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倫
◎女兒有出息，比什麽都開心◎
芳夏和賀悠悠打開雲錦司審訊室的門, 薑遠秦已經坐在老虎椅上。
薑遠秦發現進來的是芳夏，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她以為今天是大理司的人來提審, 不曾想是芳夏。無論怎樣, 這都算自家人。
薑遠秦忙坐直了，不等芳夏開口，就先訴苦道：“小風氏, 風焰那個瘋子沒提前打電話，突然找上門來, 我什麽都不知道, 糊裏糊塗就被雲錦司的人抓了。您不信, 您可以查電話記錄。”
芳夏坐下後，盯著薑遠秦，沒說話。
賀悠悠拿出一遝資料放桌上，道：“你確定，你不知道風焰找你做什麽嗎？風焰可不是這麽說的。”
薑遠秦輕蔑地瞥了賀悠悠一眼：“你不是高家那個誰嗎？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賀悠悠皮笑肉不笑地揚起嘴角：“薑遠秦，請收起你的傲慢吧。我叫賀悠悠，我今天是作為小風氏的高等秘書跟你對話,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薑遠秦吃癟，話到嘴邊, 又吞了回去。
賀悠悠又道：“今天跟你相關的有三個案子要審。第一個收買剪輯師栽贓嫁禍小風氏案；第二個逼薑遠鴻自殺案；第三個，與風焰串聯謀反案。”
薑遠秦是沒想到半年前的案子還會再翻回來, 她馬上否認：“我沒有栽贓小風氏，那是誤會，我早就跟小風氏還有薑院長達成和解了。還有, 薑遠鴻是殺了自家堂姐滿門, 最後畏罪自殺, 和我沒半點關係！”
芳夏道：“怎麽和你沒關係？你是不是忘記了, 當初我和你通電話的時候，你都承認了的。”
好幾個月前的事，薑遠秦確實都已經忘了。
薑遠秦再次否認：“我沒有。”
芳夏點頭道：“你如果忘記了，也沒關係，當初我跟你打電話都是有錄音的。你要不要聽聽？”
薑遠秦沒想過幾個月前的通話會有錄音，她還沒來得及表態，賀悠悠已經打開平板，播放錄音給薑遠秦聽。
【芳夏：薑宗主那麽晚了，還不睡？
薑遠秦：我等你電話呀。明天去風城堡覲見這麽大的事，我們一家人，總得商量商量吧？
芳夏：你當初冤枉我作假音頻的時候，怎麽不跟我商量商量？你還給我媽媽打了三百萬作為我認罪的條件，我要是不認罪，你們連幫我認罪的律師都找好了。宗主，我差點一條命都栽你手上了。
薑遠秦略微一停頓：我答應過你爺爺的呀，你前麵先認罪，後麵我保你平安。
……
薑遠秦：從今往後，我們薑家就是你最強大的後盾。
芳夏：行。我明天可以選擇沉默，不追究你的責任，作為交換，你去搞定姬家，而且你需要承諾不再挑事。
薑遠秦：沒問題，以後絕對不再挑事。】
這是芳夏去風城堡的前一天晚上，兩邊妥協的通話。
聽得薑遠秦一身冷汗，看來，從一開始，芳夏就留了一手，就在防備她！
賀悠悠：“你聽清楚了，栽贓陷害你自己可是承認了的。”
薑遠秦尷尬笑著反駁道：“錄音也說得很明白，不再追究責任不是嗎？”
賀悠悠白她一眼：“不是有前提嗎？前提是，‘從今往後你們不再挑事’，你都要造反了，我們還不能舊事重提？”
薑遠秦無力反駁道：“我沒造反！我真的沒有。風焰腦子進水了，突然來找我，你們可以查記錄，這半年，我跟風焰從來沒聯係過。”
賀悠悠：“你別急著澄清，沒有證據，我們是不會鎖你的。”
薑遠秦：“……”
她腦速轉的也快，她快速轉別的話題：“還有薑遠鴻，他是自己自殺的，幹我什麽事？”
芳夏提醒：“薑遠鴻自殺前，你給他打了電話。”
賀悠悠翻開通話記錄：“通話記錄是證據，別不承認。”
薑遠秦心虛道：“我是打電話勸他自首，誰能想到他會自殺？”
芳夏：“我當時就猜到你會打電話逼他自殺，所以我提前給了薑遠鴻承諾，隻要他能夠把你跟他的通話進行錄音，然後發給我，我就不追究他家人的罪責。”
薑遠秦：“！！！”
賀悠悠點開了第二段錄音：“這是你和薑遠鴻的通話記錄。”
薑遠秦和薑遠鴻通話的記錄將近二十分鍾，除了互相扯皮外，就是薑遠秦逼薑遠鴻自殺，不然會將他父母和舅舅一家都拉下水，而通話內容裏最重要的是，薑遠秦承認借薑遠鴻的刀殺害芳夏。
