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被鬼跟了

“薑教授,”沈鐸坐到她對麵,與她對視,“按照約定,你應該在每個月月底向靳家和學院報告你的行動。但是迄今為止,整整三個月你音訊全無。我不得不親自帶人進山找你,你兒女也在為你擔憂。”

薑若初敏銳地發現他沒有提李亦安,便問:“我丈夫死了?”

沈鐸一頓,點了點頭,“薑教授請節哀。”

薑若初露出悲痛的神色,她側過臉,臉頰淌下一行淚滴。沈鐸想安慰她,她舉起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她吸了口氣,竭力平複悲痛,道:“小沈,很抱歉,我們欺騙了老太爺。他們的變化不可抑製,等他們壽終,隻有水泥鐵棺封屍的辦法才能壓製住他們。帶著這條消息回稟老太爺,不要再來找我了。”

沈鐸疾言厲色,“既然如此,行動就應該中止。薑教授,不止你的家人在擔心你,你手下這些人的家人也在擔心他們。他們和你一樣數月沒有音訊,好些家庭已經打算報警,甚至起訴靳氏集團搞傳銷……”

薑若初打斷他的話,“我們回不去了。老太爺手眼通天,我相信他能為這件事善後。”

看她的樣子是半點兒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沈鐸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問題,“那您能告訴我這個村子是怎麽回事嗎?”

“太歲村的情況很複雜,你隻要記住一點,黴菌不僅腐蝕你的肉體,更腐蝕你的靈魂。黴菌在哪兒,那些死去的村民就在哪兒。”薑若初指了指火塘上的鍋,“這是死藤水,在薩滿教的說傳說裏服用它可以和神明溝通。古籍《尼山薩滿》裏記載遠古的女薩滿尼山飲用死藤水後通天徹地,見到了神明的本體,學會了充滿奧秘的神歌。它的主要成分是LSD,還有一種罕見的從草本植物裏提取出來的黃酮類化合物。我給很多人試驗過,服用它會有產生強烈的幻覺,短暫的性欲勃發,但沒有什麽通神表現。傳說畢竟是傳說,誇張了部分事實。不過我們意外地發現,它是殺死黴菌的短效解毒劑。”

沈鐸感受了一下口腔,那種腥臭苦澀的味道縈繞不散,令人作嘔。

“您給我喝了這個?”

“對。注射式的強效免疫血清已經用完了,現在隻有最後一鍋口服的短效解毒劑了,你運氣不錯。快走吧,我們也要走了。在我們走之後,你隻有三天的時間是安全的。三天之後如果你還在這裏,你會繼續被黴菌感染。”

沈鐸心中充滿疑問。這裏的一切都透露著怪異,薑若初身後那些手下兜帽罩頭,臉覆麵罩,手上還戴著手套,一絲皮膚都不露在外麵。怎麽回事,難道這群人是怕光的吸血鬼?這世界上雖然有各種異常生物,但迄今為止沈鐸還沒有聽說過吸血鬼的存在。

直覺告訴他,這些人的麵罩下藏著秘密。

沈鐸一麵詢問,一麵不動聲色地規劃製服他們的手段,“您還有話需要我轉達給薑也嗎?他一直在找您,您難道不想和他說些什麽?”

提起薑也,她歎了口氣,“這些年我用這種態度對他,他一定很恨我吧。他成年了,我的任務完成了。向他說句抱歉,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沒有我,他的生活會更好。對了,跟妙妙也說聲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他爸爸。讓他們兄妹好好生活,忘記我,就當沒我這個媽。”她抬了抬手,比了個送客的姿勢,“好了,你該走了。”

沈鐸也歎了口氣,“很抱歉,這鬼地方我也不想待。但我畢竟為學院打工,今年還要評職稱,您也知道‘非升即走’,這次我再不升副教授,明年我就要去給圖書館看大門了。有些東西我必須要知道,薑教授,請跟我走一趟。”

