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間夜話
**為什麽會多出來一個人?
是鏡子裏的那條蛇嗎?
它跑出來了?
虞人晚嚇得背都僵直了, 要叫醒薑厭的手滯在半空,薑厭的半張臉陷在枕頭裏,看起來睡得非常香甜。
“薑厭…”
許久, 虞人晚敢動了, 她湊到薑厭耳邊小聲叫道。
但薑厭隻是皺了皺眉心,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虞人晚有些著急了,她伸出手小幅度地去推薑厭,但剛推了兩三下, 一陣很微弱的風突然從她頸後吹過。
吱呀——
臥室的門被人緩緩推開了。
虞人晚下意識吞咽了口唾沫, 她想從衣服口袋裏摸出張符, 但無比倒黴的,她摸出的要麽是還沒畫符的黃紙, 要麽是根本應付不了這張場合的符文。
直到濕黏的東西舔上了她的耳朵, 虞人晚突然不動了,她歎了口氣, 垂頭喪氣地盯著地麵。
那蛇似乎很享受虐殺人的體驗,蛇身緩慢地爬上她的褲腳,鱗片與衣服摩擦發出紙片撕裂般的聲音,它吐著蛇信爬上了她的脖頸,蛇身一點點勒緊。
“你在發抖,”蛇發出了女人尖細的聲音。
因為真的很難不抖啊。
虞人晚的心髒因為窒息飛速跳動, 耳膜像是被鼓槌大力擊打,嘴唇開始變得青紫,眼白也逐漸湧上了紅血絲。
那蛇大概也覺得無聊了,蛇身一轉, 試圖把虞人晚的脖頸直接扭斷,但也就是這時候, 她發現虞人晚仰著脖子努力露出了一個笑。
很莫名的一個笑。
與此同時,兩人身後的紅色木質衣櫃突然轟然砸下,穩準狠地砸在蛇拖在地上的半邊身體上,它痛得張開了血盆大口,津液噴濺在虞人晚的臉上,虞人晚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數分鍾後,腥臭的鮮血在地板上蔓延開來,虞人晚把圈在脖子上的屍體像脫衣服一樣,從下往上脫掉,小心翼翼地扔在了地上。
“你應該是不知道。”
她蹲下身子,一邊用紙巾熟練地擦身上的血,一邊對著屍體小聲說:“離我離得那麽近真的會很倒黴。”
“你看你就死掉了吧?”
衣櫃倒下的聲音還是很大的,薑厭剛睜開眼睛就聽到了虞人晚說的這句話。
“什麽死了?”
她眯著眼在黑暗中看虞人晚:“你在做什麽?”
虞人晚連忙扔開紙巾,慌張地站起身:“就,就是剛才有條蛇,你看那兒…”
她打開了臥室的燈,指著地麵對薑厭說道。
但地麵上幹幹淨淨,除了因為衣櫃倒地散了一地的衣服外,什麽都沒有。
就連剛才擦血的紙,也盡是白色。
虞人晚愣住了,她怕薑厭以為自己在騙人,連忙比劃道,“不是的,這裏剛才真的有條蛇,特別長,身上的鱗片很刮人,”她給薑厭看自己的脖子,“你看是不是有紅痕,剛才它勒我脖子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從薑厭的表情判斷出了,她的脖子上什麽痕跡都沒有。
一片沉寂。
薑厭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地上的衣服看。
虞人晚眼眶倏地紅了,很突然地說道:“我沒有翻衣櫃,我不是想偷你的東西。”
薑厭皺了下眉,“我又沒說不信。”
她下了床,從地上散落的衣服底下摸出一片碎了大半的鱗片,“我剛才是在看這是個什麽東西。”
“行了,你趕緊把眼淚憋回去。”
虞人晚用衣袖蹭了蹭鼻子,囁嚅著點點頭。
通過虞人晚的回憶,薑厭知道了剛才在自己睡覺期間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這其實很說不通,因為薑厭雖然睡眠質量不錯,但她對危險的感知能力很強,如果剛才那蛇真如虞人晚所說的危險,她不可能睡得那麽死。
薑厭並不懷疑自己的警覺性,所以她對虞人晚道:“它應該並不想殺你,最起碼剛才沒有殺心。”
虞人晚一愣:“那它是…”
“嚇你玩?”
虞人晚露出懷疑人生的表情,這時薑厭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薑厭止住了後麵的話,滑開了手機。
是沈歡歡的信息。
「笑笑看見蛇了,你們那邊怎麽樣?」
薑厭回道:「虞人晚也遇到了。」
沈歡歡:「我們對下剛才的事吧,我和笑笑去找你們。」
薑厭回完消息跟虞人晚說了下,虞人晚連忙收拾起地上的衣服,收拾完她四下打量了會兒,又跑去廚房拿來掃帚把客廳的地給掃了,頗有種開門見客的感覺。
不消片刻,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虞人晚抱起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烏鴉飛奔到客廳角落,薑厭看了她兩眼,覺得虞人晚這人有點好玩,整個人的生活狀態完全在喪裏喪氣和急速奔走之間反複橫跳。
打開門後,沈笑笑哭喪著臉走進房間,“薑厭姐——”
她張著胳膊就要給薑厭一個愛的抱抱。
薑厭冷漠閃避。
沈笑笑:“嗚嗚!”
