏桑,繼續說道:“從營地出來後殺了不少人。”
秦枝心一沉,殺人是該要償命的。
她原本懷疑的杜興華的死跟夏桑有關,還能自欺欺人一句:渣男該死。
但其他人呢?無辜被殺的人呢?
秦枝求情的話無法再說出口。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倒也是運氣好。”龐渡又說到,“她殺的都是繭組織的內部成員。”
聽到這句話,秦枝的心又微微放下了點。
“至於杜興華,他私下倒賣槍械,還是買給R本人,本來就該死。”
秦枝眼睛微微一亮。
“怎麽?你願意給他們作保?”龐渡好奇問道,“你跟他們是什麽關係?”
秦枝就又把之前童天曲說的話複述了一下。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龐渡點頭。
“是。”
“這樣吧,我們接下來會全力拔除繭組織,他們兩人如果能將功折罪,之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項均說道。
“其他的,老孟,你自己決定。”
說完這句話,項均和龐渡就進了軍院。
項均和龐渡一走,秦枝就自在了很多。
“孟爺爺,我不強求他們能不能加入第一軍得。”秦枝肅容說道,“像現在這樣能將功折罪,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你不用覺得為難。”
曾經是繭的成員,這是夏桑兄妹倆無法掩蓋的過去,且就像項均說的那樣,他們的性格應該跟常人略有些差異。
秦枝覺得他們能脫離繭,過正常人的生活就已經很好了。
等將功折罪後,他們就離開第一軍,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你們呢?”孟淮生問夏桑兄妹。
“您放心,我們都聽秦枝的,也一定全力以赴鏟除繭組織。”兄妹倆異口同聲說道。
秦枝剛剛說的時候,隱瞞了嬴家是玄門正宗的事情,這事牽涉有點大,她還沒有想好怎麽辦。
且“主上”什麽的,她也實在接受無能,就都沒有說起,隻說她們表親。
當然,他們也確實是表親,是一表三千裏的那種親。
童天曲和夏桑找到嬴瀾的女兒,又認了主,見秦枝不說,他們自然也不會多嘴,隻在心裏認定秦枝是主上。
“既然這樣,那這兩人你就領走吧。”孟淮生說道,“不過,他們如果犯了什麽事情,你是要擔責的。”
“我知道,謝謝孟爺爺。”
軍區,萬家。
“你就這麽容不下那個孩子嗎?”紀玉蘭疲憊地說道,“你已經不年輕了,還要這麽任性嗎?”
“是啊,我已經這麽大了,你們為什麽還要管著我呢?”萬時清反唇相譏,“每次都說為我好,為我好。”
她哼笑一聲:“我不知道什麽是對自己好的嗎?”
“我前半生一直聽你們的,做你們最滿意的女兒,嫁你們看好的男人。”
“那男人真的好嗎?”
“你們覺得我過得快活嗎?”
萬景庭夫妻啞口無言,這些指控他們都認,可是:“於海川不是好人。”
紀玉蘭終於沒有忍住,把埋藏在心裏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你以為於海川多年未婚是為了等你嗎?”
“不是的!”
“他早就跟鄉下原配有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兒子。”
萬時清臉上的冷笑幾乎要溢出來:“好巧啊,杜興華也在鄉下和原配有個快二十歲的女兒呢!”
紀玉蘭聞言,臉皮抽搐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問道:“時清啊,你是真的中意於海川這個人,還是因為我跟你父親的反對激怒了你,你是為了反抗而反抗?”
萬時清聽到這句話沉默了下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要說她癡心不悔,那是笑話。
真的癡心不悔,她就不會聽從父母之命嫁人了。
可杜興華死了啊!
杜興華死了,她的心卻像是活了過來似的。
她已經不年輕了,就不能為了年少時的愛戀奮不顧身一回嗎?
