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死了,啊不,又活了?
“你能夠找到人?”
一聽說喬南能幫忙, 黎離心下一動,臉色都柔和了一些,看這個小偷襲者的表情也勉強沒那麽嫌棄了。
喬南在黎離的注視下有點緊張, 當即開口:“能!我是人魚族最具天賦的靈魂係魔法……”
最後一字還沒說完, 喬南就開始後悔。
糟糕, 在真正的靈魂係大師麵前說這種話,未免顯得過於普通卻自信了!
好在黎離並不是什麽靈魂係魔法師,她也沒有就此一頓陰陽輸出,而是對著小人魚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吹。
“……反正,我略懂一點,就一點點預言術。”喬南有點小心翼翼地說出答案,變得異常謙遜:“你們配合我,我說不定可以預言出你們要找的人現在在哪兒。”
他的尾巴不安地在水中擺動著, 回頭看了一眼仍然昏死的族人,喬南聲音很低:“作為交易, 你們能救一下他們嗎?”
藥檀上前一步,點頭:“沒問題, 交易達成。”
他剛剛看過了, 這些人魚全都是餓暈的,很可能是把食物省著留給了年紀最小的喬南, 幾粒辟穀丹的療傷丹就能解決的麻煩, 醫修本來也沒打算見死不救。
在得到承諾之後,喬南似乎放心了一些。
他緩緩地朝著三人遊曳而來。
幽藍色的海水中, 小人魚如海藻般柔軟微卷的頭發隨著水波起伏著, 他的臉輕輕貼在超高階魔法護盾上麵,雙眼在魔法結界的微光映照下, 如同藏了一整個幽深又美麗的星空。
喬南注視著三人,開口的時候,一連串細密的小泡泡漫開。
他輕聲詢問:“失蹤者的名字是什麽?”
“尤利西斯.荊棘玫瑰。”科林斯快速報出名字和家族組成的全名。
喬南點了點頭,又繼續詢問:“你們之中誰和尤利西斯的關係最密切?”
遠處,聽力也奇佳的獅鷲突然開始——
“嗷!嗷嗷!”
黎離淺淺地理解了一下,覺得閃電喊的是“我,是我!”
可惜了,閃電數次拚命想要從狹窄的石門中擠進來都宣告失敗,最後隻能任由科林斯向前邁進一步。
“是我,他是我的哥哥。”
“好。”喬南點點頭,而後對著科林斯輕輕地招了招手:“來,把你的頭抵過來,回想著你哥哥的模樣和氣息,最好是你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樣子……”
在小人魚的指引下,科林斯懵懵地湊上去,隔著一層幾乎感應不到的魔法結界,兩人的額頭輕輕抵在了一起。
那一刻,科林斯腦中正在回想尤利西斯形象印在了喬南的腦中。
喬南慢慢後退,低沉地吟唱著什麽,人魚的聲線很輕很柔,不像是吟唱魔法,倒像是在低唱某首悠長的歌謠。
伴隨著喬南的吟唱,他的魚尾輕輕擺動,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和光點隨著他的遊曳而暈開擴大,縷縷魔法光輝伴隨著這些漣漪和光點不斷擴散,隱約地,竟然以小人魚為中心逐漸形成了一具若隱若現的陣法。
位於正中的喬南的雙眸顏色越來越幽深,似乎正透過科林斯注視著另外一個人,與此同時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似乎在一次次地確定預言的內容。
過了許久,他身上的光點才緩緩散去。
喬南睜開眼,在視線聚焦後,他有點茫然又無措地看著科林斯,在對方期待的眼神中,非常小聲地開了口。
“預言的結果很糟糕……”
科林斯的臉色肉眼可見唰地變白了。
他擠出一個像是快哭了的笑容:“是……是有多糟糕?他手斷了還是腳斷了?還是說他現在被關押在一個很難營救的地方?”
