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恐怖複蘇

薑厭說完話便離開了妖管部。

她拿出手機聯係了虞人晚, 結果虞人晚恰好也來領取第四期的獎品,薑厭剛到超管局門口就與下樓的虞人晚碰上了。

見麵後,薑厭把手裏的符文遞了過去, “送你的。”

“以後遇到值錢的東西建議也送我。”

虞人晚懵懵地接過黃符。

因為薑厭並沒有把標牌拿走, 所以虞人晚並不知道這個符文是什麽功能,薑厭正準備講解一下,誰知這時小哇突然探出了烏漆麻黑的小腦袋。

“嘎!”

它著急地打斷了薑厭的話,嗖的一下叼走虞人晚手裏的符文, 然後把它緊緊抱在懷裏。

薑厭曾在第四期快結束時釋放妖力打斷了瓶瓶對眾人的控製, 所以小哇知道了薑厭是妖, 但由於害怕被報複,它並沒有把這個信息告訴任何人。

薑厭伸手讓小哇停在她的掌心, 小烏鴉湊近她嘰裏咕嚕了好一會兒, 許久,薑厭點點頭。

“那你讓虞人晚母親教她怎麽用吧。”

小烏鴉的表情很是苦惱:“嘎?”

薑厭皺起眉:“虞人晚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

小烏鴉拚命搗鼓小腦袋。

薑厭:“這種事情又不能藏一輩子, 隻有了解自己的體質才能更好地利用它,她作為鴉妖還能不清楚這點?”

小烏鴉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

實在是情況特殊。

虞人晚自出生起周圍人便倒黴不斷,起初還好,後來實在是倒黴次數多了,便有有心人找來了民間通靈師。

那通靈師也算有點道行,雖然沒發現虞人晚的半妖身份, 但察覺到其體質特殊,於是叮囑虞人晚的親屬,若想家族安好,隻有和其徹底斷絕關係。

寅城虞家是華國千年戲曲世家, 祖上數代是給皇帝唱戲的,家族掌權人最重家族興衰, 虞人晚父親在世時還好,自其去世後,母女倆在家族內舉步維艱,很快便主動搬了出去。

虞人晚母親因為懷孕前受過重傷,氣血不可逆地出現虧損,生下虞人晚後,她的身體愈發虛弱,三年前母女倆搬離虞家後,虞人晚同時打幾份工維持日常生計,兩年前,虞人晚的體質被超管局某高層發現,她正式加入超管局,開始摸索著接任務給母親賺錢治病。

虞人晚的母親很愛她的女兒,但也正因為愛,她分外懼怕虞人晚會怨恨她,怕她會怨恨自己的出生,怨恨自己的體質,怨恨她並不幸福的人生,所以虞媽媽一直不說,虞人晚也始終不知道自己的半妖身份。

小烏鴉有些焦灼地抱著符文蹦蹦跳跳。

它希望薑厭能給出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但薑厭給不出。

這個符文是虞人晚母親所化,虞人晚幾乎可以盡數吸收裏麵蘊含的能量。

如果她猜想得不錯,虞人晚吸收完這個符文,不僅能力會升級,靈體也會重塑,到時除了無法永生,其他方麵她會無限接近於妖。

等到那時候,她的身份根本瞞不住。

聽了薑厭的話,小哇扇了扇翅膀,有些可憐地趴在她手掌心。

但薑厭沒被它的可憐樣唬住,她翻過手心:“別看我。”

“這件事你們自行解決。”

薑厭翻手翻得太快,小哇還沒反應過來就垂直墜落,屁股著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虞人晚站得稍遠,並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她看到小烏鴉掉到地上,連忙快走幾步,彎腰把小哇撿了起來。

小哇委屈地蹭虞人晚的手。

“你為什麽要碰瓷薑薑啊?”虞人晚小聲問它。

小哇的動作戛然而止。

它抬起豆豆眼:“嘎?”

