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後來再去回憶這次京市行, 陳暮不得不承認,有時命裏的劫數,就是這麽會開玩笑,讓你躲不開, 逃不掉。
那是時昕婚禮結束的第二天, 嚴彩文前一天觀禮結束就急匆匆的返程回去上班, 簡卉臨時起意回家了一趟。
而陳暮因為這兩天思緒太亂起晚了, 錯過了提前訂好的高鐵票,索性還在周末,她決定再在京市多呆一天。
前一晚躺在**刷手機,她看到一篇同城帖子, 道是最近恰逢一年一度的白桃賞花季,西堤白桃好風景, 她挺感興趣的,但有訂好的高鐵票在, 刷過去, 也就不想著這個事了。
此刻確定晚一天返程,她便臨時決定就去這篇帖子介紹的景點轉轉,賞花踏青, 換換心情。
到達目的地是十一點鍾,陳暮付過車費, 從北門進入公園,先是路過闡福寺, 紅牆簷瓦下,有不少遊客在拍照打卡, 陳暮看了幾眼,沒多停留, 繼續往前走了。
穿過五龍亭,一路沿著西岸向前,按照昨晚她看到的攻略,西堤是公園的最佳賞花點,紅牆碧瓦,白塔桃花,春風和煦,如詩如畫,在這裏,可以盡收眼底。
但陳暮沿著西岸一路向前走了近十分鍾,卻並不見昨晚在攻略上看到的風景,她確信自己走的這路線沒錯,白塔在,紅牆在,但這白桃花在哪?
她記得帖子也就是兩三天前發的,短短時間不能這麽具有欺騙性吧。
一路上陳暮和不少遊客錯身而過,卻並不見一個景點的工作人員,想找人問問情況,也不知找誰,又走了兩分鍾,陳暮終於碰上一個帶工作牌的保潔阿姨。
她上前兩步,詢問道:“阿姨您好,我想問問您,想看白桃,是走這邊吧。”
阿姨停下腳步,回答說:“姑娘你是專程來看白桃的啊。”
陳暮嗯了一聲。
“那不湊巧,白桃花期短,也就一周,昨天就敗了,今兒殘花應該都修剪完了,估計你是看不到了。”
“這樣啊。”
瞧見陳暮眼中的失落神色,阿姨補充說:“丁香開的也很不錯,很多小姑娘拍照片的,你要和朋友一起來,也可以去坐坐蓮花船。”
陳暮撐著笑道了聲謝。
告別阿姨,她也沒心情繼續在景點裏轉了,她今天來這裏,單純就是想看白桃,別的花開得再盛,也不是她想看的。
徑直出去公園,陳暮漫無目的的在附近逛了起來,想看的風景沒看到,她一時也不知道剩下的時間做點什麽了。
改簽的高鐵票在今晚,還有六七個小時,行李一早收拾好寄存在了酒店前台,也不急著回去。
正在街上走著,陳暮忽然聽見有人叫她,她循聲看過去,就瞧見施星暉在路對麵朝她揮手,對上她的視線,施星暉等路上車流通過,快步朝她走過來。
隔幾步遠,他便問道:“嫂子,你怎麽在這?”
“來參加朋友婚禮,順便玩一下。”
“一個人來逛公園?”
“ 嗯,朋友有事先回了,看攻略山桃開得挺好,來看看。”
“呦,那不趕巧,山桃花期短,也就幾天,你今天來應該沒看到吧。 ”
陳暮彎彎唇:“是,都敗了,你怎麽在這? ”
施星暉說:“我來景山這邊辦點事,剛準備走,就瞧見你了。 ”
說著,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正好到飯點了,嫂子你要一個人的話,一起吃中飯吧。 ”
他話說的誠懇,陳暮想了想,應下了,這一年跟著顧時屹沒少和施星暉打交道,他性格好,對誰都熱情,有這麽一個飯搭子,也許能分散點她的壞心情。
上了車,施星暉提議說:“ 東直門有家私房味道不錯,屹哥也是那的常客,不如我們去那吃?”
陳暮望著車窗外變換的風景,隨口回:“ 都行,你是東道主,聽你的推薦,準沒錯。”
開車間隙,施星暉時不時的朝陳暮看過去一眼,不知為何,他感覺陳暮今天情緒不太好,車裏一直安靜也挺尷尬,思忖幾秒,他起了話題:“ 對了嫂子,屹哥知道你來京市不?”