見她沉默,紀玉蘭看了萬景庭一眼,萬景庭點了點頭,紀玉蘭走到萬時清身邊,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萬時清瞳孔瞬間放大。
顯然,紀玉蘭說的幾句話對她的殺傷力非常大。
“這就是我跟你爸爸不讓你跟於海川來往的真正理由。”紀玉蘭說道。
“怎麽可能!”萬時清一臉不可置信,“不可能的!”
戰場是什麽地方,怎麽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不信!”萬時清有些瘋狂地說道,“您為了不讓我如意,可真是煞費苦心,連這樣的理由您都能想的出來。”
“我沒有騙你,這麽多年我們小心保護著這個秘密,就是怕你受到牽連。”
紀玉蘭失望的看著萬時清:“你是瘋魔了嗎?”
“為了一個男人,你是在質疑我的為人嗎?”
“我不知道!您別逼我!”
萬時清說完,跑出了家門。
“老萬,怎麽辦?她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於海川吧?”
“不會的!”萬景庭肯定道,“她不會的!”
萬時清腦子很混亂。
一時想起當年那個打馬而來,把她從幾個調戲她的R本浪人手裏救出來的少年郎。
一時想起父母親從小的諄諄教誨。
一時耳邊又響起紀玉蘭晦澀的聲音。
“我曾經親眼看見於海川砍殺R本人的時候,R本人一點也沒有反抗。”
“這不奇怪,可能是於海川殺氣重,震懾住了小R本。”
“但是,我親眼看見過幾個華國人一臉麻木換上統一的R本軍服排著隊往於海川的槍口上撞。”
“不可否認,於海川的確優秀,但跟他同期參軍的青年將領哪個差了?”
“每次在戰場上,他的表現都是最亮眼的,殺敵都是最多的。”
“為什麽呢?”
“因為他的軍功有貓膩!”
萬時清蹲坐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如果一個人表現出來的永遠是最好的一麵,永遠是最能吸引你,最能直達你心靈深處的。”
“孩子。”
“你就真的沒有想過,這裏可能會有的問題嗎?”
“你們年輕人講什麽靈魂契合,什麽靈魂伴侶,你真審視過他這個人有著什麽樣的靈魂嗎?”
轉公交車回來軍區的三個人,到了公交站點下車後,邊走邊聊天。
秦枝也知道了童天曲這些年沒有殺過人,但幫黃卜元傳話的事幹了不少,不算無辜。
但好在,他們不在項均大奸大惡的名單上,可以將功折罪。
“你們的名字要換回來嗎?”秦枝問道。
兄妹倆齊齊搖頭,夏桑說道:“不換了,我已經習慣了這個名字的陪伴,突然換回天曲的名字,恐怕別人喊我,我都不會應聲。”
認回了哥哥,認主了秦枝,夏桑整個人似乎都活了過來。
雖然不能手刃黃卜元,但是,她相信他最終會有該有的下場。
相比於夏桑的狀態,童天曲還是從前人畜無害,溫柔少年的模樣。
“我的名字也不改了,但我想把姓該掉。”
“你要姓回嬴姓嗎?”秦枝問道。
童天曲搖頭:“嬴姓雖然不是非常罕見的姓氏,卻容易挑動有心人的神經。”
他說道:“我跟你姓秦好嗎?”
“哥,你忘啦?”夏桑小聲說道,“主上也不姓秦的,她姓安。”
童天曲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心裏對安家還是有怨懟的。
盡管之前秦枝解釋過了當初的混亂和陰差陽錯,但他心底終究還是意難平的。
作為嬴家嫡係的秦枝,原本應該是如公主般的存在,卻被一對愚夫蠢婦賣了護身的玉牌,還被區別對待。
若不是新華國講究法治,他想折罪後堂堂正正跟在秦枝身邊,又不想給秦枝添麻煩,他現在就能衝去秦家,把那對愚夫蠢婦噶了!