“你是小烏鴉啊,怎麽可能被扔在地上,你為什麽不飛?”虞人晚撥了撥它的翅膀,“這不好好的嗎?”

小哇緩緩眨巴眨巴眼。

等反應過來後,它怒火攻心,扇著翅膀就開始狂踹虞人晚。

它好心為她考慮!

她隻會懷疑它碰瓷!碰瓷個屁股蹲!

還勞什子薑薑!狗屁薑薑!

每天日記本上薑薑左薑薑右的,明明以前寫的都是小哇!!

小哇把虞人晚的頭發踹得像個亂糟糟的鳥窩,虞人晚嫌丟人,不好意思地抓緊了小哇的翅膀。

她跟薑厭道別:“謝謝薑薑。”

“我回去研究研究這個符文怎麽用…”

薑厭點了點頭,她伸了個懶腰,轉身往家裏走。

穆望早上發消息說他這個周幹滿一百個小時了,馬上就能從隔壁市回來。

薑厭對這種社畜的工作時長深表同情,但看著不停進自己銀行卡的錢,又覺得穆望還能再累點。

他這個年紀就應該把時間都花在賺錢上。

如今六月,街道兩邊滿是白色藍色的繡球花,薑厭看著好看,就去花店裏買了一捧,而後抱著花去了超市。

薑厭喜歡挑戰新鮮事物,前幾天她刷小視頻時看到一個挑榴蓮的視頻,結果之後每一天她的首頁全是榴蓮,看多了薑厭就有點手癢。

她打開網上視頻,在攤位前東挑西揀半小時,終於挑了個看起來不錯的榴蓮。

結賬時,她偶遇了也在付款的林鑫九。

林鑫九推著一車的生活用品站在收銀台前,因為身高腿長樣貌優秀,有幾名女生多看了他幾眼。

“快看快看,是你喜歡的痞帥型帥哥!”

“nononono臉太臭,看起來凶凶的,還是我的二次元男人好~”

“切切,反正我大清早看到帥哥心情好,一會兒請你們喝奶茶!”

幾個女生嘻嘻哈哈地推搡著離開,薑厭付完錢,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林鑫九。

“你看到群消息了嗎?”

昨天超管局給大家發了通知,現有的參賽者自動成團,之後的任務模式升級為團隊對抗。

按照這個意思,林鑫九也算團隊一員,所以薑厭昨晚在群裏艾特時也帶上了林鑫九,她覺得有必要找個時間進行線下溝通,最起碼明確團隊分工,但直到現在,林鑫九都沒有在群裏說話,不同意也沒拒絕。

林鑫九一愣,他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薑厭。

但聽到話後,他皺起眉,劃開手機看起群消息。

薑厭從這個動作意識到林鑫九是沒有看到消息,於是也沒催。

片刻,林鑫九抬起眼:“我這幾天接了個任務,快的話五天後回來。”

距離下次任務還有半個月,時間足夠。

所以薑厭應聲回:“行,那到時再說。”

林鑫九點了下頭,他拎著滿滿兩袋東西越過薑厭,把東西掛在自行車的車把上。

薑厭的速度慢了些,等她一手抱著花一手拎著剛買的榴蓮路過林鑫九時,林鑫九忽然用腿支住了自行車。

他轉過臉:

“你的花在哪買的?”

薑厭指了指路邊的轉角處,但不知道為何,林鑫九順著薑厭視線看去後,臉色突然陰沉下來。

但他並沒說什麽,隻是低頭嗤笑一聲,騎著自行車往相反的方向駛去。

薑厭目送走林鑫九,想著他剛才頭頂升起的女人的臉,心裏有了推測。

——林鑫九的母親大概總去那處花店買繡球花。

對於林鑫九的經曆,薑厭完全談不上同情不同情,在他帶著母親的亡靈東躲西藏時,就該想到後果。

他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

437路公交車進站,薑厭投幣上了車。

公交車前方的小屏幕正在播放晨間新聞。

“江城近日出現多起失蹤案,年齡從12歲至76歲不等,失蹤人員共同點是都在傍晚八點去過城郊…”