聽完錄音，薑遠秦整個臉色都變了。
賀悠悠輕輕敲著桌麵：“你想借薑遠鴻的刀殺小風氏，事敗後，逼迫薑遠鴻自殺。這就是證據。”
薑遠秦還在做最後的努力，她辯解道：“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我以前不知道芳夏是小風氏，這半年以來，我在南境一直循規蹈矩，對待薑院長一家，更是禮遇優待！不信你們可以問問薑院長。”
“你別急，你謀逆的事，我說了有證據。”
“不能單憑風焰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薑遠秦以為賀悠悠所說的證據是風焰的證詞。
賀悠悠懶得打開大屏幕，她點開平板上的視頻，並翻過去給薑遠秦看，隻見畫麵視角是薑遠秦的書房，書房裏她和風焰在說話。
薑遠秦詫異瞪著她們，她書房裏怎麽會有監控？
“這是你們設的圈套？故意陷害我的圈套！”
賀悠悠聳肩：“誰跟你一樣，喜歡設圈套陷害人？是有人舉報，雲錦司提前做了布防。你看看你跟風焰說的話，多麽積極，你還幫風焰出謀劃策怎麽殺小風氏比較容易，你還要負責殺害小風氏的家人，這些可都是你的族人啊！為了權利，你可真夠狠毒的。”
薑遠秦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可能反轉了，沒希望了。
芳夏冷冷道：“趕緊的，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之後的審訊，薑遠秦依然是各種哭泣，表演著後悔，搞得芳夏煩不勝煩，等錄完口供，就命人把薑遠秦關押到裏希不周山監獄去，是殺是剮，由大理司定奪。
第二天是對風焰的審訊。
風焰比薑遠秦實在多了，他有恃無恐，有問必答，實話實說，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他也知道芳夏拿他沒辦法。
審訊到一半，芳夏突然道：“你夫人死了，你知道嗎？”
風焰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他極力控製著表情：“被你們殺了？”
芳夏搖頭：“逮捕的時候反抗，她殺了3個錦衛，最後自殺了。她比你有骨氣。”
風焰氣紅了雙眼，青筋泛上額頭。
芳夏繼續氣他：“你可能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大風氏設下的陷阱。我是被圍捕的獵物沒錯，但誰是誘餌？你是誘餌，姬向琴是被她厭棄的棄卒。為什麽在風淮陽死後，你隻能當個誘餌呢？可能在大風氏心裏，這就是她給你的定位吧！”
賀悠悠立刻默契地接上：“什麽定位？哦，廢物一個！”
風焰憤怒大吼：“你們閉嘴！你們胡說八道什麽！”
賀悠悠象征式的舉起雙手投降：“我再問你一句，你說小風氏是尾族人，你有沒有證據？”
風焰硬氣道：“我沒有證據！讓她去驗血，不能在平康係醫院驗，她敢嗎？”
說完風焰瞪著芳夏。
芳夏平靜道：“就上個星期，我在魔城的時候，大風氏偷偷派禦醫來抽我的血去化驗……”
賀悠悠把化驗結果單放到風焰麵前：“這是驗血結果！大風氏派人驗的，一份平康係醫院驗的結果，一份是黑市醫院驗的，兩份結果一致，隱藏血型是OA型。”
隱藏血型OA型就是有巢人的意思。
芳夏見風焰很認真地看驗血單，她不免道：“大風氏是病糊塗了，前腳剛偷偷給我驗完血，後腳就被老魚拙劣的謊言給欺騙。老魚你知道嗎？你隻聽說過，沒見過真人吧？都是通過你夫人姬向琴的口述知道的吧？知道你夫人跟他是什麽關係嗎？”
風焰看向芳夏，芳夏沒繼續往下說。
賀悠悠接上道：“姬向琴和老魚還有跟老魚一夥那個鍾稻城，是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一個女人應付你們三個男人……”
風焰瞪圓了眼睛，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