隨後,他連忙默念清心咒,那位老者說的對,他見過殺戮,又一直待在黃卜元的身邊,三觀早就崩壞。
這不行,不能給秦枝找事。
“主上,你的姓氏會改回安姓嗎?”夏桑問道。
秦枝停下腳步,這個問題,她還真的沒有想過。
安家人也沒有特意提起這件事情。
關於姓氏的事情,就這麽被忽略了過去。
現在想來,既然一切都重新來過了,那就把姓氏改回來吧。
於是,她笑著說道:“別喊我主上,喊我名字就行,另外,我決定改回安姓了。”
然後,她又對童天曲說道:“我跟秦家人已經兩清了,以後也不想有什麽交集。”
“你要是氣不過,咱們就一起去套安雯和孔文鴻麻袋吧。”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孔文鴻是安雯最忠實的舔狗,沒有他的縱容和幫忙,兩輩子安雯可能都能安分一些,打他一頓出氣,不冤。
秦枝甚至暗戳戳的想,以後要不不送織夢符了?
過年過節,心情好了,或者遇上煩心事心情壞了,都去套他們麻袋算了。
童天曲聞言眼睛一亮,忘了有這兩人了。
秦枝可沒有幫他們隱瞞,當初孔文鴻特意去寧市收買蔣衛東的事情,她也說的清清楚楚的。
見童天曲異動,秦枝笑著說道:“最近京城暗地裏還在戒嚴,咱們小心一些,別露出了馬腳。”
“好!”
童天曲原本以為秦枝會說等戒嚴過去了再動手,心裏還有點失望呢。
沒想到秦枝這麽幹脆。
這個主上,他喜歡!
算了,既然主上都原諒了安家,他也就放下對安家的成見吧。
畢竟主上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
這天安立信難得在家小憩一會兒,聽到秦枝回來,就從書房下樓來。
“回來了啊,累了吧?”安立信仔細打量秦枝,說道,“是不是瘦了些?”
“不然,我還是去申請後勤吧,得給你做些好的補補身體。”
說著,他就要打電話給後勤。
秦枝知道之前有位後勤人員在安家做了很多年,安雯差不多就是她帶大的。
安立信怕她不自在,也怕趙媽會對秦枝有意見,跟人商量後,送了一筆豐厚的謝禮把人送走了。
後來,家裏就一直沒有申請後勤。
不過,秦枝覺得這樣挺好的,她待得更自在。
她不好違逆老人的好意,於是,直接說道:“爺爺,我想把姓改回來。”
果然,聽她這麽說,安立信立刻收回了拿電話的手,不敢置信的問道:“我聽錯了嗎?”
“你要改回安姓了?”
秦枝笑著點頭:“您沒有聽錯,我確實要改回安姓啦。”
她笑著坐到安立信身邊,說道:“爺爺,我回來了。”
“好好好,好孩子,我,我親自去辦,我親自去換新的戶口簿。”
安立信很激動,站起來就要去找戶口簿。
“爺爺,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跟您說,您別激動。”
“好,我不激動,我就是太開心了。”
安立信笑著說道:“安枝,這真是個好名字,好聽,好聽!”
秦枝,不,現在是安枝了,安枝笑著把遇上夏桑兄妹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麽說,夏桑不是杜興華的女兒?”
安枝點頭:“她因為殺人手段隱秘且一擊必中,被選中來軍區執行滅門任務。”
她把黃卜元交待的,安家原本被作為第一家滅門對象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了蒼龍擅自增加了萬家上名單的事情。
還把杜興華倒賣槍械的事情也說了。
“杜興華。”安立信歎了口氣,“他是被萬家和自己的私心毀了。”
“雖咎由自取,到底,當年如果不是娶了萬時清,必然有另一番際遇。”
“這蒼龍莫不是和萬家有私怨?”安立信很快收起感慨,說道。
然後,他收起若有所思與考量,笑著說道:“這事急不得,靠猜測是定不了案的,回頭我讓人去細查萬家。”
“既然是你的表親,快點讓人進來。”
兄妹倆進了安家後,非常有禮貌的和安立信交流。
“時清?”