藥檀默默地摟住好友的肩膀,黎離也輕輕地拍了拍科林斯的手背。
“手斷了沒事,藥檀很厲害會接好的對不對?還有在很難營救的地方也不怕,有我姐在……還有光明教會的人在……”科林斯有點慌不擇口地安慰自己。
“嗯。”
“沒錯。”
就連素來最不會安慰人的黎離也輕聲地回應他的話。
“……”
喬南沉默了片刻,最後實在頂不住小胖子的淚光,隻能小聲地說出答案。
“我預言的結果是,這個人已經死了……亡者的靈魂是會消散的,所以我尋找不到他的位置。”
“……”
科林斯眼中的光好像瞬間消失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喉嚨裏卻隻發出了支離破碎的“嗚嗚”聲,一個完整的音節都吐不出口。
奇怪了。
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明明他是想大聲質問人魚為什麽要胡說八道的,也想祈求對方好好說話,不要嚇唬自己,更想聽到其他結局,哪怕是斷手斷腳,甚至是已經被改造了……都比那個字眼要好。
可是此刻的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內心一直強壓著的恐懼此刻如一頭被放開的魔獸般在他的腦海內瘋狂啃噬著,讓科林斯幾乎控製不住情緒。
“科林斯!”
黎離迅速拽進科林斯的胳膊,穩住他的身體,藥檀也趕緊往他嘴裏塞了一粒靜心丹。
藥檀將情科林斯護在身後,鄭重地請求道:“能不能再幫忙預言一次?或許……或許預言會有點小小的誤差?”
就在這時,外麵也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轟——!
聽到喬南那句話的閃電,如炮彈般猛地衝了進來,竟然硬生生地憑借著□□力量撞開了那堵牆。此刻的它大腦袋上全是血,毛也禿了一大片。
“嗷嗷!”獅鷲撲棱著翅膀狼狽地撲過來。
結界內的科林斯突然啞聲開口。
“讓它來,再預言一次可以嗎?”
“……”喬南仰頭,一臉苦相地看著這隻滿腦袋是血的獅鷲,猶豫了許久,才微微地點點頭。
“好吧……你讓它把腦袋潛到水底來,我在水中的時候力量會更強。”
還沒等科林斯開口,閃電便甩了甩腦袋,而後毫不猶豫地屈腿,呈跪姿放低身體,讓腦袋徹底泡進了水裏。
喬南小心翼翼地遊過去,抵在了獅鷲的禿腦袋上。
和上一次毫無區別的步驟。
隻是這一次,在光點暈開到極限的時候,喬南卻猛地睜開眼。
“咦?!”
人魚尾下的那道奇異魔法陣瞬間消散。
“怎麽了?”
“嗷?”
科林斯和閃電幾乎同時開口。
喬南疑惑地眨了眨眼,自己都有點不確定:“好像又活了……對,這次的結果好像更清晰,人是活著的。”
科林斯難以置信,眨了眨眼,震驚地指著閃電:“難道和他關係更親近的真的是你?!”
小胖子欣喜於占卜結果,但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差點被淹死的獅鷲猛地把腦袋揚起,挑釁地衝著科林斯嗷嗷亂叫。
另一邊,就連黎離和藥檀都愣住了。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大忽悠”三個字。
是了,這種打著算命旗號的騙子,不管是在凡間還是修真界都很多,沒想到連魔法界也有這種人。
嘖。
似乎是讀懂了對麵那兩人微妙的眼神交流,喬南急了。
“我不是騙子!我真的會預言!”
“好好好,那你說他在什麽位置?”藥檀溫和地看向喬南,目光像在看裝X失敗的小屁孩,慈祥極了。
喬南一滯,小聲道:“他的命運似乎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改寫過,靈魂現在並不穩定,我也不能確定他的具體位置……隻能夠判斷出他所在的位置距離我們不遠,因為能感受到比較清晰的靈魂力量……”
很好,一頓操作猛如虎,仔細一問作用無!