賀悠悠搖頭，“這事你之前完全不知情？您一把年紀了，就隻會炸毛，什麽都不知道。老魚和鍾稻城為什麽要拱你女兒上位？你也不知道是嗎？他們隻是為了想把你女兒當做傀儡，好完成他們滅三族的使命。這一點鍾稻城在裏希不周山監獄都招供了。”
賀悠悠調取鍾稻城坦誠的視頻給他看，風焰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被所有至親背叛，當猴耍，平時一點就著的脾氣，竟完全啞火。
眼看著風焰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連活下去的欲求都沒有了。
賀悠悠快速敲著鍵盤，“我根據實際情況，調整你的供詞好吧，如果供詞沒問題，你就簽字。”
她們這次的目的，就是要把風焰懷疑芳夏是尾狐族的供詞完全抹去。
也就是說，芳夏是不是尾族人，不在大家的討論範圍之內。
芳夏：“你是我們風家人，念在你是不知情，被人慫恿的份上，我也不想把你關到裏不監獄受苦，就在南境，給你安排一個住處，好好終老吧。”
換言之，不坐牢，但軟禁，生活會舒服點，但從此不可能回風城堡了。
這已經是作為叛亂者最好的結局。
*
從裏希大廈出來，芳夏去醫院看許冬，在許冬的病房裏，剛好遇到了薑院長夫婦，他們應該是特意在那裏等候芳夏的。
芳夏對薑院長夫婦始終不太親近，這次回來，也就剛抵達的時候，跟爺爺見了一麵，之後一直忙，芳夏也沒主動聯係。
姚欽麗邀請芳夏回家裏吃飯：“我剛看了X光片，許冬恢複的很好，後天可以出院了，你們一起回家來吃個便飯，方便嗎？”
芳夏還沒去過薑家，她看著薑院長期盼的眼神，笑著點了點頭：“行啊，不過可能要換個時間。許冬出院要先回我家吃飯，我媽都準備好了，不好跟她改時間，我們晚一天回薑家吃飯，可以嗎？”
姚欽麗忙道：“可以可以，那就約大後天的中午。”
從病房出來，芳夏送薑院長夫婦去坐電梯。
薑院長這才找到機會問：“宗主現在怎麽樣了？”
“去了裏希不周山監獄。”
“那薑氏當家的位置，打算怎麽處理？”
芳夏反問：“爺爺是有什麽想法嗎？”
薑院長道：“最好還是由她兒子繼承吧。小孩子沒有參與大人的事，也不該牽連。”
按照有巢人的體係，隻要芳夏有自己的繼承人，禦三家是翻不出浪來的，沒必要做斬草除根的事。
薑院長又道：“你扳倒薑遠秦，最後還是安排她兒子接班，外人對你也更沒話說。而我們二分家也需要留人駐守。”
芳夏聽明白了，薑院長是害怕芳夏安排二分家的薑遠銘去繼承宗主的位置。
芳夏之前壓根就沒有在乎過宗家的位置，畢竟對於她來說，薑氏宗家沒有平康係醫院重要，二分家目前還是守住平康醫院為重。
她點了點頭道：“大宗正院會提繼承方案，我會讓他們按照規矩，安排薑遠秦的兒子做薑氏宗家的繼承人。”
一生對於爭權奪利完全沒有興趣的薑院長，這才笑道：“這樣最好。”
*
許冬和雨半程出院那天，芳夏開車來接他們回家，她的警衛和隨從坐另外的車，在後麵跟著，到了青雲街口，他們一行三人走路回去。
整條青雲街，早布滿錦衛。
經過江記麵館，此時不是飯點，江大頭不在，他老婆坐在門口跟人嘮嗑。
進了芳家院子，李繼才甩著車鑰匙剛要出門，他瞧見芳夏，忙道：“閨女？你怎麽回來了？你回來怎麽不提前跟我說？我好開車去接你啊！哎喲，許冬也回來了？”
芳夏現在對李繼才早沒了以往的怨恨，她把其中一個手提袋遞給她爸：“給你和王阿姨的禮物。”
“哎喲閨女孝順我了。謝謝閨女。”李繼才激動地接過手提袋，他打開一看，紙袋裏裝了兩台高端手機的包裝盒，“手機啊？這很貴吧？你趕緊拿去退了，不需要給我買這麽貴的東西。”
後麵跟上來的雨半程笑道：“李叔你就拿著吧，我師父接了個大單，有的是錢。”
雨半程特意把“大”字念的很大聲。
李繼才咧嘴笑著，女兒有出息，比什麽都開心。
芳夏已經上樓去了，李繼才在樓下喊：“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吧？還有許冬一起，跟你王阿姨。”
芳夏一直想感謝王惠上次的救命之恩，她站在樓梯上，低頭道：“晚上吧，你們有時間嗎？”