聽到熟悉到刻到骨子裏的聲音,萬時清從混亂中回過了神。
原來,她不知不覺走到了北海公園,這個留下她跟於海川很多回憶的地方。
“海川。”
一別經年,恍若隔世。
萬時清雖然鬧得厲害,嘴上也句句往紀玉蘭心上戳。
但她除了在結婚之初不甘心,寫了幾封信給於海川外,還真的沒有私下約見過於海川,連偷偷看他也沒有。
這是他們分開十多年後,第一次見麵。
於海川還跟記憶裏一樣,依舊幹練英俊,他的臉上被歲月刻畫出了一些淺淺的痕跡,卻絲毫無損他的氣質。
跟她想象中於海川應該有的模樣如出一轍。
看著於海川,她的眼淚就不受控製的往下落。
這是她的青春,她的夢啊!
淚水模糊了視線,影響了她的視覺,惶然間,她似乎從於海川的眼裏看到了不耐。
一定是看錯了,他是最溫柔的人。
“時清,別哭了,我們能重逢是件好事。”
和煦微冷的聲音傳進耳際,她的心定了定。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話,好嗎?”
“好。”萬時清不由自主點頭。
安家,簡單的互相認識後,安立信堅持要親自拿著戶口簿去辦理安枝改姓的事情。
安枝見他堅持,就陪著他一起去京城派出所。
順便,夏桑和童天曲也要去辦個身份證明。
他們最終決定姓母姓——夏。
夏天曲,夏桑。
孫宏知道安立信著急,就開車抄了近道。
隻是,車子沒開多久,就停了下來。
孫宏指著一個被追著砍殺的青年,說道:“司令,好像是曹家的曹燦陽。”
安立信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是。
“去幫忙。”他說道。
安家跟曹家倒是沒有很深的交情,但曹燦陽特別崇拜安瓊,從小就跟在她屁股後頭長大,幾乎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姐。
他出事,安立信不可能視而不見。
當然,即使沒有這層關係,自己看著長大的小輩遇險,他也一定會出手把人救下的。
“爺爺,我們去吧。”
安枝笑著說道:“您去幫我把姓氏改了吧,曹燦陽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
“年輕人的事情嘛,就讓年輕人來解決好了。”
她會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是因為夏天曲說,他剛剛好像看到蒼龍了。
他知道蒼龍的長相,但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住址,他們有一套專門用來聯係的方法。
安枝幾乎沒有猶豫就準備把蒼龍抓了。
這可是條大魚,代表著豐厚的獎金。
當然,也是因為安枝不喜歡有人用蒼龍取名,還是個壞人。
安立信對安枝的能力很相信,既然她這麽說了,也就把事情交給了安枝。
他說會順便把兄妹倆的身份證明也辦好,就讓他們下車了。
孫宏和安立信開車走後,安枝他們直接幫曹燦陽抓住追砍他的人,然後迅速往夏天曲說的地方跑去。
可惜,他們到的時候,隻看到了一男一女離開的背影。
“那個女人的背影好熟悉。”夏桑說道,“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咦,你們追於師長幹嘛?”曹燦陽把追砍自己的幾人拷住後,追上他們,好奇問道。
“你確定那個男人是你口中的於師長?”安枝問道。
“確定啊,這家夥一直想追求我二姑姑,最近又常來我家,我能認錯嘛。”曹燦陽說道。
“我想起來了,那個女人的背影,是萬時清。”夏桑非常確定的說道。
“於師長全名是什麽?”安枝問曹燦陽。
“於海川。”曹燦陽回道。
“這就沒錯了。”夏桑說道:“我不止一次從萬時清的嘴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這是她年輕時處過的對象,到現在還念念不忘,看來他們是重新聯係上了。”
“不能夠吧?”曹燦陽說道,“這家夥纏我二姑姑纏得挺緊的啊。”
“哎呦,敢拿我二姑姑開涮,看我不打爆他的狗頭!”
