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要抱抱
“警告,C區遇襲。警告,C區遇襲。非戰鬥人員即刻撤離,戰鬥單位前往C區。”
廣播不停地響著,學生們都趴在玻璃房裏,不敢動彈。觀察區的玻璃是定製的軍用防彈玻璃,本來是為了防止觀察區裏的被觀察人員異化突變,衝破玻璃房,現在倒成了手無寸鐵的他們抵擋流彈的安全區域。
薑也被霍昂摁著腦袋,四周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隻依稀聽得見外頭雜遝的腳步聲和一連串的爆炸聲。觀察區對麵就是存放罐,他聽見連續的玻璃碎響,這得是炸了幾個存放罐?難道他們的目標不止有施醫生的屍體?
又是一串的腳步聲路過他們前方,黑暗裏出現一枚激光紅點,這次好像是學院的駐防部隊。
有人敲了敲玻璃,“我是18號區安保隊長,裏麵的回個話,有沒有人受傷?”
有個學生回答:“我們沒事。”
“好,我告訴你們強製解除門禁的安保密鑰,你們一個一個慢慢走出來,我帶你們撤離。記住,伏低身子,不要抬頭。”他開始報密鑰,“M9QW143。”
薑也剛好在門禁這兒,依言輸入密碼。
安保隊長問:“輸好了嗎?”
薑也輸完最後一個數字,門禁的紅燈轉為綠色,玻璃門發出哢嚓的一聲解鎖聲。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安保隊長,那人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一下就沒聲兒了。
“怎麽回事?”張嶷小聲問。
大家抬起頭張望,可四周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見。防彈玻璃外忽然響起詭異的咯咯聲,就響在張嶷麵前,緊接著是什麽東西撞擊在防彈玻璃上,發出震天撼地的砰然巨響。子彈都沒有打穿的玻璃生出了蜘蛛網似的裂痕,大家聽著玻璃的哢哢碎裂聲,驚慌失措地往後挪。
薑也瞬時明白了,神夢結社炸毀了收容罐,放出了裏麵的活體標本。現在神夢的人已經撤離了,但是白銀實驗室成了凶祟的狂歡地。觀察區就在收容庫的對麵,首當其衝遭到衝擊。如今他們這些被關在玻璃房的人,就像動物園裏的動物。
“都別動!”薑也低聲道,“別出聲!”
大家立刻捂住嘴,保持靜止。外麵的怪物失去聲源,在玻璃另一麵逡巡。咯咯聲忽遠忽近,把大家搞得提心吊膽。這玻璃房是用軍用防彈玻璃造的,一時半會不怕外麵的怪物闖進來。問題是門禁已經打開,玻璃門現在是沒有上鎖,開了一條縫兒的狀態。薑也試圖重新關門,然而隻要微微一動,玻璃門就發出吱呀的聲音,在這寂靜的黑暗裏十分清楚,薑也不敢輕舉妄動。
霍昂握住薑也的手,示意他退後,自己來關門。
薑也搖搖頭。
這小子脾氣倔,霍昂知道自己拗不過他,隻得妥協。兩個人一上一下把著門沿,一起把控推門的速度。張嶷忽然拍了拍薑也,示意他稍等一會兒,自己摸著黑小心翼翼爬到門轉子那兒,吐了兩口唾沫在上麵使勁兒抹了抹。薑也再次推門,這次門居然不響了。
薑也正要關門,應急電源忽然恢複。
廣播傳來警報:“警告,存包區掃描到兩個異常生物,危險級別不明,正在盜竊學生私人物品。警告,收容倉掃描到一個異常生物,危險級別為D,正在實施生命侵犯動作。”
室內驀然一亮,薑也眼前滿目血紅。玻璃外趴著一個渾身長滿手臂的怪物,蜈蚣似的爬在地上。他的手上有的長了嘴,有的長著眼睛。張著嘴的那個正在吞食安保隊長的肝髒,長著眼睛那個正和考生們隔著一層玻璃咫尺相望。
大家都沉默了。
薑也迅速關上門。
多手怪以恐怖的速度逼近門禁,瞬息間就到了門外。好在薑也已經把門關上了,心頭正要一鬆,忽然發現門禁還是綠的,根本沒有上鎖。估計是之前輸入了強製解除門禁的密鑰,現在門禁已經失效了。
“操,”霍昂大罵,“快來幫忙啊,這破門上不了鎖了!”
怪物用力撞著門,考生們一同壓上,死死抵住玻璃門。怪物每撞一次,就有幾個考生被那雷擊似的巨力撞倒在地。無人敢鬆懈,紛紛爬起來繼續抵門。薑也在最前方,緊緊貼著門, 無法以摔倒緩解衝擊,腦袋都快震得腦震**了,滿耳朵都是嗚嗚的蜂鳴聲。
怪物第三下撞擊,玻璃門中心出現了蜘蛛網的裂隙,門一下被撞開條縫兒,它狂抖的怪手都擠進了門縫裏。
“媽的,要是有槍就好了!”霍昂大吼。
考生的個人物品都被學院搜繳,不知道放在哪個犄角旮旯裏。現如今大家縱使有通天本領,也根本發揮不出來。張嶷抵得滿臉通紅,青筋暴突,“沒想到沒死在禁區,死在了學院!”
