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快醒過來

張嶷和明嶽領著霍昂行走在寂靜的樓梯井裏,下到樓梯轉角,三人不敢冒進,蹲下身向五樓張望,有個男性鬼魂坐在樓梯間,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幹什麽。這鬼擋住了他們的必經之路,必須得想辦法除掉。明嶽把霍昂的步槍遞給張嶷,張嶷搖頭說:“我不會用槍。等著,我用屍阿對付他。”

他卸下自己的高爾夫球杆筒,明嶽也頗為好奇這大名鼎鼎的古刀,目光灼灼地盯著看。張嶷正要拔出刀來,忽然發現身邊的位置空了,霍昂不見了!二人大驚失色,轉頭一瞧,發現霍昂蹲在了那男鬼的身前。

“你是誰?”霍昂問。

張嶷快瘋了,連忙掏煙鬥,想點祖師爺的骨灰煙把那鬼魂吹走。

那男鬼幽幽開口:“我是一隻漂亮的小母雞。你呢?”

霍昂說:“我是一隻威武的大狼狗。”

男鬼:“咯咯噠咯咯噠咯咯噠。”

霍昂:“汪汪汪汪汪汪。”

張嶷和明嶽呆若木雞,看著他們一個咯咯噠一個汪汪汪。明嶽汗顏道:“他們好像相談甚歡。”

想不到這座病院的智障不止霍昂一人,這世上若多點智障,少點殺人狂該多好。張嶷快步下樓,捂住霍昂的嘴,拽住他的衣領,把他往510拖。三人好不容易進了病房,張嶷鎖上門,明嶽掏出手機找信號,果然在陽台處找到一格。

“打給誰?”明嶽問。

“廢話當然是學院!”張嶷說。

“我沒有學院的電話,你有嗎?”

張嶷確實有,但是他的手機遺棄在停車場了。二人同時轉頭,盯住了霍昂。張嶷把霍昂的手機掏出來,屏幕麵向他的臉,手機自動解鎖,張嶷打開他的通訊錄,尋找學院的電話。霍昂的通訊錄大多是英文人名,其中隻有一個中文昵稱非常顯眼——“沈扒皮”。

“這誰?”明嶽問。

“根據我對學院老師的了解,”張嶷摸著下巴思忖,“很可能是沈鐸老師。打一個試試!”

電話撥通,裏麵傳來沈鐸的聲音:“霍昂,你現在在哪兒!?”

張嶷神色一喜,正要回應,手機忽然被霍昂給奪了去,霍昂對著手機大罵:“姓沈的,你別仗著你長得好看就他媽的對我為所欲為,我再給你賣命我就是傻狗!”

沈鐸聲音凝重,“你冷靜,我需要知道你的位置,還有其他考生的情況。”

霍昂言辭激烈,“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汪汪汪!汪!”

張嶷連忙攀上霍昂的後背,奪他的手機。明嶽也死死抱住霍昂的腰,阻止他亂動。

張嶷大喊:“沈老師,快來救我們,我們在禁區,名字是博愛病院!”

“收到,我們立刻尋找禁區入口,你們撐住。”沈鐸問,“霍昂怎麽了?”

“霍哥的精神出了問題,”張嶷被霍昂掰著腦袋,差點翻下去,“他現在智商嚴重下降,自我認知產生變化,他覺得他自己是條狗。”

“汪汪汪汪汪汪!”

霍昂大怒,低頭咬住明嶽的光頭,明嶽大聲慘叫。

“沈老師你快來啊!”張嶷滿心絕望,“霍哥他不會說人話了!他還咬人啊!”

張嶷擊打霍昂的耳門穴和神庭穴,這兩個穴位是人體的麻穴,被擊中之後必然頭暈腦昏。霍昂果然開始腳步不穩,鬆了一口白牙,泰山將崩似的往後仰倒。張嶷和明嶽一起把他抬向病床,癱在地上大汗淋漓。

還沒休息多久,房門忽然被誰一腳踹開。靳非澤抱著薑也走進來,看了眼病**眼冒金星的霍昂,直接把他踹下床,把薑也放了上去。雇傭兵一般會隨身帶急救藥品,靳非澤從霍昂的背包裏翻出了腎上腺素,給薑也打了一針,再幫他戴上氧氣罩。

靳非澤轉頭問地上的兩人:“你們什麽血型?”