“...望廣大市民注意自身安全,照顧好身邊的老人小孩,非必要不外出。”

薑厭認真地看了會兒新聞。

失蹤案不是超管局想壓就能壓的,就算他們能壓住網上的輿論,也壓不住失蹤人員親眷的奔走上訴。

公交車上的乘客眉心緊縮,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把頭轉向車窗,看向城郊的方向。

薑厭也往那個方向看去。

隻是她看到的與旁人大不相同,城郊那邊的天空紅得如同從動脈噴湧而出的血,濃稠的欲望幾乎凝成實體,紅色的雨一滴一滴地從天空滲下。

而更為可怖的是空中懸浮的城。

一座模糊的城市在城郊的半空若隱若現,紅色的霧籠罩著它,一切就像海市蜃樓,但薑厭知道這不是海市蜃樓,而是江城尚未解決的能量場。

能量場的組成成分是濁氣,也就是惡劣的欲望,所以薑厭憑借肉眼就可以看見它。

從白山療養院回來後,薑厭對能量場有了些研究。

這個地方與尋常的任務地點差距極大,它自成空間,可以在任意地方出現,它可以是一條河,一所醫院,也可以懸浮在半空,讓人不清楚裏麵究竟有什麽。

能量場裏的時間也是亂的,裏麵可以是春夏秋冬的任何一季,可以是上個年代特有的景色,甚至可能是虛構出的未來景象。

最奇妙的是,人一旦進入就自動參與起能量場中的遊戲,為了更好地適應遊戲,你的身份會變,衣服會變,容貌可能都會改變。

總之能量場變化多端,你不進去永遠不知道會麵臨什麽。

這和薑厭一直參與的玄學直播完全不同,它更像是無限流小說中的小世界,薑厭有種預感,既然華國的能量場數量已經呈飆增之勢,節目組遲早會讓他們進能量場參與任務。

薑厭對此並不懼怕。

未知向來最恐怖。

但也最有趣。

許久,就在薑厭準備收回視線之際,她前方座位上的小孩忽然大哭出聲。

這是個兩三歲的小女孩,話都說不利索,她仿佛受了驚,哆嗦著身子,把臉死死埋在母親懷裏。

這個年紀的小孩哭起來實在不好哄,哭聲也很是尖銳,聲嘶力竭的,像是喘不上氣。

薑厭下意識皺起眉,但女孩嘴裏的囈語讓她驟然愣住。

“媽媽....媽媽,紅紅的雨...嗚嗚...”

“飛起來的樓樓...怕,媽媽怕...”

女孩的媽媽往窗外看去:“嗯?怕什麽?哪有紅色的雨?”

女人左右望了望,隻看到了溫和的日光和晴朗的天空,她好笑地拍起孩子的背:“寶寶是做噩夢了嗎,不怕不怕...”

“噩夢飛走,噩夢飛走。”

隨著公交車駛離那片區域,城郊的景色逐漸遠去,小女孩劇烈的哭聲也慢慢變成抽噎,很快她就含著手指睡在媽媽懷裏。

公交車恢複原有的氣氛。

薑厭垂下眼睫。

年幼的小孩子總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景色,比如鬼魂靈體,但欲望絕對不歸於此類。