莊知月大叫:“安保怎麽還不來!?”
他們估計還在和神夢結社交戰,沒工夫管這裏的學生。
忽然間,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人影。那走廊紅光閃爍,四壁跟潑了血似的。那人從容地緩步走來,好像行走在血鋪就的地毯上。
怪物不撞了,無數手同時著地,蜈蚣似的爬向了那個人。
“那是誰?”霍昂低聲問。
“感覺不太像人的樣子。”張嶷說。
那人走得越來越近,應急燈照亮了他的麵目。即使在血紅燈光的無情照射下,他的眉眼依舊那麽動人。他神色漠然,眼眸映著森森紅光,像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嗜血魔鬼。
是靳非澤。
薑也大吼:“靳非澤,快跑!”
多手怪向他衝了過去,天花板的通風管道忽然破開,李妙妙握著屍阿刀從天而降。凜冽的刀光斬破血紅的燈幕,也斬破了多手怪的軀體。它的軀體從中間被切開,一分為二,左右兩邊的手都**似的顫抖著。
靳非澤眼也不眨,也不在乎怪物濺在他臉上的鮮血,踩著滿地的手走了過去。
他目不斜視,進了門禁,大家都下意識給他讓開一條路。他穿越人群和鮮血,走到了薑也麵前。
“靳非澤……”薑也覺得他有點兒不對勁。
這家夥滿身陰沉,像披著厚重的烏雲,還隱隱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暴烈的煩躁。薑也覺得他整個人就像陰雨天,煩悶壓抑,狂風欲來。難道又要發瘋?薑也正想著,他忽然向前一步,擁住了薑也。
“我很疼。”
薑也本來想推開他,聽到他這句話,又不由自主止住了動作。
“你受傷了?”
他說:“胸口疼。”
薑也明白了,他依舊在難過。
“薑也,”他說,“我太疼了,都怪你,你要和我一起疼。”
薑也肩膀上驀然一痛,靳非澤咬住了他的肩膀,還挺用力。
算了,他剛剛沒了媽。薑也沒有掙紮,任他咬著。
“還是疼。”他鬆了口。
薑也不擅長安慰別人,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你還好麽……”
氣氛有些沉默,靳非澤把頭埋在他頸側,說:“抱我。”
薑也遲疑了片刻,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有些羞恥。可是靳非澤很傷心,薑也無聲地歎了口氣,最終還是伸出手,擁住了靳非澤。
“用力。”靳非澤說。
薑也用力抱住他。
大家紛紛別過頭去,假裝沒有看見。薑也低下頭,發現這個家夥沒穿鞋,是赤著腳走過來的。他忽然想起來靳非澤腳底還有傷口,抬頭一看,果然,血腳印從走廊盡頭一直蔓延到靳非澤的腳下。
薑也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被好多根細細的針紮著,有點麻,有點疼。像靳非澤這樣的混蛋,怎麽會也有這麽傻的時候?他就這麽赤著傷痕累累的腳,從白銀實驗室的另一頭走到這一頭,要薑也抱抱。
安保人員終於趕到,沈鐸看了眼玻璃房裏擁抱的兩個人,又見學生無人傷亡,便讓大家處理地上的狼藉。曾經收容施醫生屍體的玻璃罐爛了一半,福爾馬林全流在了地上。
沈鐸頭疼地掏出煙來抽,這次實驗室遭受襲擊,損失不小,他們抓到了幾個入侵者,可惜都咬破牙縫裏的氰化物膠囊自盡了。他已經調查過門禁登錄信息,為入侵者打開門禁的是靳若海的掌紋。他剛剛打了靳若海電話,靳若海一頭霧水,堅決認為是學院的安保係統存在漏洞,而不是他本人泄密。
白銀實驗室現在被搞得一塌糊塗,靳非澤也通過了調查,學院沒有理由繼續關押他。實驗室在薑也的小妹身上找到了些怪異的地方,希望深入研究,但靳老太爺強烈反對解剖實驗,讓他送這幫孩子回家。實驗室方麵堅持拘押李妙妙,還說要把她的事上報給上麵,請求解剖權限。
一旦“上麵”批準解剖,就算是老太爺也阻攔不了,正如當初的靳非澤一樣。
沈鐸左右為難。
“給我一根煙。”霍昂走了過來,衝他挑了挑眉。
沈鐸遞給他一根煙,笑了一聲,問:“不學狗叫了?”
霍昂叼著煙低下頭,在沈鐸的煙上點燃。
“沈老師,你要小心點,”霍昂呼出一口煙霧,“我是咬人的狗。”
沈鐸丟了煙頭,用腳尖碾了碾。
“是麽?”沈鐸摸了摸他腦袋,“真巧,我最擅長訓狗。”
霍昂長眉一挑,正要說一些挑釁的話反擊,一個安保人員走過來,嚴肅地對霍昂說:“這裏不允許抽煙,罰款1000元。”
“哈?”
霍昂傻眼了,剛要轉頭問沈鐸,卻見他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