“幹嘛?”張嶷有些警惕。

“回答。”靳非澤看起來很不耐煩。

“O。”張嶷說。

“AB。”明嶽也乖乖回答。

“很好,你們不算沒用。”靳非澤溫柔地笑起來。他取出血袋和采血管,握住張嶷的手臂給張嶷消毒。張嶷下意識要反抗,靳非澤柔聲道:“薑也需要輸血,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脖子采血,你最好安靜一點。”

張嶷看了看病**昏迷的薑也,道:“最多400ml啊。”

靳非澤沒搭理他,把針頭刺入他的靜脈,打開止流夾,血袋充盈了起來。

“血不夠。”靳非澤說。

這瘋子做起事來不擇手段,張嶷暗想大事不妙,為了救薑也,靳非澤必定會把他抽成人幹。張嶷歎了聲,道:“我要是因為獻血死了,小也活了也不會安心。”

靳非澤輕飄飄乜了他一眼,低頭看了看手表,離開510。五分鍾後,他拖回來兩個被敲暈的考生,還帶回來了一大堆不知道幹什麽用的試管和醫療儀器。這家夥能力超群,也不知道他上哪兒找的人和儀器。他把二人綁起來,依次采了他們的血,又采了點薑也的血做交叉配血試驗。包括張嶷,這三個人的血都沒和薑也的血產生溶血反應,都能用,他迅速給新弄回來的二人采血,輸進薑也的身體。

薑也之前的出血量太大,輸這麽點還是不夠。在傷者大出血的情況下,即使輸血量超過400ml會產生不良反應,也可以繼續輸血。靳非澤又拖回一個人,這人頭鐵,抵死不從,靳非澤一拳把他揍暈,繼續采血。

半個小時不到,510的地麵上躺滿了橫七豎八的考生,所有人身上都掛著血袋。靳非澤盯著薑也的情況,後背已經止血,體溫正常,沒有出現什麽不良反應,生命體征也在恢複了穩定。很好,他非常滿意。地上有個考生揉著腦袋醒過來,靳非澤踹了他一腳,他又暈了過去。

薑也又夢見了江燃,這次他趴在住院樓的二樓陽台,地麵停車場站著一個單薄的小孩兒。小孩兒戴著金色的太子神麵,渾身血色。怪物正在衝他衝過去,額心的膿包鼓動著,似有什麽即將破體而出。

“保持這個角度,”薑也聽見自己,不對,是江燃正低聲說,“瞄準那隻眼睛。”

這時候,身後似有危險的黑暗襲來。他本能地感受到危險,後背挺得僵直如鐵板。

薑也下意識要回頭,可江燃一動不動。

他隻是低聲道:“保持這個角度。”

施醫生額心的膿包驀然破裂,薑也忽然預感到一種巨大的恐怖,心頭長起茂密的霜毛,這種悚然的感覺無法用言語描述,他下意識想要規避直視那隻眼。祂的目光自那分裂的漆黑角質層中現出一條狹窄的縫隙,如電光般霹靂閃現。薑也感覺到江燃的手指忽然動了,扳機扣動,子彈奪風而出,在薑也即將見到那隻眼的瞬間,一切陷入漆黑。

靳非澤盯著薑也的生命體征檢測儀器,血氧、血壓、心跳等各項指數都恢複了正常。靳非澤還給他量了體溫,也是正常的,可人就是一直不醒。薑也闔著雙目,長而翹的眼睫在眼下打下蝶翅般的陰影。白熾燈的光影酷烈而陰冷,卻驅不散他臉上的平靜和安詳。他素來如此,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仿佛沒有什麽事物能打破他心裏的明鏡。可靳非澤偏不,他非要他醒過來,他要他憤怒,他要他悲傷,他要他有活生生的情緒,而不是躺在這裏無聲無息。

“你為什麽不醒?”靳非澤掐他的臉,“是輸的血還不夠嗎?把他們的血全給你好不好,你快醒過來。”

已經醒過來的考生們打了個寒戰,紛紛露出警惕的眼神。

靳非澤掃過他們恐懼的臉,恍然一笑,“對了,小也,你是個好人,我要是當著你的麵殺人,你會不會醒過來呢?從現在開始,你再不醒,每過半個小時我就殺一個人。”他舉起從考生身上繳獲的手槍,瞄準坐在地上的張嶷,“從小天師開始。”

“……”張嶷要瘋了,“小也啊,你快醒醒吧,阿澤要發瘋,你不在我們管不住他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靳非澤越來越暴躁。他雖是安靜的,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陰沉的情緒。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靳非澤麵無表情坐在那裏,眼也不眨地盯著**的薑也。眼看半個小時要過去了,薑也似乎並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張嶷苦笑,“阿澤,看在咱們相交八年的份兒上,你再寬限半個小時?”

靳非澤撫摸著薑也的麵龐,低聲說:“你不是個好人麽?你不醒過來,就會有人為你而死。”

半個小時即將到點,靳非澤站起身,瞄準了張嶷的額心。

“滴答、滴答、滴答,”靳非澤道,“半個小時到了。”

他即將扣動扳機,床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薑也拔了手背上的針頭,強撐著支起身來。他皺著眉頭觀察四周,地上坐了好幾個考生,相互倚靠著,都用棉簽按著自己的手臂,齊刷刷幽怨地望著他。有幾個還鼻青臉腫的,十分淒慘。

薑也:“……”

發生了什麽事?