“你知道於海川的家住在哪裏嗎?”安枝問曹燦陽。
“我當然知道啊。”
曹燦陽看了安枝好幾眼,忽然驚呼道:“你是秦枝!”
“你怎麽會來京城?你是來看我跟安瓊姐的嗎?”
安枝:······
曹燦陽竟然不知道她的身份?
這不科學!
她的身份自從上次二爺爺大壽後,已經在京城整個圈子傳開了。
曹家人都不說八卦的嗎?
她以為自己的事情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呢。
“嗨!”曹燦陽撓撓頭,“我前陣子不是受傷了嗎,被我爺爺送去大姑丈家裏住去了。”
“他家老爺子是個厲害的老中醫,我去調理身體去了。”他低聲說道。
“我才剛回來沒幾天。”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
於是安枝說道:“這事,你回家問一句就知道了。”
“我們有事要辦,先走了。”
安枝說完就和夏天畫兄妹往於海川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
“哎,需不需要我幫忙啊?”
安枝頭也沒回,直接搖手表示不需要。
曹燦陽回到被捆住手腳的幾個街溜子旁邊,狠狠踢了其中一人一腳。
“敢砍小爺,知道小爺是誰嗎?”
說完就不理那幾個人的討饒,把三個人拎去了公安局。
他回頭看了一眼安枝他們離開的方向,心說,這救命恩人來了京城,他得找機會盡一下地主之誼,好好請人吃頓飯才行。
安枝和兄妹倆一路往於海川家追去,撲了個空。
夏天曲在於海川家附近饒了一圈,回來搖頭,示意人沒有回來過。
“夏桑,你想一想,在杜家的時候,有沒有聽萬時清說起過什麽?”
夏桑搖頭,萬時清三五不時要發瘋一回,她懶得費心思了解。
頭搖到一半,硬生生刹車,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記得,她有一次鬧起來的時候說過,如果不是紀玉蘭在東城招待所找到她,她可能已經跟於海川領了結婚證了。”
“這種充滿特殊回憶的地方,久別重逢的有情人肯定會過去一起懷戀逝去的歲月。”安枝肯定說道。
夏桑兄妹雖然奇怪安枝怎麽會知道這些,但也都相信她的判斷,一起往東城招待所趕去。
東城招待所,於海川和萬時清正在那裏的小湖邊憶往昔。
“那時候,我其實有想過直接往湖裏跳來威脅我媽的。”萬時清說道。
然後,她苦笑搖頭:“可我終究沒有那麽做,我沒能為了我的愛情赴湯蹈火一回,海川,你怪我嗎?”
於海川搖頭:“沒有,我永遠不會怪罪你。”
“我們當年能有緣相遇已經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了,情深緣淺,那也是我不夠優秀,配不上你。”
“我怎麽會怪你呢?”
聽到於海川這麽說,萬時清臉上剛要掛上感動的笑容,腦海裏就開始自動播放紀玉蘭剛剛的話。
萬時清怔愣了一下,是啊,十多年過去了,於海川說的話還是那麽動聽,還是那麽真誠,那麽直達她的心房。
但是,一個人真的能十多年了還保持著年少時的赤誠與熱愛嗎?