“你們屋子好幹淨啊,”沈歡歡打量了會兒房間,注意到窩在角落的虞人晚,“誒,你別站著啊,來沙發坐。”
虞人晚低下頭:“我喜歡站著。”
沈歡歡笑了笑,從書包裏裏拿出一個折疊椅子,遞給薑厭,又讓薑厭拿給虞人晚。
“那你要是不想站了,就坐著休息一會兒。”
【噗,怎麽會有人隨身帶椅子啊?】
【剛看了沈歡歡那邊的視角,她是出門前猜出虞人晚會縮在角落,特意拿的。】
【QAQ我也想和歡歡做朋友。】
從薑厭手裏接過椅子,虞人晚臉上的感動幾乎要溢出來了,薑厭被這個表情肉麻到,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轉身回到沙發,問沈笑笑是怎麽回事。
沈笑笑正經起來:“就是半小時前,我在屋子裏看見了一條灰色的蛇。”
薑厭:“灰色?”她拿出那塊碎了大半的蛇鱗,“虞人晚看到的這條是黑色的。”
“你確定沒看錯嗎?”
沈笑笑搖頭:“當時有光亮,蛇身是黃灰色的,但更偏灰色,肯定沒錯。”
“這麽說最起碼有兩條蛇,”薑厭沉吟了會兒,問沈笑笑:“你是怎麽看見的?”
沈笑笑的臉色白了白。
她平時就怕這種軟體動物,這會兒回憶剛才的場景,全身都忍不住地發癢,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恐懼說道:“我根本不想看見,但我當時被吵醒了。”
想起剛才的事,沈笑笑心驚肉跳地打了個寒顫。
她昨晚睡得比姐姐早,她睡著的時候,沈歡歡還在客廳看淩晨檔的新聞,所以她是伴隨著斷斷續續的人聲睡著的。
淩晨三點,她突然被嘈雜的人聲吵醒了。
當時她還以為是樓上或者樓下的鄰居在吵架,所以她把被子悶過頭翻了個身又要睡,但那聲音越來越大,半睡不醒的她迷迷糊糊聽出聲音的內容並不是爭吵,而是在做節目。
「深夜是一群人的孤獨,孤獨是一個人的深夜,歡迎收聽晚間夜話節目,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小關。」
「今晚有三名幸運觀眾接入我們的專線,讓我們走進她們的生活,傾聽她們的故事。」
「下麵是A市王女士打來的電話。」
「喂,請問是王女士嗎?」
沈笑笑聽到主持人這麽問道。
「嗯,我是,」女人的聲音跟唱歌似的,好聽極了,「小關你好,我聽你的節目很久了,我們全家都是你的忠實觀眾。」
「天啊,這真是我的榮幸,您今天是想分享什麽事情呢?」
「我是來求助的。」
「嗯?您想要求助什麽呢?」
「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裏,」女人好聽的聲音變得有些焦急,「我最近想起一些事情,但我問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不記得,我有些害怕,我想帶他們離開現在的家,但他們不願意走。」
主持人溫和道:「王女士您說得有些亂,但我大致明白了您的意思,您是覺得您現在住的地方並不是你的家是嗎?」
女人連忙道:「是的是的。」
主持人有些苦惱了:「事情好像有些糟糕呢,如果是莫名其妙住在別人家,這也太危險了。」
「是啊…」女人說道,「我就是這麽想的,我覺得我的記憶被壞人篡改了,我們一家的記憶都被改了,但我現在陸陸續續想起來了一些,我想我應該趁著壞人沒發現,先逃出去,這個地方太小了,我住得太難受了。」
她緩緩道:「我記得我以前很有錢。」
主持人倒抽了口涼氣,沈笑笑聽到主持人的指甲敲擊桌麵的聲音,噠噠噠的,許久,主持人突然笑了起來:「王女士,我想我或許知道您在哪裏啦。」
女人驚喜道:「啊,是嗎,這真是太好了!」
主持人笑道:「介意開一下攝像頭嗎?」
「不介意不介意。」
因為沈笑笑隻是隱隱約約聽著節目聲,所以並不知道女人那邊是個什麽場景,但她聽到主持人突然開始捧腹大笑,幾乎要笑斷了氣。
「王女士,你竟然連這個都忘了!」
主持人笑著說:「你在棺材裏啊,王女士你怎麽連這個都忘了,你的記性也太差了!」
女人也笑了起來,她發出捂著嘴的悶笑聲:「我的天,對啊,你看我這腦子!」
「謝謝小關啊,我想起來了,我們全家上個月都被入室搶劫犯殺了,哈哈哈哈。」
聽到這裏,沈笑笑多濃重的睡意都沒了,她晃了晃腦子,匪夷所思地爬起床,一步三個哈欠地走向客廳。
客廳的燈是關著的,但是電視在播放。
沈笑笑也沒多想,隻以為是姐姐睡前忘了關電視。
她走到沙發前坐下,想要看看這個整蠱節目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第二名被接聽的觀眾姓白,是個在校女學生。
她非常主動地開了攝像頭,露出身上的紅色校服。
「白小姐您好。」主持人說道。