話音剛落,他驀然出手,手掌成刃敲擊身側一個夥計的小腿。沈鐸的掌力十分驚人,這一擊基本能讓這夥計骨折。夥計吃痛跪地,腦袋剛好探到他眼前,他順便摘下了他的麵具。真容一露,他霎時間大吃一驚。這竟是一張高度腐爛的臉,甚至有細白的小蛆在這張麵孔裏鑽進鑽出。

其他幾個夥計衝過來要製服他,他躲閃騰挪,走位刁鑽,愣是沒讓這幫人沾上手。沈鐸接連幾個手刀敲暈了這幫人,挨個拿下麵具,他們的麵容與前麵那個一樣,爛得不忍直視。

沈鐸直起身,望向薑若初,“薑教授,我需要一個解釋。”

薑若初鎮靜如常,“小沈,隻有鬼才能在鬼魂待的地方出入自如。我要去的地方太遠了,唯有死亡才能到達。你身手很好,我對付不了你,換人吧。”

換人?沈鐸感到疑惑,這間屋子裏還有別人麽?

她站起了身,閉了閉眼,又驀然睜開。沈鐸感覺到了薑若初身上的不對勁,刹那之間,她身上的氣勢立刻變了。原本平靜的黑眸變得冷酷,有種鶻鳥一般的殺伐氣。與這雙眼對視,會覺得自己的眉間抵著一把滾燙的槍管。

女人看了看躺了一地的人,說:“你他媽的有點本事。”

“薑教授?”沈鐸警惕地看著她。

外麵忽然響起腳步聲,是其他夥計回來了。

有人在外麵喊:“薑姐,太歲肉割回來了,折了三個兄弟。”

“好,在外麵等我三秒鍾。”女人衝沈鐸勾了勾手,“放馬過來。”

她話還沒說完,沈鐸先發製人,朝薑若初衝了過去。外麵人多,他隻要先製服薑若初,所有人就會聽他的話。薑若初靜靜站在原地,冷冰冰看著他靠近。當他進入了她身前三步之地,她忽然側過身子,迅疾無匹地避開了沈鐸的直拳,然後向前大踏一步,下勾拳擊中沈鐸腹部。一擊中的,她追加第二擊,一個頭錘捶在沈鐸的額頭。

沈鐸眼前一黑,視野裏最後一幕,是薑若初不屑的笑容。

後麵的事兒沈鐸就不知道了,他攤攤手,對薑也說:“我醒來之後,他們都不見了。我打算再留一陣,查一查他們到底在這裏幹了什麽,太歲肉又是什麽東西。這裏一到夜晚就會出現相當多異常生物,我扮成稻草人,勉強渾水摸魚。今天已經是我喝過藥的第二天了,我本來打算今天就走,誰知道看見了你們。”

薑也有些明白了,劉蓓跟他說沈鐸死了,可能是被沈鐸的偽裝騙過去了。

薑若初要沈鐸轉達的話沈鐸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薑也聽完,心中有說不出的憤怒。什麽叫做不得不做?一句抱歉就可以把他拋之腦後麽?她到底要做些什麽?她對他從來沒有一句解釋,現在甚至連李妙妙都不管了。如果她不想管他,當初又為什麽生他?

薑也用力平了平氣,問:“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們?”

沈鐸盯著他,反問:“你知不知道你身邊跟著什麽東西?”

薑也皺眉,“什麽意思?”

沈鐸指了指下方懸掛的頭顱,“據我這幾天的觀察,這個村子曆代祭品的腦袋都掛在這裏。每個腦袋上都綁了個牌子,記錄他們的名字、年齡。我聽見你們隊伍裏有個人叫依拉勒,你看看這個腦袋瓜子叫什麽。”

沈鐸把其中一個腦袋撈上來,這腦袋的尺寸顯然比其他腦袋小一些,似乎是個孩子的腦袋。他取下腦袋腦門上綁著的木頭名牌,遞給薑也。薑也定睛一看,上麵寫著“依拉勒,八歲”。

“薑也,你身邊跟著死人啊。”沈鐸神色非常凝重,“你看著他的臉不覺得眼熟嗎?這個小鬼用的甚至不是他自己的臉,是個男明星的臉。要不是我恰巧看過這個男明星的視頻,我還真認不出他。”

