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什麽?”江戶海麵色幾變,驚愕地問顏酉,“你說她嫁給了誰?”
顏酉把頭慢慢縮回去,隻留下一雙眼睛:“她嫁給了馮立果……”
江戶海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匡蘭月。
匡蘭月低著頭,沒說話。
轉而又看向葉從意和謝元丞。
二人亦沉默。
看到幾人都是這種表現,江戶海心中已經確認大半,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又擰著眉把話咽了下去,找了個地方抱頭坐下。
沉默良久,江戶海才抬頭,啞著聲懊惱地說:“難怪在從前飯桌上馮立果談起他夫人的時候總是支支吾吾不肯明言,原來是你……”
馮立果娶匡蘭月為妻這事為的是什麽也不難猜,他為求財手上沾了匡府幾十口人的性命,卻棋差一招,沒預料到匡員外將府中房契地契都存在錢莊。
錢財都被上了鎖,匡蘭月是那把鑰匙。
匡蘭月為了報仇嫁才給馮立果不難理解,但賠上自己後半生的行為實在令人唏噓。
匡蘭月蹲下去,寬慰江戶海:“馮立果娶我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套出阿爹留給我的錢財,但這些年我一直裝瘋賣傻,他其實根本不搭理我這個瘋婆子,帶出去都嫌丟人,我沒在他手上吃虧。”
江戶海心中這才舒服了些。
顏酉總算想明白,她又把頭探出來:“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馮立果不安好心,我那時跟你說你是故意裝不信?”
匡蘭月點點頭,神情滿是歉疚:“結果我非但沒攔住你,還害你為我跳進火坑。”
顏酉“唰”地站起來:“什麽火坑,我可是賣藝不賣身啊。我又不傻,我隻在馮畜牲身上撈銀子了,他可沒在我這占到便宜。”
說來也是湊巧,匡蘭月知道顏酉所言為真,但她害怕顏酉因此被卷進這場與她無關的漩渦之中,於是裝瘋賣傻,想將顏酉這個好心人氣走。而顏酉路見不平,見不得良善之人受欺負,哪怕是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也要想法子撈一把匡蘭月。
“那現在你打算怎麽做?如那位謝大人所言,除你之外我們現在沒有旁的證據,根本就沒有法子證明當年匡府滅門一案是馮立果所為。”顏酉說,“但他私吞賑災糧一事也足以把他押上刑場了。”
“馮立果必須死。”匡蘭月語氣堅定,“但是他死之前一定要為我匡府上下六十八口人跪著賠罪,我要親手在我阿爹墓前將他梟首祭奠,以慰我阿爹在天之靈。”
顏酉歎氣:“難啊。馮立果與那縉州縣丞串通一氣,肯定一早就毀屍滅跡,現在想拿住他們把柄,與登天有什麽區別?”
無論馮立果是事先就跟縉州縣丞串通好,還是在殺了匡府滿門後為了脫罪才與縉州縣丞做的交易。二者之間的交易已經達成,為了不留話柄,當年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都會被抹去。
證據難尋,所以顏酉才會說難。
“天理昭昭,法網難逃。”葉從意不認同,“這兩人之間既是因為利益而合作,也必然會因為利益分布不均而產生齟齬,或許可以從這一點入手呢?”
謝元丞看她:“離間?”
葉從意點頭,說:“他們二人是除匡姑娘以外,唯二經曆知道當年真相的人。隻要將他們之間的利益鏈砍斷,內部一旦發生分歧,再怎麽固若金湯的合作關係都會頃刻間崩塌。”
顏酉摸著下巴,恍然大悟道:“聰明啊,讓他們狗咬狗互相抖出來。”
江戶海也在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他說:“可讓這兩條狗互相撕咬的點是什麽?馮立果已經落網,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將當年做的事抖落出來,那麽有什麽法子能讓縉州縣丞出賣馮立果呢?”
葉從意說:“不需要出賣。”
眾人看她。
葉從意:“縉州縣丞跟馮立果達成協議的關鍵是什麽?”
謝元丞應道:“匡府的家財。”
匡蘭月曾經無意中撞破了他們籌謀,必定有所提防,匡府留下的錢財地契肯定沒有落到他們手中。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隻要將繩子從中間砍斷,二者自然就會分道揚鑣。
江戶海瞥了眼摔到地上死屍一般的馮立果,說:“這位姑娘的意思是讓蘭月把家中資產拿出來做餌?”
他停頓了一下,否決道:“不行不行,這樣絕對不行。這些東西是老匡留給蘭月唯一的依仗了,這樣風險太大,我不同意。”
顏酉小聲說:“這法子行不通,那些東西根本就沒剩下多少了。”
江戶海震驚:“什麽?”
顏酉說:“薊州受災,馮立果私吞賑災糧將無數百姓置於水火之中,你這世侄女隨她爹,是個心眼好的,拿出大半家產置換糧食去救濟鄉民,那裏還有什麽依仗。”
江戶海再次:“什麽?”
匡蘭月說:“扶貧濟弱是阿爹教誨,我做不到視若無睹。”
江戶海歎氣:“你這孩子,跟你爹一樣倔。”
“謝夫人所言我並無意見,隻要能將當年真相公之於眾,讓惡人伏罪,這些都不算什麽。”匡蘭月目光移向葉從意,繼續說,“隻是如今阿爹留給我的家財已經被我花去大半,剩下這點怕是不足以引得他們自相魚肉。”
葉從意輕輕搖頭,說:“不需要匡姑娘拿出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
幾人再次疑惑地看她。
除了謝元丞。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顏酉,心下已經明了葉從意下一句要說什麽。
果不其然,葉從意下一秒就問:“顏姑娘,你這幾年在馮立果身邊撈過多少銀子?”
顏酉警惕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葉從意說:“我無惡意,顏姑娘如實說便好。”
顏酉狐疑地看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清楚馮立果從哪裏來的那麽多銀兩,他是個色胚,為自己花錢倒是不怎麽吝嗇,經常在一些風月所豪擲千金,細算下來,他倒也在我身上花了少銀子。”
葉從意:“你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
顏酉:“嗯,像他那種男人嘛就是賤得很,得不到的永遠才是最好的,這我不得輕鬆拿捏他。”
葉從意:“那他帶你見過官場上的人嗎?”
顏酉想了想:“飯桌上見過吧,但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沒關係。”葉從意說,“他們記得你就行了。”
顏酉不明所以。
葉從意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說:“離間一事,屆時就有勞顏姑娘了。”
顏酉:“?”
關她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