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再見魔城
◎隻有她能改變這個世界◎
天剛蒙蒙亮, 姬向琴就進宮了。
在偏殿等了會兒，廖總管才出來接她, 說大風氏剛起, 正在梳妝。
風燼因為做放療的緣故，頭發掉了不少，她現在日常見客都得戴假發。
烏黑的假發戴在頭上, 顯得人年輕了不少，但看著太假了, 她還是愛跟她銀白發絲相近的假發, 幾乎能以假亂真。
姬向琴進來的時候, 她已經戴好假發，換好衣服。
“這幾天大風氏臉色紅潤了不少。”
風燼看著鏡中的自己，依然是蠟黃的將近枯萎的臉，沒見紅潤，但臉上長了點肉倒是真的，沒之前嚇人了。
風燼道：“最近在喝中藥調理，中藥還是溫和點, 不像放療，不管你好的壞的細胞, 統統殺死。”
姬向琴扶著風燼走出臥室，“聽說小風氏要去魔城？她怎麽會選了魔城呢？”
風燼坐到軟塌上, 廖總管幫她點開虛擬屏幕，查看今天的行程安排。
“她自己選的。”
“她這次去魔城，帶才人去嗎？”
風燼想起監控裏看到的畫麵, 不由微微閉眼：“不想管她這些私事。”
姬向琴：“我前兩天聽人說, 那個許冬是她初戀情人, 她這次特意把人選進來, 報複人家的。據說天天要在房間裏，用鞭子抽打……”
風燼當然知道許冬是芳夏的初戀，她道：“在乎才會隔了這麽多年還要報複，不在乎，早把人忘記了。年輕人你不懂，放的開，玩的野。不玩出人命就行。”
姬向琴榜風燼揉著肩膀，笑道：“就算玩出人命，您不還得幫忙收拾爛攤子？”
風燼捏了捏眉頭：“誰讓巢珠在她身上呢？我最近時時在想，為什麽巢珠會在她身上。”
“她在那個醫院出生啊，不是嗎？我看雲錦司調查的結果，她親媽在那次爆炸中也身亡了，隻是當年沒查出來。這事要怪也隻能怪尾族大宗伯的女兒，自己背個炸藥包搞什麽自殺式刺殺，活該他們家被滅門。”
風燼當初采信了雲錦司的調查結果，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找借口滅大宗伯。
那場謀殺是否真的另有真相，她一直都是存疑的，這些年內務司錦衛隊也在暗中調查，可惜至今沒有其他的結果。
尾族大宗伯的女兒安傾城，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未來大宗伯繼承人，為什麽要以死殺害風歌？真的如調查所說，隻是對風歌愛而不得？這麽做實在過於愚蠢，賠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還搭上了全家，乃至全族。
風燼原本一直相信芳夏的父親薑遠樊不可能故意殺害風歌，畢竟他沒有動機，還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了。
可二十多年以後，眾人才知道，薑遠樊女兒獲取了風歌身上的巢珠，原本看似沒有動機的薑家，現在看來，動機十足。
不過這幾個月錦衛隊再三調查，還是沒查出薑遠樊有預謀的任何證據，風燼漸漸的，對於芳夏也沒了當初的那些敵意。
風燼道：“可能，這都是天意。”
姬向琴點頭：“當初鍾稻城扒了幾層皮也沒扒出別的事來，一切應該就是巧合。”
“嗯。”風燼懶懶應了一聲。
熱茶端上來了，姬向琴親自接過遞給風燼，她順勢道：“鍾稻城不是要退休了嗎？怎麽還不退？”
風燼瞥了姬向琴一眼，不露聲色道：“他是想退，還是不想退？”
“做到他那個位置，有幾個真想放權退休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想退？”
“我也隻是猜測。”
“那你打聽打聽，他如果真想退，那就退。如果他不想退，那就直說自己不想退。”
姬向琴和雲錦司司長鍾稻城有一腿的事，風燼早有耳聞，誰家還沒點子破事，她懶得點破。
姬向琴也不敢多說，隻道：“我讓風焰去側麵問問。”
有趣，讓自己丈夫去跟她出軌對象打聽消息，風燼都忍不住笑了。
風燼吃過早點，便去議事房參加有巢議會，今天的議題是小風氏去魔城的事。
大家都認為，治理魔城，小風氏沒必要親自去，現在遠程操控也很方便。
而且魔城建了幾千年，各種規章製度都是經得起歲月洗禮慢慢形成的，需要治理改革的地方不多。
芳夏微笑道：“我抓鬮抓到的，這是命運的安排，我得親自去。”
大臣們還要勸，可芳夏表麵上態度溫和，實則不容置喙，她決定了，就一定要去。
最後大家沒辦法，擰不過，隻能配合，由宮內司和雲錦司共同負責安保，而管理尾族事務的外務司司長跟隨前往。
風燼前麵都沒說話，她隨芳夏去折騰，等拍板了，她底下心腹才重開了一個議題：如何收回“風回道”。
那人點開虛擬屏幕，把風回道的曆史淵源，最近幾十年的歸屬變遷都說得清清楚楚。
“風回道主要分為，地麵山林及礦產資源，地下雲滇王朝三代大風氏墓地，以及地表深處當初有巢艦隊的其中一座飛船……這三者最重要的，就是飛船。”