她自問對於海川情深義重,遺憾自己初戀成風,一直念念不忘,戀戀不舍。
但在和杜興華的婚姻中,她也不是沒有動搖過的。
正在她不知道要怎麽回應於海川話的時候,他背後突然出現三個年輕人,其中一個還是她最討厭的繼女。
她和一個少年人直接對著於海川發難。
於海川是真正上過戰場的軍人,即使他的軍功有水分,但他是真真切切從槍林彈雨中退下來的人。
萬時清的表情和背後突然傳來的勁風讓他瞬間做出反應。
他轉身格擋住了夏天曲的攻擊,又一腳把夏桑踹翻。
“你們幹什麽?”萬時清驚呼。
然而沒有人理她。
安枝見夏天曲不敵,立刻上前幫忙。
沒錯,她是個脆皮,但那是相對於煉體玄師而言,對於於海川這樣的普通人,她對上還是絲毫不落下風的。
萬時清是知道安枝的身份的,也恍惚聽過一嘴她找到工作回京城的事情的。
而且安枝跟於海川根本沒有交集,對付他不可能是出於私怨。
加上之前紀玉蘭跟她說的話,還有此時於海川臉上猙獰的神色。
她忽然間有些恍悟,多年的,厚厚的濾鏡發出了碎裂的聲音。
於海川是認識夏天曲和夏桑的,跟萬時清的想法截然相反,他第一時間認為是繭要清理他。
畢竟他私自更改滅門計劃,不僅把萬家添了上去,還把人提到了首位執行的對象。
他敢這麽做,不過是仗著他是繭在軍中唯一一位高位軍官的緣故。
他從前一點也沒有擔心事情暴露後自己會被清算。
但此刻,他的心裏升起久違的畏懼,手上的動作卻更加淩厲了起來。
隻要這次不被抓住,他就有辦法讓繭不敢動自己。
對於繭,一開始他是敬畏的,能讓那麽多人前仆後繼死在戰場上,死在他的刀槍下,還是以R本人的名義死去。
這得有多大的能量!
但一個接一個的榮譽,一場又一場的戰功讓他迷失了。
當然,他不是迷失了心智,而是迷失在了對權勢的執念中。
他從一開始的對繭傳過來的命令戰戰兢兢的執行,到不動聲色敷衍,到後來的自作主張。
一步步的試探,讓他知道,他對繭來說是特殊的,不可缺少的存在。
他沾沾自喜於自己能略微從繭對他的控製中掙脫一些,同時又想到了穩固自己地位並上升的途徑。
他把目光放在了隻有曹燦陽一個男丁的曹家身上。
有些東西不一定要滅人滿門才能掌握在手裏的,隻要殺那麽一兩個人,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弄得滿城風雨的,到最後死的是誰還真不好說。
他心裏是鄙夷繭的異想天開的,什麽滅門計劃,在他看來就是一個笑話。
他在軍中多年,會不知道那是一群什麽人?
能在軍區或者家屬區被殺的,要麽就是出其不意,要麽,那人自己就是個靠關係堆起來的草包。
當然,他不在此列,他對自己非常自信,當年即使沒有繭,他也能有今天的地位,不過可能會多花點時間和精力罷了。
事情也確實如於海川預料的那樣,杜興華不明不白中毒死後,不僅軍區戒嚴了,連京城都暗中戒嚴了。
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執行滅門計劃,那就隻能試試一對一同歸於盡了。
繭倒是有這麽多殺手可以做這個的,但華國的軍人是吃素的?
於海川在軍中這麽多年,最是知道華國軍人的素養。
當然,他也離開繭多年了,不好判定繭那些殺手的實力。
但排除那些有特殊能力的,真刀真槍跟軍人對上,勝負還真不好說。
講真,他不太看好繭,即使他也是繭的一員。
所以,他一直在積極給自己尋找後路。
之前是萬時清。
結果,萬家那倆老東西好像發現了一些什麽,從一開始的看好放任,到後來堅決反對。
甚至不惜讓萬時清在極短的時間裏嫁了個沒什麽用的男人。
萬景庭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做了幾次手腳,都沒能算計到人。
但他覺得不安,他幾乎能確定萬家夫妻是知道些什麽的。
不過是忌憚他跟萬時清曾經的關係,怕被牽連,所以一直保持沉默罷了。
這一家人,他是一定要除掉的。
萬景庭不好對付,杜興華那個草包還不好下手嗎?