轉過頭,靳非澤的臉龐驀然出現在眼前。他靠得極近,幾乎與薑也隻有一個巴掌的距離。

靳非澤的眼神無比興奮,“你醒了。”

薑也揪住他衣領,剛醒,沒力氣,手都握不住,揪了一下就忍不住要鬆手。靳非澤握住他的手,幫他揪住自己。

“你剛剛在幹什麽?”薑也問。

“我在和張嶷玩,”靳非澤滿臉無辜,“我什麽也沒幹。難道我會欺負他麽?小也,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麽壞。”

薑也:“……”

總覺得這個家夥的話不可信。

他渾身發軟,靳非澤按住他的後腰,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他閉了閉眼,又問:“你救了我?”

“是啊,”靳非澤湊得極近,呼吸聲恍在耳邊,“是我救了你。我這麽愛你,怎麽會看你去死?以後你要陪著我,死了也要和我在一起。”

張嶷在一旁道:“這瘋子為了救你,滿醫院找血包,我是你的血包一號。”

另一個考生自覺舉手,“我是血包二號。你男朋友對你真好,就是人瘋了點,為了我們的生命安全,大哥你可得拴住他。”

剩下幾個考生依次自我介紹,從血包三號排到五號,個個被靳非澤榨得嘴唇蒼白,臉色如紙。

“……”薑也沉默片刻,向他們欠身鞠躬,“我替他向你們道歉。”

考生擺擺手,“算啦,你醒了就好,我們的血總算沒白費。”

“我聯係到沈老師了,”張嶷說,“可是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了,他們還沒來。霍哥已經不行了,他現在總覺得自己是條狗,醒了就咬人,還不會說人話。”

明嶽指著自己光頭上的牙印,證實張嶷所說。

有個考生感歎:“我女朋友也發癲了,硬說這醫院裏有恐怖的黑妖怪,當場飲彈自盡了。我跟你們說,在這座醫院最好不要睡覺。我剛眯了一會兒,竟然也夢見那個黑妖怪,一直在喊我名字,用的還是我女朋友的聲音。草,嚇得我差點尿出來。”

薑也記得這個考生,他就是苗寨那個養蟲奴的。他身上帶著股清淡的藥香味,領口還鑽出了幾隻刺蟻,在他的脖子周圍繞來繞去。薑也不是很喜歡昆蟲,坐得離他遠了點兒。這樣一來,他又靠近了靳非澤些許。本來就幾乎靠在他身上,現在又貼得更近了。薑也扭過頭,便見靳非澤的臉龐近在咫尺。這家夥動人的眸光像星夜下的水波眨呀眨,別有一種神秘又**的美。

薑也身子一僵,想著離遠點兒。靳非澤錮住他的後腰,輕聲說:“怕就待在我身邊。”

薑也吸了口氣,疲憊地說道:“放開我。”

他低低笑了聲,偏要與薑也作對。

“我不要。”

張嶷悄悄過來拍了拍薑也,說:“你看,那妹子一直衝我拋媚眼。”

薑也望過去,那也是一個給他獻血的考生,紮著麻花辮,脖子上戴著昆蟲琥珀。她正望著他們,水汪汪的大眼睛拚命眨呀眨。

張嶷笑嘻嘻,衝她比了個愛心。

那女生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

張嶷摸不著頭腦,“我做錯什麽了嗎?咋不理我了?”

薑也問:“道士能談戀愛嗎?”

“我們天師道的不禁婚配,不然咋那麽多人追阿澤?”張嶷咧咧嘴,“不過我還沒談過戀愛。”

“為什麽?”

張嶷摸了摸自己的白毛,“因為沒人信我是正經道士。”

薑也:“……”

霍昂的手機忽地響了起來,張嶷接通視頻通話,屏幕裏出現沈鐸的影像。

“我們正在尋找禁區入口,你們怎麽樣?”沈鐸神色凝重。

考生們聚到手機前,紛紛大喊:“沈老師快來救我們!”

“目前還有多少人幸存?”沈鐸問。

張嶷舉高手機,所有人都拍了進去,包括趴在地上昏迷的霍昂。

“醫院其他地方還有多少人我們也不清楚,我們現在這兒有九個人。”

“九個人?”沈鐸掃了一眼他們密密麻麻的人頭,“你數錯了,隻有八個人。”

“不對啊,”張嶷又數了一遍,“確實是九個人。”

沈鐸篤定地說:“八個人。”

張嶷慢慢明白了,這裏明明有九個人,沈鐸卻堅持說隻有八個人,原因隻有一個,他們中間有一個不是人,沈鐸在警告他們,他們之中有一個是鬼。

事實上,薑也在沈鐸一開始說八個人的時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薑也冷冷看向靳非澤,靳非澤事不關己地微笑,瞧見薑也冷冰冰的模樣,也隻是投來一個無辜的眼神,好像他是這世界上最單純最善良的人。

還裝。這個可惡的混蛋,他拖來了一具屍體為薑也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