“風回道曾經被歸墟橋童偷偷持有，之後該橋童把風回道傳給了一個普通人類，這個人叫李紅果。”
“最簡單的收回方式，就是直接暴力收回。剛好這幾年，柬鎮納入了烏豎的管轄範圍，他直接帶兵去辦就行。辦完後，清洗記憶可能會比較複雜，但都能解決。最大的麻煩，可能就是這個李紅果，她在風回道埋下大量炸/彈，萬一點燃炸彈，輕則把雲滇王朝那幾代大風氏的陵墓摧毀，重則完全堵死地下飛船的通道。還可能把事情鬧大，讓更多人知道風回道的秘密，到時候清洗記憶會更麻煩。”
韓石秀聽完報告後，道：“清洗記憶每年都是有份額的，萬一控製不住，會導致人類覺醒，這麽做的風險，非常大。”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認為應該由雲錦司和烏豎配合，先將李家人暗殺，再行其他；有人調查過李紅果表示暗殺就算成功，也可能會被她之前的部署反製；有人認為可以先想辦法協商，招納李紅果一家為橋奴……
風燼看向芳夏：“風欷你有什麽看法？”
芳夏猜測這是大風氏特意給她量身定做的難題，大風氏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宗攸寧的關係。
芳夏如實道：“李紅果的女兒宗攸寧，是我大學同學。他們一家人平時說話做事都很謹慎，而且據我所知，他們並不是想獨占風回道，這一切，都是歸墟有巢人，給她家挖的陷阱。風回道地麵山林，並非全部來自繼承，其中至少三分之二都是李紅果夫妻兩個通過自身努力花錢購置，我們如果去跟他們談，一定要在金錢上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能有談下來的希望。”
有大臣道：“小風氏如果認識李紅果的女兒，那就最好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大風氏似乎也並不把錢財放在眼裏。
芳夏便道：“我在魔城的時候，可以順道去一趟柬鎮……試試看能不能跟他們家溝通協商。”
風燼點頭：“那你去一趟。”
最後，鍾稻城又提起他退休的事：“臣本應該在7月底退休的，但當時小風氏剛剛冊立，巢中事務繁忙，就耽擱了……”
芳夏並不希望鍾稻城現在退休，因為鍾稻城一旦退休，百魔複仇隊那幫人，勢必要取他性命，那將引起軒然大波，加深巢尾兩族的仇恨，打亂她的計劃。
芳夏裝糊塗，關心問道：“鍾司長為什麽要現在退休？”
“按照規定，各司司長到了65歲，就要退休，我今年65了。”
當著眾人的麵芳夏沒再說什麽，而大風氏表示，她再考慮考慮。
等散會之後，芳夏陪著大風氏沿著長廊走回冬宮。
風燼問她對鍾稻城退休的事有什麽看法，芳夏因為在雲錦司被誣陷過，大家都認為她應該不喜歡鍾稻城。
芳夏笑道：“到了司長這個級別，我認為年齡可以適當放寬，除非身體原因或者政績不佳，不然，建議繼續留任，除非大風氏這邊已經有其他跟適合的人選。”
這是芳夏第一次這麽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政見，風燼以為芳夏隻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心胸寬廣，才說希望鍾稻城留任。
老太太當即有點惡趣味地表示：“那就聽你的。”
*
許家別墅二樓，許箋元洗了把臉，抽了四五張紙擦拭臉上的水珠。
老爺子埋怨道：“芳夏做了小風氏之後，現在想見一麵，就這麽難安排嗎？”
老高道：“許冬是這麽說的，目前安排不了。”
“她這是給我拿架子！”許箋元認真回想，他和芳夏確實有七八年沒見了，“之前我確實挺懶得跟她見麵的，沒想到現在還見不上了。”
老高也沒辦法，他道：“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如果沒有許冬傳話，我們根本接觸不到她本人。”
“那你就讓許冬去傳話，如果芳夏不願意見麵，那至少通個電話，我需要她親口承諾，等她做了大風氏，就放開抑狐製劑的臨床試驗，以及打開歸墟地下城城門。她如果不同意，那她就等著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吧。”
許箋元是用命令口吻說的話，但老高也隻能去跟許冬商量，現在許冬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像從前那麽好說話了。
許箋元緩了緩，又問：“康城出來了？”
“昨天出來了，警察找到了康城案發時不在場的視頻，當天就把他放了。”
許箋元冷哼：“康城這個老狐狸，表麵上跟我們一組，實際心裏隻有芳碧華。”
老高：“刀疤章不也是嗎？變成女的，心裏也隻有芳碧華。”