黎離淡淡地轉身:“走,我們挨個去找,大不了把整個禁牢全掀了。”
這句話說出,身旁的科林斯已經隱約察覺到黎姐身上若有似無的殺氣。
她好像是認真的……
藥檀也低低地歎了口氣,將裝有辟穀丹和療傷丹的瓶子遞到結界外。
他溫和地叮囑著:“把這兩種藥丸喂給你的族人,應該等一會兒就會慢慢恢複了,另外你的狀態也不是很好,最好也吃兩粒,放心,沒毒的。”
禿頂的閃電想要跟上去,卻被科林斯勸退了。
“你太大了,魔法結界裝不下你,會被淹死的。”小胖子摸了摸閃電的翅膀,像是在承諾著什麽:“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他回來,還會告訴他,你有幫忙找到他。”
“嗷……”閃電低低地叫了一聲。
三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了,隻留下喬南和那幾隻歪著腦袋的獅鷲。
“嗷?”
喬南握著藥瓶潛入水底,緩緩地朝著族人遊去。
隻是他的眉頭卻始終緊緊皺起。
不對啊……
為什麽會有兩個不同的語言結果……明明第一次預言的結果沒有錯,那個叫尤利西斯的人的確是死了,連靈魂都消散捕捉不到痕跡了。
可是第二個結果卻是他依然活著?
這應該不可能吧。
族中最強大的靈魂強者曾告訴喬南,即便是法神也不可能做到複活死人這樣的手段,那些亡靈法師所謂的“不死”和“複活”其實也隻是操縱靈魂,將其困在已經死亡的軀體中的把戲,並不算真正的複活。
難道自己的預言能力也會出錯嗎?
……
三人沉默地往前,黎離手中的枯榮像是無情的推土機,毫不留情地劈過一道又一道的石牆,試圖在上麵尋找能夠進入新密室的石門。
然而靈力也好,魔法元素也罷,似乎都被這些古怪的石頭隔絕了,沒法辦法透過這些厚厚的石牆感知到後方的動靜。黎離隻能漫無目的地見牆就砍,逐漸的,她頭上浸出細密的汗水,本就負傷的身體越發氣息不穩。
藥檀憂心忡忡地看了一聲不吭的黎離一眼,禁牢到底有多大無人知曉,再這樣試下去,恐怕還沒找到尤利西斯,黎離就該倒下了。
科林斯手中的魔法小燈都快熄滅了,他垂著頭,沉默地又拿出一塊魔法石為其補充魔力。
就在這時,一隻小小的細樹枝突然延伸出來,卷走了那塊魔法石。
科林斯愣了愣,出人意料地沒有跳腳,而是默默地再拿了一塊魔法石出來,結果又被卷走了。
藥檀抬眼一望,就看到黎離頭頂的那根枯草已經變得綠油油的,兩片葉片也精神地挺立著,剛才搶走魔法石的正是它控製著變長的小手,它剛才叫了好幾嗓子了,但是沒人理它。
“現在不要胡鬧!”藥檀低聲地教育小樹人。
語罷,三人繼續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
“嚶嚶嚶!”
小樹人趴在黎離的頭頂,小手小腳並攏坐好,比劃著什麽,頭頂的樹葉也激動得亂顫。
可是它說不出話,隻能幹著急。
最後著急之下,它隻能壯著膽子扯了扯黎離的頭發。
“嚶!”
黎離眉頭微微一皺,麵無表情地指了指自己頭頂:“它好像想說什麽。”
三人止步。
小樹人的綠豆眼睜得圓圓的,無比鄭重地伸出手朝著前方某個方向一指,同時頭頂的葉片也朝著那個位置一揚——
“嚶!”
明明這廝一直都是嚶嚶怪,但是這一聲叫出來,黎離莫名聽出了一絲堅定感?
“你讓我們走那邊?”藥檀試探著詢問。
小樹人點頭,樹葉搖晃幾下。
三人對視了幾眼。
最後,是科林斯咬牙下了決定:“反正在這鬼地方找不到路,幹脆聽它的!”