數千年大妖的能力都是獨一無二的,按照常理,這個世界上不會存在第二個還能夠看到欲望的妖,更遑論普通人類。

所以剛才的場景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虛空中的能量場在實體化。

而現在隻有最小的孩童可以看到它們,隨著時間推移,所有人或許都將看到它們。

到時華國上空將遍布紅霧籠罩的空中之城。

所有人隻要抬頭就可以看到它們,但他們無法遏製任何一座空中之城的膨脹,隻能徒勞“等待”著被吸納,而後走向死亡。

*

二十分鍾後,437公交車到站。

薑厭下車走進小區,已到六月,江城的溫度直逼三十五度,現在將近十點,陽光刺眼,熱流翻湧,小區裏幾乎沒什麽人。

那群總是好奇薑厭掉沒掉下水道的阿姨們一個都沒出來。

薑厭表情輕鬆地走過小道,在她路過小區中央的池塘時,看到了一隻低頭啄水喝的虎皮鸚鵡。

薑厭驚訝地“嗯?”了一聲。

她走近了幾步,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這個虎皮鸚鵡就是那個被關在妖管部的銀斑黑鴿,上次程光帶她溜進妖管部,結果這個黑鴿一看到她就被嚇暈了過去。

現在它不僅出來了,並且又喬裝成了虎皮鸚鵡,可以說十分沒有妖族尊嚴了。

“你怎麽從妖管部出來了?”

小黑鴿正喝水喝得歡,聽到身後的聲音嚇得一哆嗦,整隻鳥掉進了池塘裏,身上花花綠綠的顏料掉了大半。

它晃了晃羽毛,從池塘裏探出頭,機警地盯著薑厭看。

“我警告你啊啾,像你這麽厲害的妖欺負我是很沒麵兒的!”

“你最好就此打住,啾,否則我就把你欺負我這件事告訴森林裏的每個小動物!!”

薑厭因為當時在對抗白澤的威壓,妖力外溢,讓小黑鴿發現了本體,否則像它這種小妖是發現不了薑厭身份的。

薑厭扯了扯嘴角。

“我今天想吃燉鴿子。”

小黑鴿:“?!”

薑厭恐嚇性地往前走了兩步,小黑鴿嚇得眼白都翻出來了,眼看著就要再次昏厥過去,薑厭停下了腳步。

“膽子真小。”

她問它:“是妖管部把你放出來了?”

小黑鴿被薑厭嫌棄地小臉一紅,妖族之間等級區分十分鮮明,它看見薑厭就忍不住打顫,剛才那幾句警告全然是大腦空白後的產物。

它努力振作起來,小幅度點點腦袋。

“他們嫌棄我太吵,問了些話就讓我走了。”

薑厭:“問什麽了?”

小黑鴿昂起腦袋,顯得有些驕傲:“為什麽我這麽弱小卻能散發強大妖力!”

薑厭:“嗯?所以是為什麽?”

小黑鴿:“個人天賦啊啾,每天可以裝五分鍾,上次我裝成兩千年老虎妖,一群通靈師都不敢向前!”說到這兒,小黑鴿話音一轉,有些憋屈的樣子,“不過他們隻是揍了我一下,就發現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小黑鴿自嘲起來有一手。

薑厭彎了下唇角,她拿出一束繡球花插在了小黑鴿的羽毛上:“行了,你繼續玩吧。”

說完薑厭就離開了現場。

她還蠻喜歡這種可可愛愛的小妖的,欺負一分鍾,心情舒暢一整天。

薑厭身後,小黑鴿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

它對著池塘呆呆地注視起自己的身影。

它被送花了?

它被送花了??

以前有小花妖跟它講過,給花妖送花是求婚的意思,四舍五入給所有妖都是求婚的意思,靠靠靠,它被大妖求婚了?!

它是不是應該答應啊?

小黑鴿震驚地張大嘴巴,結果還沒等它發表感言,一朵小桃花突然衝進了它的嘴裏。

小黑鴿當場被噎得翻起白眼,它瘋狂咳嗽起來,等它好不容易把小桃花吐出來,兩朵桃花左右夾擊衝向了它的臉頰。

小黑鴿被揍得羽毛亂飛。

鬼鬼祟祟躲在樹後的穆望:“你在想什麽?”

“小鳥想太多。”

“你才沒被求婚。”

“不許得意,姐姐才不喜歡你,你不要做夢了!”

最後一朵桃花衝向前方,小黑鴿的腹部被擊中,撲通一聲再次掉進了池塘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