這是讓許箋元最不爽的，芳碧華明明比他小，就因為她出來的早，事事壓他一頭。他把擦臉的紙巾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裏。
“康城現在在哪裏？”
“在他自己家，昨天回去後，就沒出門。”
“盯著他。”
*
芳夏乘坐地下專列，從風城堡一直開到魔城，用時不過四小時。
這次陪她前來的，除了隨同官員外，還有烏豎的小女兒貝拉。
到達魔城，她往窗外看，跟她第一次來完全不一樣，車站裏站滿了迎接的人群，烏泱泱的，都是有巢人，一個紫耳朵尾族人都沒看到。
站在最前麵的是魔城行政長官孟離，車門還沒打開，他便帶領眾人跪下迎接。
芳夏走出車門，她身旁的女官才示意眾人免禮。
孟離站起身笑道：“恭迎小風氏蒞臨魔城，小風氏、甄司長這邊請。”
出了車站，加長車在門口等著，原本熱鬧又充滿生活氣息的魔城，除了燈火通明，彩旗招展外，安靜的仿佛是一座鬼域。
芳夏停住腳步，回身問：“街上怎麽沒人？”
緊跟她身後負責尾族事務的外務司司長甄庭回頭看向孟離：“小風氏問你話，怎麽街上沒人。”
孟離忙道：“為了迎接小風氏的到來，都讓那些戴罪的尾族人回避了。”
芳夏反問：“他們很危險？”
這話問的孟離有點不知所措，如果說危險，那顯然是他治理得不好，如果說不危險，那為什麽讓人回避？
孟離幸好腦子轉得快，他道：“城裏尾族的人都是戴罪之身，他們不配觀瞻小風氏的風采。”
芳夏正要斥責，她發現旁邊一個穿成黑色正裝的年輕人，看著很眼熟。
孟離順著芳夏的目光看去，忙把旁邊小年輕拉過來：“這是犬子孟樂桓。”
芳夏想起來了，這位看起來人模狗樣的男子就是上次想要□□小圓的那位喝醉的流氓！
目光平和地從那小流氓的臉上劃過，芳夏問孟離：“你們這邊的監控保留多久？”
孟離道：“三年。這邊犯罪的尾族人太多了，為了防備這些人鬧事，整個魔城的監控，都是保留三年的。”
芳夏點頭：“很好。”
孟離以為是表揚，忙高興道：“小風氏請上車。”
芳夏不著急上車，她對孟離道：“趕緊取消回避政策，讓生活在魔城的百姓，該幹什麽幹什麽，不要額外加以限製，你就當做我沒來。”
“好的，明白，臣馬上去辦。”孟離大氣都不敢出。
下榻的行宮，是臨時用官邸別院改建的，魔城建成至今幾千年，從沒有大小風氏來過這裏，所以這行宮改造的很倉促。
但已經比周圍環境好很多，院子裏有樹木花草，簡歐風格的屋內，一天24小時開著中央空調。
許冬和雨半程有別的事沒跟她來，芳夏把貝拉叫進了房間。
貝拉大學是學行政管理的，這幾個月她在宮中也學了不少東西，這次把貝拉帶著身邊，除了用她拉攏烏豎外，她還希望貝拉能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
進了芳夏的起坐間，貝拉有些拘謹，她跟別的才人不一樣，她有自己喜歡的人，她對爬上小風氏的床沒興趣。
芳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不免笑道：“傻站著幹什麽，去拿筆記本電腦來。”
貝拉這才跑去拿了筆記本電腦進來，然後芳夏把之前她跟許冬羅列好的工作表發給她。
貝拉打開工作表，很是詫異，她小聲道：“小風氏您這個計劃可能會有很大的阻力。”
“我知道。這不可能一步到位，我會一點點來。貝拉，你會幫我嗎？”芳夏盯著貝拉，眼神誠懇。
貝拉睜著她圓圓的眼睛，咬著嘴唇，噗通一下跪下來，她道：“我當然會。”
“我希望你不用像你姐姐那樣，希望……你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總有一天，我們隱秘族群也能實現最基本的人人平等。”芳夏話說的很輕，但每個字都鏗鏘有力。
貝拉忙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花，這種話如果是別人說出來，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但眼前這位，是馬上要當大風氏的人，隻有她能改變這個世界。
“我相信您！以後小風氏有什麽事需要貝拉去辦的，貝拉一定竭盡全力去辦到。”
芳夏把她拉起來，道：“盡力就好。”
正說著，有人敲門，貝拉忙去開門，是孤狼在門外。
孤狼進來說，已經找到了。
芳夏點頭：“貝拉，去通知所有官員開會，並讓孟離帶他兒子過來。”
“是。”
半小時後，行宮一樓的議事廳裏，坐了二十多個人。
左邊是芳夏帶來的隨同官員，右邊是魔城的高級別地方官。
孟樂桓坐在後邊，眉毛暗挑，腰板挺得筆直，如他父親所說，小風氏特意把他叫來參會，是對他的特別器重。
隻要他表現的好，說不定他們孟家可以成為魔城千年以來，唯一延續百年的官僚大族。
門口鈴鐺響起，小風氏來了，全體起身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