“有有有。我馬上給你王阿姨打電話。那就這麽定了啊，晚上在我們這兒吃飯。你和許冬……”李繼才看向雨半程，笑道：“小雨也一起來。”
雨半程非常識趣：“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
許冬沒急著上去，他站在樓下跟李繼才說話。
芳夏上了二樓，正在換鞋，芳玉龍聽見聲響，從廚房裏出來了。
芳玉龍最近因為薑院長幫忙醫治調理，病狀減輕了，臉色也紅潤了很多。
“好香啊，龍姨，你在燉什麽肉？羊肉吧？一股奶香味。”雨半程恨不得把鼻子甩進廚房裏。
芳母笑道：“就你鼻子厲害，在做清燉羊肉。這個保姆阿姨做飯好吃，比我做的好吃。”
雨半程奉承道：“那不可能！誰做飯有龍姨你做得好吃？”
芳夏換好鞋，往裏走，“雨半程你就可勁拍馬屁吧！”
“師父，你可冤枉我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芳母因為不見許冬，忙跟上來問：“許冬呢？不是說一起從北城回來嗎？”
“他在樓下跟我爸聊天。”
芳母小聲抱怨：“跟李繼才有什麽好聊的？”
雨半程剛才走在後麵，他聽了一耳朵，“你們未來的好女婿，好像要送車給李叔。”
芳母一聽不樂意了：“送車給他做什麽？給他買條煙就不錯了。有錢也不能這麽亂花呀？！”
雨半程攤在沙發上，傷口還隱隱作痛，他笑道：“是啊，有錢多多接濟我也可以啊。”
正說著，許冬上來了。
芳母知道許冬為了追芳夏都追去北城了，她現在對於這個未來女婿也算認可，畢竟有錢又帥，知根知底，還愛自己女兒，沒什麽比這個重要。
而且，聽說許老爺子快不行了，她有點幸災樂禍，但又不想讓許冬看出來，她關切問：“你爺爺住院了？”
“對，在重症監護室，也不能探病，不能看護。”這是許冬和芳夏商量好的，統一口徑。
“哦，這樣……”芳母笑了，想想好像不太禮貌，她忙收起笑容，“年紀大了，沒辦法的事。那你們製藥廠怎麽辦？你要回來看著嗎？”
“公司有職業經理人打理，我在北城負責實驗室的工作。”
“這樣也好，術業有專攻嘛。”
許冬和芳母在門口說話，芳夏問：“媽，我姨婆呢？”
“在天台曬太陽。”
芳夏往樓上走，上了三樓天台，她姨婆正站在步梯架子前給盆景修建枝條。
“姨婆！”
姨婆聽見聲響，抬頭看過來，笑道：“我看見你們回來了。我馬上就下來。”
芳夏看向隔壁張家，天台上沒有晾曬的衣服，閣樓門緊鎖著。
姨婆道：“張黎他們把房子賣了，聽說在新區買了電梯房。他們搬走了也好，總算清靜了。”
芳夏走到姨婆麵前，站定後張開手掌，手心上有一塊金光閃閃的金餅，她問：“姨婆你知道弘農楊氏嗎？”
姨婆瞥了那金餅一眼，手上繼續修剪著枝條，她輕聲道：“弘農楊氏偷偷給你送了26塊金餅，是嗎？這些都是當年的尾族勳貴，他們和百魔複仇隊原本是想幫你複辟大宗伯的，現在看你當了大風氏繼承人，都知趣當做不知情了。”
原來如此，跟芳夏揣測的也差不多。
“你是不是想把金餅還給他們？”
芳夏把金餅放在架子旁的木台階上，這些勳貴也不缺錢，把禮物還給人家，對方可能還不高興，她道：“不還了，捐給尾族的窮苦老百姓吧。”
姨婆點頭：“那你交給江大頭。讓他把黃金換成錢和物，捐給需要的人。”
“好！”芳夏定定看著姨婆。
姨婆笑道：“你盯著我看什麽？”
芳夏本想問姨婆，年初她從台階上摔下來，真的是意外嗎？這事困擾她挺久了，她問過賀悠悠這是不是他們故意設計，故意引她回南境的？
賀悠悠不承認，說這純屬意外，而他們順勢利用了這個意外而已。
但芳夏總覺得這意外太過的巧合。她姨婆是有意配合他們的？
話到了嘴邊，芳夏還是忍住了沒追問，有些事發生了，不必一定要追根問底。
冬天的微風輕輕吹著，芳夏幫姨婆把兩鬢的銀發別在耳後，她笑道：“等我在風城堡坐穩了位置，我再接你和媽媽過去一起住。”
姨婆：“我們在這裏住習慣了，就在這裏住也挺好。”
“青雲街可能明年要拆遷了。而且你們住在這裏，我始終不放心。”
“那聽你的安排。老來從孫。”姨婆說完，祖孫倆不由得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