而後小胖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樹人的葉子,祈求道:“這種時候你千萬不要逗胖叔叔玩,你指這個方向,一定要有證據啊!”
小樹人依然堅定地指著那個方向。
於是三人不再猶豫,黎離快步走在前方,枯榮劍朝著前方不斷劈斬!
轟——!
石牆坍塌,又是一條漆黑昏暗的巷道出現,這樣的黑巷他們之前已經走過無數條了,大部分都是通向關押不同魔獸的石室,裏麵要麽隻剩下殘破的魔獸屍體,便是就是空空如也,並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這一次抵達的石室也不例外,依然空****的。
小樹人卻依然堅定地指著那個方向:“嚶!”
於是黎離繼續暴力開路。
轟——!
接連不斷的石牆坍塌破碎聲響起,每抵達一間石室,黎離頭頂的小樹人便輕輕搖曳著自己的葉片,似乎是在感知著某種特殊的氣息,然後確定更具體的路線,不斷調整隊伍前進的方向。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科林斯的手心也微微沁出汗水。
昏暗的禁牢之中,三人的身形朝著小樹人指著的方向快速前進。
約莫打通十多麵牆之後,原本促狹昏暗的小巷道突然變寬,周圍的空間也豁然開朗。
黎離一怔,將懸空在破壁上方的枯榮劍召回,略警惕地看著前方。
和那些潮濕漆黑的石屋不同,隻見前方的那些牆麵全都是光滑平整的金屬質地,沒有任何縫合連接的痕跡,就像是一塊天然的巨型金屬。上麵布滿了玄奧複雜的魔法陣法紋路,魔法陣的每個節點更是鑲嵌著精靈剔透的極品魔法石!
粗略地數過去,光是這麵牆上就有五顆極品魔法石了!
可惜了,已經被鑲嵌進去的魔法石被撬下來肯定會弄碎,帶走也沒太大意義。
似乎是因為這一片區域要比其他地方低矮很多,所以海水已經快要淹沒到屋頂。
之前那些由巨大黑石堆砌成的禁牢和石室就足夠讓三人震驚了,能夠在海底修建出這樣規模龐大的禁牢,且每間石室都有使用過的痕跡,上麵那些可怕的抓痕和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亡靈法師這些年到底是抓了多少人來這兒,他們是想將大陸的每個種族都改造成那種半人半魔獸的怪物嗎!
在靠近這麵宏偉可怕的銀色金屬牆時,三人身前的【結界圓盤】甚至都開始微微地閃爍光芒,似乎是受到某種力量的壓製,開始不能維持了。
“能夠壓製住【結界圓盤】的禁魔魔法陣……”科林斯眼中浮現出震驚之色,咽了咽口水,連忙後退遠離它。
他失聲道:“這是聖階魔法陣!”
“那麽不出意外的話,這裏大概就是這所關押最重要囚禁者的最核心位置了。”藥檀也被這道耀眼的魔法陣給震住了。
小樹人瘋狂點頭,似乎是在驗證他們的猜想:“嚶!”
“既然布置了禁魔魔法陣,想來是因為用魔法也許能轟開這道牆,也就是說,它並不算無堅不摧的……”
黎離眯了眯眼,在心中簡單粗暴地分析了一下局勢。
然後她抬起手,勉強算得上是溫柔地將頭頂的小樹人拿下,遞給了藥檀。
“抱好。”
藥檀愣了愣,下意識地接過小樹人,將它摟進懷裏:“好,但是這裏好像沒有門,你準備……”
“沒有門,就幫它轟出一道門來。”
還沒等藥檀說完,黎離便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刻,便毫不猶豫地衝出了魔法結界的範圍。
她化作一道迅捷飄逸的白影,在暗沉的水中劃開一道痕跡,猛地掠向那道巨大的金屬高牆。
在那些璀璨的魔法光輝下,枯榮雪白的劍身伴隨著黎離的動作,劃過一道璨若流星的白色光線。
黎離左手持劍,靈力激**至極致。
在水底,枯榮通體泛著刺目的白光,
由上至下,狠狠朝著前方劈下!