她說:“知道的。 ”
“屹哥也真是的,自己沒空,也不知道安排人帶你玩兒,害你今天白跑一趟,等我打電話替你說說他。 ”
本身今天就是臨時起意的行程,一點怨不上人,瞧見施星暉趁著等交通燈的功夫真要撥電話,陳暮趕忙說:“ 本來今天要回去的,沒趕上高鐵,才多留了一天,他最近應該挺忙的,別打了。”
經陳暮提醒,施星暉想起來,顧時屹最近的日子好像真不好過,他放下手機,又說:“ 嫂子你存的有我電話吧,下回來京市,屹哥再沒空,打給我就行,陪吃陪喝陪玩一條龍服務,找我準沒錯。”
他說這話的語氣帶著點公子哥特有的痞氣,把陳暮逗笑了。
吃飯的地離她們碰見的地方不遠,四公裏左右的距離,施星暉很會聊,說笑間,就到地方了。
停好車,陳暮跟著施星暉走去菜館,這是一家開在巷子裏的餐廳,要沒人帶著來,還真不好找,外頭看著就是一處四合院,大門緊閉,也沒有招牌,隻門口站著一位侍應生,穿的還是常服。
看見她打探的視線,施星暉解釋說:“這餐廳隻對固定客人開放,清淨,嫂子你今天吃過後要覺得味道不錯,下回來報屹哥或者報我的名字都行。 ”
陳暮笑著應下這話。
言畢,服務生引著兩人往餐廳裏頭走,路上他說今天包廂都被預定完了,隻大廳還有一張空桌。
施星暉知道陳暮並不在意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在哪吃都一樣,“ 那就大廳吧。”
服務生笑著應下,繼續帶著兩人往裏走,說是大廳,其實也就是正對門那間房,空間不大,裝潢古色古香,擺了四張方桌,這會兒其餘三張都坐了客人,隻東北角那張空著。
兩人坐下,換了另一位服務生過來招待她們,施星暉將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交到陳暮手裏:“這兒的菜都不錯,我常來,嫂子你看你愛吃什麽,隨便選就是。 ”
陳暮也沒跟他客氣,直接選了極具本地特色的烤鴨和銅鍋涮,主打一個不顧東道主死活。
點完菜,陳暮習慣性看眼手機,結果發現下車的時候連包帶手機全忘車上了,施星暉看見動靜問她在找什麽,她說手機忘車上了,施星暉聽言站起身,道是出去幫她拿一趟。
索性沒上菜,一個人坐著也沒事,陳暮跟著站起來,預備一塊去。
車子就停在院門外的巷子裏,兩分鍾的功夫,兩人取好東西,重新回到院子裏,陳暮也沒急著回去,這院子造景很不錯,亭台樓閣,曲徑通幽,很是安靜愜意。
看出陳暮的興趣,施星暉介紹道:“這院子舊時是王府,設計很不錯,後麵還有一進院子,改成了露天庭院,搭了間玻璃房,嫂子感興趣的話我帶你去看看?”
這設計新鮮,紅牆灰瓦,綠樹成蔭間的玻璃房,一定別有一番韻味,陳暮欣然點頭。
身旁的服務生適時說,今天這玻璃房有貴客在,不好打擾。
施星暉不甚在意地回,多金貴的客人,在院門口瞅兩眼也不行?
都是浸潤在圈子裏的公子哥,那股勁兒上來,服務生自知他兩邊都得罪不起,於是他隻笑笑,帶著人往後頭那進院子去。
大約是因為有客人在,這進院子門口還虛虛落了鎖,開門前,服務生說:“為了保證院內客人的用餐體驗,門隻開一扇,就能看見院子全景,希望兩位體諒一下。”
施星暉也沒再為難人,往旁邊挪了點,將空間都留給了陳暮。
今天他出門是替家裏到景山辦點事,手機恰在此時進來一通電話,看來電顯示,約莫是家裏人問他進度的,他喊了聲陳暮,拿起手機朝她晃了晃,示意自己要去接電話,陳暮微笑應著,眼神回他自便,就這樣,施星暉沒往開了門的院子裏看一眼,就去旁邊接電話了。
等他站定在院門幾步遠處,正欲按鍵接起電話,忽而聽見身後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回過頭,就看見陳暮頭也不回的往院外走,突**況讓他顧不得再管手機,邁步跟過去,追人之前,他不明就裏地回頭往正在關門的院子裏看了一眼,看清楚玻璃房裏坐的客人的那一秒,施星暉腸子都要悔青了。
他今天真是好心辦壞事!