他就讓人去**杜興華倒賣軍械,再伺機爆出來,炸沉萬家這條船。
沒想到,他還沒有爆出這件事情呢,就有了滅門計劃。
杜興華那邊畢竟不可能什麽痕跡都抹除得幹幹淨淨的,但滅門計劃可以啊。
這麽好的機會,他怎麽能錯過?
直接做主就把萬家添了上去。
這麽些年,他自作主張的事情也做過不少。
他怎麽也想不到,繭對他放縱了多年,這次竟然這麽較真。
他心裏越是慌張,手上越是狠辣。
抓住機會拔出□□對著安枝就是一槍。
夏天曲想也沒想,直接擋在安枝麵前。
安枝見狀一張金鍾符貼在了夏天曲身上。
子彈打在他身上,發出金屬相擊的聲音。
夏天曲毫發無傷。
於海川見狀,轉身就跑。
然後!
萬時清伸出了腳,把他絆倒在地上了!
於海川整個人都是懵的。
不是,萬時清剛剛還跟他你儂我儂呢,這會兒不幫著他逃跑就算了,怎麽把他給絆了?
裏外分不清的?
還是,她已經知道自己給他們家安排上了滅門計劃首位的事情了?
不會,萬時清沒有那麽好的演技。
剛剛她麵對自己的時候全是感情,沒有技巧的。
安枝見狀立刻上前把人拷住。
沒錯,第一軍不僅有公安的證件,還有公安的配製,閃亮亮的銀鐲子安枝也有。
從覺得死而無憾,到死裏逃生,到毫發未傷,夏天曲回過神來後,立刻過來幫著安枝把於海川按住。
夏桑傷得蠻重的,她是真正的脆皮,到目前為止,殺人從沒有失手過,但對戰,也從來沒有贏過。
根據她的說法,營地裏有一個特殊的分支,所有有特殊能力的孩子都會被送到那邊去。
在那邊,不用像營地其他人那樣接受非人的訓練,跟人搏殺才能活下來。
那邊很珍惜特殊能力者的生命,會想方設法讓他們的能力提升到最高。
至於訓練,隨能力者自己的意思,參不參加都沒事。
夏桑是想參加的,但她被泥石流埋得太久,後遺症很多,平衡能力差就是其中一項。
她根本沒有辦法跟常人一樣接受訓練。
於是,她就鑽研毒道,還煉出了胖蜜蜂這樣,能把人直接蜇噶的存在。
當然,她身上也帶著其他的劇毒。
但安枝和她哥在場,她怕誤傷。
再說,她看安枝的意思最好是活捉,就沒有扔毒藥。
等於海川徹底不能動彈後,安枝好奇的看向萬時清。
在她匯總的消息裏,萬時清是個會審時度勢的戀愛腦。
在家鬧得翻天覆地,私下也沒有傳出她跟誰誰誰有什麽牽連的。
但腦子是真的不太好使,自己在家屬區的名聲都給作沒了。
眼下,安枝對她卻有些刮目相看。
這是戀愛腦清醒,變成複仇腦了?
她剛剛聽曹燦陽說,於海川最近一直向他二姑姑獻殷勤,這件事情被萬時清知道了?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萬時清沒好氣的說道。
“抱歉,我隻是很奇怪,你為什麽會幫我們。”安枝實話實說道。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萬時清一副安枝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你總不能無緣無故抓於海川吧?他肯定有問題啊。”
安枝:······抱歉,這邏輯,恕她沒聽明白。
不僅她不明白,在場的人都不明白。
於海川更是不甘心自己被抓,出聲質問:“萬時清你瘋了?你幫著他們來對付我!”
安枝看向萬時清,就見她理直氣壯的說道:“這有什麽難理解的,安家的孩子難道會做壞事嗎?”
“有問題的肯定是你啊。”
安·安家的孩子·枝:那確實!
於海川一陣無語,特麽的,他的深情比不上安家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