轟——!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那堵宏偉的高牆突然猛地震顫了一下,而後伴隨著一道悶沉的聲響,一道刺目的白光在眾人眼前亮起。
這堵牆,還真的被黎離砍出了一道能通人的口子!
黎離朝著身後的兩人招招手,先一步掠入這間尚未被水淹沒的密室。
科林斯和藥檀趕緊跟上。
這裏並不似外麵那樣陰暗,並不算大的密室中布滿了無數的禁魔魔法陣,每一個陣法的中間鑲嵌的都是極品魔法石!
海水還在順著那道口子瘋狂地倒灌進來,好在隻是裂口並不算太大,所以一時間尚未淹沒三人,即便是【結界圓盤】失效了也暫時沒有麻煩。
小樹人從藥檀懷裏一躍而下,似乎早有目的撲向前方。
黎離定睛一看,隻見距離他們最近的位置正靜靜地躺著一個昏睡不醒的精靈。
是春風學院的木茜。
藥檀快速上前探視了一下,皺眉:“似乎是遭受了很強的神識……不,應該是靈魂係魔法攻擊,所以陷入了昏迷,好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木茜是精靈女王的繼承人,更是擁有與生俱來的植物溝通天賦,又是從生命之樹誕生的精靈,想來也正因如此,被精靈女王賜福過的小樹人才能感應到她的位置。
但是鑒於小樹人之前狂吞魔法元素的豬玀行為,黎離也有理由懷疑,它是嗅到了禁魔魔法陣上麵那些極品魔法石的氣息才衝過來。
不過今天它是真的立了功,所以黎離倒也沒有掃它的麵子問真相。
黎離單手將木茜扛在自己的背上,而後毫不拖拉地繼續往前。
“抓緊時間。”
前方還躺著兩個人,一個銀甲戰士和一個白袍魔法師,赫然就是尤利西斯和希澤。
隻是奇怪的是,尤利西斯是被安置躺在石**,而希澤卻是姿勢古怪地蜷縮在尤利西斯的床邊,看起來像是突然暈倒在這裏的。
科林斯早在看到尤利西斯的第一眼就跌跌撞撞地奔過去了:“哥!”
“我來帶你回家了哥!”
“這次回去我就背光明傳說給你聽!”
“我還沒敢告訴父親和威爾斯發生了什麽……”
他一邊竭力將尤利西斯背到背上,一邊顛三倒四地說著話。
黎離快步走近,臉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這裏雖然全是禁魔陣法,但是禁不住她的靈力。
她剛才淺淺地用靈力試探了一下,結果發現尤利西斯的情況非常糟糕。
他看起來像是和木茜一般陷入了沉睡,臉色平靜地閉著眼,氣息也正常。
但實際上,尤利西斯的靈魂似乎經曆了一場浩劫,又或者是經曆了更可怕的折磨,此刻正如同一根微弱的火柴,隨時都要化作一縷白煙徹底消散。
黎離甚至不敢細查,怕自己的靈力再次誤傷了他。
“科林斯!把超高階魔法卷軸拿出來!”黎離飛快開口。
科林斯沒多問,趕緊掏出魔法卷軸,著急問:“怎麽了?木茜傷勢很嚴重嗎?”
說著他便想要給木茜用魔法。
黎離抿著唇,看了看周圍的禁魔法陣,得先摧毀掉它們才行。
她的手之前被十三號重創過,又接連斬了一路,眼下已經快要抬不起來了。
不過黎離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她擠壓著所剩不多的靈力,利落地往下揮斬出數道劍氣。
金丹巔峰期的劍氣掠向那些魔法陣,一時間,原本耀眼的魔法光芒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快速熄滅,極品魔法石的碎片濺射開來,像是在這間密室中綻開了一場昂貴的煙火,最後又沉入逐漸湧入的海水之中。
科林斯眼中浮出強烈的震驚之色,他之前看到這些聖階禁魔陣法,都想過黎離會不會在救完人後拿出礦鏟,把這整塊地給挖出來帶走……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闊綽到直接把它們全毀了!