原還想著今天意外招待了陳暮,過後可以好好敲顧時屹一筆了,現下再看,顧時屹要是知道今天他帶陳暮來了這裏,怕不是能當天暗殺他。
……
院內餐桌前,顧文懷一臉和氣的和梁老爺子說:“先前是我們阿屹不懂事,不過事出有因,我也是最近才知曉,阿屹和君達的那筆投資簽了對賭協議,五年內基因項目沒有任何盈利產品上市的話,會輸掉全部身家,這孩子不想薈玟和他同擔風險,才把訂婚一拖再拖,偏他還是個實心眼兒的,要不是我這回逼問,他還是不肯說,我們家上上下下對薈玟那是一百個滿意,不然也不會同意他把基因庫當聘禮提前送出去,梁老哥,現在情況您也知道了,就別和他一般見識了。”
梁老爺子坐在主座上不動如山,不表態,不回話。
一旁,梁薈玟聽完這番話卻是一點坐不住了,最近川禾的經營情況她不了解,她隻聽見,原來二哥遲遲不肯訂婚全是為她著想,她看一眼視線不知落在哪裏的顧時屹,又看一眼還在那裝沉默的自家老爸,喊道:“爸爸。”
梁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瞥一眼自己女兒,這傻孩子,一顆心全係在顧家老二身上,再看看人家,一眼沒看她,他輕咳一聲,問顧時屹:“你二叔說的是真的嗎?”
顧時屹聽聲聚攏視線,往梁老爺子那看過去,避重就輕回:“梁叔父,是簽了對賭協議。”
“你這孩子,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五年內川禾在你的帶領下做出成績肯定沒問題,既然都說開了,還是把日子趕緊訂下來吧,定下了,玟玟也才有心情在外頭好好讀書,省得她三天兩頭的往家裏跑。”
聽見老爸這麽公然調侃自己,梁薈玟不滿的嘟囔一聲。
顧文懷懸了好半晌的心,這才一點點放了下來,看見自家侄子好似又出了神,他趕忙替他回道:“梁老哥說的是,定日子這種事,小輩們哪懂,咱們商量就好。”
顧時屹麵色如常坐在那,聽著兩位長輩就訂婚事宜的一些討論,他在內心無聲喟歎,這盤棋,到此,好像還是走到了死局裏……
思緒飄忽間,餘光好像看見院門動了一下,他心驟然緊縮,大約是因為做了虧心事,不安如潮而過,往外頭看過去時,又隻見院門緊閉,院子裏也不見任何人影,是了,昨晚才和陳暮通過話的,這個點,她大約已經到學校了,他穩穩心神,壓下那股不安。
*****
陳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餐廳的,她心亂如麻,在看見餐廳第二進院子裏的那一幕後,她什麽也顧不上思考,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施星暉幾乎是跑著才在巷子口追上陳暮的,她腳步太快,一點不看路的徑直往前衝,隻看背影,也不難想象此刻她臉色有多難看。
不敢讓人真的走到大路上,施星暉抓住陳暮的包袋,叫住了她。
“知道梁薈玟吧。”被迫停下腳步的陳暮轉過身,平靜問道。
在她沒什麽溫度的注視中,施星暉立正身,表情也一秒嚴肅起來:“嫂子。”
陳暮低眸,很輕的笑了一聲,再開口,聲線苦澀:“相識一場,別瞞著我。”
施星暉閉了閉眼,像是在下什麽決心似的,片刻,他說:“去年顧叔走之前,給屹哥指了這門婚事,本來早該訂婚的,但屹哥把手上經營了幾年的大項目送給梁家,換來了訂婚延後,為這事,屹哥過了一段艱難日子,現如今,川禾的新藥審批又因為屹哥回回的推脫被梁家壓著,公司資金鏈緊繃有一段時間了,嫂子,屹哥心裏有你,為你做到這一步,他肯定一點沒給你提過,他最近,可能真的撐不下去了……”
停頓幾秒,施星暉小心翼翼的試探:“就算訂婚,肯定也是權宜之計,沒到婚禮那一步,隨時都不作數的,嫂子,你不會……讓他為難的吧?”
陳暮心裏驚濤駭浪,麵上卻隻平靜的笑:“我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施星暉鬆一口氣,搖頭:“當然不是。”
陳暮回著笑,真心實意說:“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今天咱倆見過麵這事,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