薑也腦中猶有電光一閃,忽然想起了依拉勒的麵容到底像誰。怪不得他總覺得依拉勒眼熟——他在靳非澤的學習資料裏中插的網站小廣告裏見過依拉勒這張臉!這張臉的主人是個GV男優,好像還挺有名的。薑也不由得感到驚詫,現在回想這幾天,依拉勒身上處處有可疑的蛛絲馬跡,比如依拉勒從不靠近靳非澤,甚至沒和靳非澤說過話,因為他和其他鬼魂一樣,害怕靳非澤。

薑也回憶起依拉勒說的木偶人,還有霍昂稍有不同的說法,慢慢明白了什麽。他把沈鐸手裏的腦袋放進背包,又繞過沈鐸,把劉蓓的頭顱收回來。

沈鐸看不懂他的行為,道:“你拿他們的頭幹什麽?”

薑也沒說話,低頭試圖把兩個頭都裝進包。但一個背包放不下兩個頭,薑也喊靳非澤,讓他把他的包扔上來。

靳非澤拒絕奉獻自己的背包,“好髒,我不要。”

“出去給你買新的。”

靳非澤不情不願把背包給甩了上來,薑也接住背包,把劉蓓的腦袋放進裏頭。

靳非澤說:“你自己背。”

薑也:“……”

他隻好一個背包背背上,一個背包背胸前。

沈鐸催促他們,“行了行了,趕緊走。”

“我要去找霍昂。”薑也很固執。

沈鐸快氣吐血了,“你上哪兒找他去?”

“咦?”底下傳來靳非澤的聲音,“好像有個人在外麵。”

“不要輕舉妄動!”沈鐸命令他。

靳非澤充耳不聞,拎著釘槍走出了吊腳樓。

沈鐸:“……”

能不能有個人聽他的話?

薑也和沈鐸順著柱子爬了下去,順著靳非澤離去的路線趕出門,卻見靳非澤麵無表情站在廊下,白念慈背著背包,趴在木梯上喘著粗氣。薑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靳非澤,他從前總是戴著麵具似的笑容,現在卻沒有表情,很不正常。這家夥今晚太暴躁了,他差點殺了霍昂和沈鐸。難道是因為他的山楂糕吃完了?

“小也,終於找到你了。”白念慈抹了把汗,念念叨叨,“我回去看你們的定位,發現你們根本沒會合,就進來找你們了。要不是你媽媽走了,我不能看著你出事,我真不想進來。”

白念慈把手持終端發給薑也和靳非澤,薑也鬆了一口氣,有了終端,他們就能找到霍昂和依拉勒的定位。

“這位是?”白念慈望向沈鐸。

“你好,我是搞生物研究的,我叫沈鐸。”沈鐸和他握手。

白念慈恍然,“原來您就是小也說的沈老師,太好了,您還活著。”說完他又悄悄湊到薑也旁邊,問,“小也,你確定他是人?”

薑也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白念慈鬆了口氣。

薑也打開手持終端,依拉勒的定位信號已經消失了,霍昂的定位在不遠處的一座吊腳樓裏,但血壓心跳統統顯示“無法檢測”。薑也記得這座吊腳樓,是他們白天去過的那座。

沈鐸見攔不住他們了,道:“你們最好小聲點。太歲村的白天和晚上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我懷疑不同的空間在午夜發生了滲透。”

太歲村的夜晚像一座寂靜的墳墓,那些若隱若現的燈如同盞盞鬼火。大家排成縱列,靜悄悄地摸進了白日去過的那間吊腳樓。沈鐸打頭,薑也跟在後頭,後麵是白念慈,靳非澤在隊伍末尾斷後。二樓板壁牆上掛著電子萬年曆,數字停在2005年。薑也注意到,牆上的黴菌多了許多。他又回頭看了看,靳非澤麵無表情地跟在最後麵。

他們上了三樓,找到霍昂的定位。大家都沉默了,地上沒有霍昂,隻有衛星定位手環和一塊血淋淋的肉,上麵長著黑乎乎的長毛。

作者有話說:

總結:沈鐸沒死,依拉勒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