「你好呀小關,我糾結了好久才打的這個電話呢。」
「為什麽會糾結呢?」小關佯裝受傷道,「我明明這麽可愛!」
「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可能是因為我認識你吧,你死得太嚇人了,我有些害怕。」
小關調笑道:「完了,我的黑曆史被您扒出來了,您看過我直播自殺的視頻了嗎?」
「看過看過,我還給你點讚留言了,你總能挖掘不同的死法,最後還為理想獻祭了自己,我很崇拜你。」
小關笑道:「哎,真該讓那些女孩也聽聽您的話,她們的死簡直就是藝術,我最喜歡我躲在窗簾後的那次直播,您看過那場嗎?」
女孩麵露回憶:「當然!那個女孩叫的好大聲,她不停求饒,聲音比黃鸝還要好聽。」
小關欣慰點頭:「是啊,她媽媽的聲音也很悅耳,爸爸的叫聲差了點,也還湊合吧。」
「啊......」
小關忽然停止了對話:「一直在說我的事情,您今天是有什麽事情想分享嗎?」
「沒有沒有,我就是想來告訴你我很喜歡你,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我收到你的喜歡了,那麽再見?」
「再見!」
沈笑笑看著電視屏幕上笑容滿麵的男主持人,心裏的吐槽聲更大了。
現在的節目為了獵奇真是什麽都能編。
就這還想有人信?
打死都沒人信!
沈笑笑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她準備關電視了,但看著電視屏幕裏男主持的臉,她忽然皺了下眉,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張臉。
...在哪裏呢?
沈笑笑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了半個月前看到的一則社會新聞,一則關於連環殺人犯在被捕時撞槍自殺的新聞。
沈笑笑連忙搜起關鍵詞,還鬼使神差地輸入了“小關”。
幾分鍾後,沈笑笑目瞪口呆地抬起頭,比對著電視上的人臉與手機上被打了碼的殺人犯,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可思議。
這時,主持人已經開始接聽第三通電話。
與前麵兩個人不同,這個嘉賓並沒有說話,而是不斷發出劇烈的喘息聲。
主持人並沒有著急,依舊不急不緩地介紹道:
「今天的晚間夜話節目已經接近尾聲,這通電話來自於長夏市的沈女士。」
「啊...她似乎被嚇到了呢。」
小關微笑道:
「沒關係,讓我們看看她在做什麽吧。」
而後沈笑笑就看到電視屏幕突然變黑,在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後,屏幕慢慢變亮。
她看到了在**熟睡的自己。
電視裏的自己像是被什麽東西吵到了,不耐煩地用被子悶住頭,但又在幾分鍾後,一臉匪夷所思地從**爬起來。
屏幕上在快速播放著她剛才所有的經曆,從被吵醒,到坐在沙發上,再到哆嗦著手查閱新聞,所有的一切都在電視上清晰播放著。
沈笑笑像是被從頭到腳倒了盆冷水,渾身都在發顫,小關體貼地詢問她的感受,但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電視上播放的內容馬上就要與現實同步了,沈笑笑有種奇怪的預感,如果同步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她努力讓自己從恐懼中出來,三步並作兩步拿過遙控器就摁下了關機鍵。
但電視還在播放。
沈笑笑又大力摁了好幾下,這時小關突然把臉貼在電視屏幕上,五官被擠壓得四處溢流。
“沒有用的,沈女士。”
沈笑笑尖叫了一聲,把遙控器猛地扔了出去。
小關的眼珠擠到了眼角,盯著沈笑笑不停地笑。
沈笑笑沒轍了,她能想到的關掉電視的方法隻剩下一個,她咬緊牙跑到電視後,一把拽住電視線狠狠扯了下來!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一切像是被摁下休止符,笑聲的餘韻還在房間內回**,但再也沒有新的聲音傳出。
沈笑笑緊閉著雙眼僵直地站在原地,許久她的肩膀才稍稍放鬆,她彎下腰,劫後餘生般吐出一口氣。
她準備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姐姐。
離開前,沈笑笑下意識捏了捏手裏的電視線。
人皮般的細滑。
電視線在她手裏輕輕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