黎離來不及解釋,在摧毀掉魔法陣的瞬間,她將枯榮歸於劍鞘,而後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捏碎超高階治療卷軸——
在科林斯錯愕的眼神中,一股充盈的木係魔法元素瞬間充斥在整個密室中,如同萬物複蘇般的清新氣息飛快攀升,恍惚間,竟讓人生出身在一處生機勃勃的幽靜森林的錯覺。
小樹人的綠豆眼緊緊地盯著卷軸,小綠葉激動得快要顫抖,最後卻還是忍住了,沒有趁機偷魔法元素。
那些淺綠色的溫和魔法光點,緩緩地灑落在了尤利西斯的頭頂。
科林斯愣了愣,磕磕巴巴地開口:“我哥……我哥傷勢最重?”
黎離感受著尤利西斯身上的變化,輕嗯了一聲,又快速補充道:“但是現在不會死了,放心了。”
小胖子還處在震驚中,黎離把木茜扛在肩上,催促著他:“抓緊時間帶他們出去,這裏快被淹沒了。”
小樹苗飛快地跳回黎離的頭頂,細手抓穩了她的頭發。
聽到這話,科林斯也顧不上追問黎離,他一咬牙,將【結界圓盤】催動到最大範圍,而後背著人就開始跑——
“走!”
眼下魔法結界勉強能容下背著人的他們了,魔力消耗卻變得越來越快,但是科林斯卻毫不肉痛。
他缺哥哥,不缺極品魔法石!
在留下的靈力烙印的指引下,他們沿著來時的路,飛快地奔往傳送陣的位置。
路過之前遇到喬南的位置時,黎離特意多看了幾眼。
那些有點呆頭呆腦的獅鷲們都不見了,想來是被喬南帶著進了傳送陣,現在那邊有庫查茲這些獅鷲騎士們守著,它們應當不會再受什麽委屈了。
至於喬南和其他幾條人魚,也是沒了蹤影,不知道是蘇醒後遊走了,還是也跟著傳送到了島上。
站到傳送陣中的時候,黎離高懸了許久的心總算緩緩地落下來,那股強壓了許久的疲憊感正在瘋狂地湧上來。
她再次忍了忍,若無其事地扛著木茜走在最前麵,
很快,他們帶著人回到了島上。
早在半道的時候,黎離便給秋雲生等人傳訊了,所以在傳送陣閃過的瞬間,早早候在傳送陣外的幾人便快步接引過來。
來得最快的是閃電,它嗷嗷亂叫著,若不是顧及著科林斯還背著尤利西斯,恐怕都要控製不住喜悅,叼著小胖子到處亂飛了。
春風學院的幾個精靈也在其中,這時候飛快地從黎離肩上接過木茜,眼中都快落下激動慶幸的淚水了。
眼看著他們還想要很講究地行禮致謝,黎離冷淡推開:“謝禮以後慢慢還,現在先去給她治療吧。”
畢竟靈魂係損傷這種問題比較麻煩,藥檀的靈丹暫時還沒有涉足這個領域,還是得交給專業的治療魔法師來研究。
精靈們忍住眼淚,帶著木茜匆匆離去。
不過臨走前,還是派了個代表非常隆重地對著黎離幾人行了全套精靈禮,儀式感十足。
黎離此刻累到快走不動道,回過頭,對藥檀和科林斯低聲道:“走,我們先回格魯的木屋,再讓他幫忙用【高級水療】給尤利西斯和希澤治療…… ”
遠處,格魯正在給那些獅鷲們療傷。
庫查茲等光明騎士以前雖然極度厭惡亡靈法師,更對這些改造過的人充滿了偏見,但是經過這件事之後,態度卻似乎徹底轉變了。
那邊的光明騎士正拿著武器在石城邊上板著臉守衛戒備著,他們隊伍中的那個牧師甚至在主動幫那些重傷試驗體療傷,見到這一幕,庫查茲也沒有開口說什麽。
然而就在這時,數道獅鷲的尖嘯突然從天穹的那一邊傳來。
黎離抬頭,看到了數道黑影在朝著這邊迅速靠近。
正朝著這邊走來的庫查茲也愣了愣,他錯愕地回頭問隊友:“好像是駐守在西塔城的超高階隊伍,你傳訊給教廷了?”
他從離開禁牢到現在,一直都在忙著帶隊伍統計那些被囚禁者的信息,以便能夠在日後將他們送回南塔城或是東塔城,所以還沒來得及向紅衣主教匯報這邊的消息。想來南塔城也尚未平定,主教他們也無暇支援。
至於那些已經被改造過的試驗體,庫查茲則暫時無法確定該怎麽辦……
以往遇到被改造過的人,要麽就是失敗後的屍體,要麽就是亡靈法師們的走狗,畢竟如果不願意成為亡靈法師們的附庸,估計也出不了這座被封閉隱藏的海上孤島。
後麵的那個獅鷲騎士搖了搖頭,同樣納悶道:“我並不知曉這裏的確切位置,隊長你也沒有下令,所以一直沒有傳訊。”
庫查茲也愣了:“對啊,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位置的!還來得這麽快!”
黎離眯著眼,看著逐漸下落的獅鷲們,從它們的速度看來,恐怕是加持了風係卷軸的效果才能來得這麽快,就差一點趕上劍修了。
在獅鷲們落地之後,頂上的那些銀甲騎士們迅速跨下來,而後大步朝著這邊靠近。
科林斯又驚又喜:“你們終於來了!有牧師嗎?我哥哥受了重傷……”
小胖子的聲音逐漸變小,因為他發現這次的隊伍似乎沒有任何一個牧師的存在,而且他們甚至隻是看了尤利西斯一眼,而後便將視線鎖在了希澤身上。
前方的兩個獅鷲騎士沉默地朝著藥檀和科林斯伸出手。
黎離目光一凜。
他們的目標似乎很明確,是衝著藥檀背上的希澤來的,至於尤利西斯隻是順帶。
這些獅鷲騎士們身上的氣勢很可怕,他們和庫查茲這樣的年輕騎士不一樣,麵容都被盔甲徹底遮擋住了,就像是一尊尊無情又巨大的鐵甲兵,讓人莫名膽寒。
但是藥檀沒有鬆手,他看出這些獅鷲騎士的意圖,他們似乎是想直接帶走希澤和尤利西斯。
身為醫修,可以怕死,但是不能因為怕死,眼睜睜地看著兩條人命丟在自己眼前。
他抿了抿唇,認真道:“他們現在身上的傷勢很重,尤其是尤利西斯,如果再被帶著跋涉的話,不管是回南塔城還是西塔城,都可能會死在路上。”
頓了頓,他仰頭看著這些可怕的獅鷲騎士,說得非常溫和又客氣:“除非你們帶了超高階以上的治療卷軸,不然最好不要在這種時候帶走他們。”
“……”
從這些獅鷲騎士沉默的反應來看,他們來得很匆忙,沒有帶這種東西。
於是藥檀沒有鬆手,科林斯更是從頭到尾將自己哥哥死死地護在身後,完全沒有要交予他們的意思。
黎離垂眸看了一眼,往前一步擋在了藥檀前方,鎮定又冷漠地和那些獅鷲騎士們對視著,秋雲生等人也默默地將手扣在了劍柄上。
藥檀並不想因為這種事和獅鷲騎士們起衝突,於是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猛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庫查茲,眼神中帶了些懇求。
庫查茲想了想,他其實和希澤少有接觸,畢竟對方是尤利西斯的摯友,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成為獅鷲騎士軍團團長的阻礙之一。
記得希澤身邊總是有一整隊的獅鷲騎士保護,想來這群就是希澤的護衛者,又發現這裏全是些疑似亡靈法師的人,所以才會這麽心急地想帶他走吧?
不過“這些人也是受害者”之類的話,現在估計不太合適提出來,得回去以後和主教慢慢講述這次的經曆才行。
庫查茲也知曉希澤對於光明教會的意義,於是上前一步道:“希澤和尤利西斯都受了重傷,先在這裏接受兩天治療再走吧?不然路上出了問題,教皇那邊肯定會先問責你們的。”
頓了頓,他指著那邊的一個牧師:“我隊伍裏有個高級牧師,能夠給他們提供更好的治療,等傷勢好些了再帶回南塔城應該比較妥當。”
聽了庫查茲的話後,為首的那個獅鷲騎士似乎也終於鬆了態度。
不過他依然對著藥檀伸手:“將他交給我們,接下來他會由教會的牧師治療。”
庫查茲對著藥檀點點頭,順便將不遠處的牧師喊了過來。
他解釋道:“那邊我們收拾出了兩間空石屋,你們先帶人過去吧。”
藥檀在看到那個高級牧師走過來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希澤交給了那個獅鷲騎士。
希澤似乎是魔力方麵出了問題,還是交給魔法界的牧師比較靠譜。
科林斯背著哥哥,沉聲道:“我背他過去。”
然而獅鷲騎士們卻拒絕了科林斯的請求。
“這裏不安全,我們要隨身保護他們兩人,外人盡量不要靠近。”
“可是我是他弟弟!親弟弟!”科林斯難以置信地驚呼。
“這裏不安全,來曆不明的人不能靠近。”
他們依然用這句話冷漠地回絕了科林斯。
科林斯這下說什麽也不願意交出尤利西斯了,從這些人來時就不對勁的態度看來,他並不覺得他們會比自己更在意尤利西斯的死活。
黎離冷冷開口:“我們既然都幫忙救出了他們,難道還會浪費力氣刺殺他們?”
藥檀也適時歎氣,似乎頗為感慨:“真是沒想到,我心中最偉大高尚的光明教會騎士居然這樣對待救命恩人……連讓親友守護在一旁的資格都不給予。”
庫查茲:“……”
雖然藥檀沒有說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覺得非常心虛和不安。
是啊!
一個小小的藥劑師,甚至沒有魔力,都甘願為了朋友去以身犯險救人,而他,甚至和尤利西斯算得上是同伴,更是希澤的守護者之一,卻沒有任何作為。
他和隊友們都是這個弱小的藥劑師營救出來的,對方甚至把祖傳的靈藥送給了自己。
這是什麽?這不是光明教會最推崇的偉大無私精神嗎?
如果這樣的人都要被懷疑來曆不明,那自己又算什麽?!算是亡靈法師派到光明教會的臥底嗎?!
心情激**之下,庫查茲堅定地邁步上前。
他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然後沉聲開口。
“我,庫查茲,願以獅鷲騎士的榮光替他們三個擔保,作為挽救了光明教會未來的重要存在,他們有權利待守在自己的親友身邊!”
庫查茲:我和希澤=光明教會的未來。
獅鷲騎士們:尤利西斯和希澤,的確是光明教會的未來。
兩代騎士對峙了片刻,庫查茲原本正經嚴肅的臉都快繃不住了。
求求了,給未來的獅鷲騎士軍團團長一點麵子行不行?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庫查茲的麵子起了作用,獅鷲騎士們作出讓步。
尤利西斯被留在了科林斯的身邊。
然而,希澤卻被帶到了另一間單獨的石屋,門外被五個獅鷲騎士嚴密地守護著禁止任何人靠近,僅有那個光明教會的牧師能夠進去。
庫查茲也不能靠近,他的麵子在這時毫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