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顯然可見, 長貴是在懷疑溫廷舜的背景與來曆了。
他口中的舊朝,正是在數十年前傾覆亡歿的大晉,他懷疑溫廷舜的身份, 與晉朝皇族餘黨休戚相關。
沸燙的火裹挾著深濃的煙塵, 席卷在了溫廷舜的身後, 少時,身後傳出了一陣牆傾戟摧的燃裂之響,熏鼻腥烈的炙烤氣息,跌跌撞撞地彌散了在空氣之中, 少年的薄唇抿起一絲極淺的弧度,長貴不是質疑他身份的第一人,此前, 初入鳶舍時, 阮掌舍阮淵陵亦是試探過他的身份,但他四兩撥千斤般的否認了。
而今, 是由長貴問起了,溫廷舜哂然道:“此些招數, 不過是在三舍苑裏隨手所學罷了。”
雲淡風輕地說完,繼而話鋒一轉,“您構陷我的身份,那我倒想尋您討教一番, 您蟄伏這般多年, 論其目的,應當絕不是隻為了扳倒溫家,這般簡單罷?”
長貴明顯是個土生土長的漢人, 溫廷舜在前一陣子,私下派遣甫桑查過長貴的玉牒與帳籍, 二十多年前熙寧帝薨逝,薑後開始清算閹黨,長貴當時身為大內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是先帝身邊蓄養已久的一塊磨刀石,薑後第一個要除掉的人便是他。
本來,長貴未能幸免於難,是溫太師溫青鬆與右相溫善晉,二人主動出列,奏請聖裁,力排眾議,護住了長貴的一條命,太師與右相乃是當朝重臣,有忠義之名節,受百官之擁戴,薑後自然而然要敬他們幾分薄麵,不敢再脅迫長貴的性命。那時候,隨著先帝溘然長逝,閹黨亦是隨之傾覆,長貴不能再留在宮中,他一來為報救命之恩,二來為暫避風頭,遂是來到崇國公府,成為溫青鬆身邊掌飭中饋的管事,且效忠於溫家。
這是溫廷舜所打聽到的一些消息,但他總覺得有幾處地方有一些古怪,他覺得,溫青鬆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純臣,純臣與閹黨兩方的關係,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大內之中閹黨這般多,他為何單獨要保住長貴的性命?
莫非,長貴對於溫青鬆而言,有著什麽特殊的意涵?
並且,救下長貴也便罷了,還讓此人在府內當管事。
一位先帝時期的掌印太監,棲住了在兩朝純臣的宅邸裏,這是很詭異的事情,畢竟不論是熙寧帝,還是恩祐帝,都是非常忌諱相臣與閹黨有所勾結的,若是被台諫官撞見,就必定會被參上一本。擱在以前,溫廷舜年歲尚淺,還覺察不到這些細枝末節的矛盾,如今想來,倒是細思極恐。
長貴從溫廷舜的口吻裏品出了一絲端倪,冷然一笑,他沒回答自己蟄伏於溫家二十餘年的目的,隻是幽聲反問道:“你是從何時開始,發覺了我身份不對勁?”
實質上,溫廷舜自小到大,一直從未對長貴放鬆過警惕,疇昔如水,今次亦複如是。但真正教他發覺長貴身份的詭異之處,是從有一夜,在崇國公府裏,他發現長貴蟄伏於藥坊外圍,竊聽溫善晉溫廷安父女對話,從這一刻開始,他對長貴的身份有了一絲深刻的懷疑。
原來,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
長貴緩緩地擦去了腕部的血漬,他慵然地癱坐於火光之中,哪怕眉眼爬上了一些皺紋與風霜,仍舊是顯現出了年輕時的穠纖麵容,但因常年工於算計,他的眼神又是顯得有幾分陰鷙,尤其是那過分精明的鷹鉤鼻,襯出了他的不太對付。
長貴對溫廷舜漠冷地道:“你目下也知道我是誰的人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方才中了計,跌入熊熊火海之中,萬幸地是,他並無性命之憂,但不幸地是,他的一條腿被一塊燃著了的枕木壓折,情勢是彼盈我竭,按溫廷舜的武學造詣,現在要取他長貴的性命,是全然不費甚麽氣力的。
長貴是大金諜者,對生與死是沒多大的執念,他行事敗露,又落入了溫廷舜的股掌之中,沒了生念,隻圖一死,但溫廷舜自然不會這般輕易地教他丟了性命,若是長貴死了,那麽趙瓚之的計謀就會得逞,假令他爭奪回了元祐三州,這勢必對趙珩之的奪嫡之爭大有不利。
總而言之,長貴罪大惡極,但目下的光景,尚還不是讓他死的時刻。
溫廷舜的掌心間,牽攥住了束帶,趁著下一批火簇攻襲進來之前,一麵速速將長貴從火海裏拖了出來,一麵足尖勁急地輕踮,借著院屋高脊之上的數片灰瓦,就勢一躍,勢若飛鴻片羽,伴隨著陣陣熱風,帶著長貴飛上烏簷,朝著南偏門直撲而去。
長貴本欲趁其不備,偷襲溫廷舜,但束在身上的那一根束帶,仿佛如軟劍一般,是頗具靈性的,竟是封鎖住了他的內力,教他無計可施!
這個少年,究竟是個什麽人?
不僅是輕功極好,軟劍亦是使得極為利索颯爽,同他印象之中的,那位孱弱玉質的溫家二少爺,有那麽一絲出入。
方才他試探過他,問他是否與舊朝餘孽有所勾連,他並未從正麵作答,反而詰詢起他成為大金諜者的目的與計策,可見溫廷舜是擅於後發製人的,操作著整個話局,迫得長貴毫無轉圜的餘地,他渾身都是傷,根本不能掙紮分毫。
寒風吹得溫廷舜衣角獵獵作響,儼似被海風拂掃得鼓脹的風帆,長貴死死盯著他片晌,道:“我聽聞玄甲衛的首領滕氏,輕功名冠天下,其使用軟劍時,亦是所向披靡,大晉傾覆以後,他在江湖失蹤了十七年,不知溫二少爺,您的年歲越可是有這般大了罷?”
溫廷舜眸底倏然壓下了一抹幽黯之色,他看了長貴一眼,“雖然不知您到底具體在說些什麽,但大理寺的官兵很快就會到,屆時將你押入了刑獄之後,不知你可還有閑情雅致,來詢問我這些不著邊際的事。”
聽到溫廷舜提及了大理寺,長貴勃然變色,顯然是沒反應過來,更準確而言,是他一直以為潛伏在酒場裏的人,隻有溫廷安與溫廷舜,除此之外別無他人,放眼酒場內外,層層設卡,暗哨眾多,溫廷舜縱然是要通風報信,也根本沒這種機會。
那麽,他是怎麽做到的?
且外,假令到時候大理寺真的帶兵包抄了酒場,首當其衝地便是媵王,趙瓚之私自冶煉火械的籌謀,必定會敗露。
恩祐帝會嚴懲這位殿下,但是不會拿完顏宗武如何。要知道,完顏宗武若是在大鄴的疆土裏出了什麽事,以金禧帝好戰的德行,一定會出兵犯禁。大鄴的朝堂之上,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明顯是無暇抽空去迎接外敵,值此節骨眼兒上,戰事是能免則免。
不過,一定會將其遣送回金國,一旦遣送回金國,必將會打草驚蛇,驚動統攝東閣的九殿下完顏宗策,完顏宗策在那個時候,也自然會知曉完顏宗武尋大鄴采買火械的計策。
火械是完顏宗武對付完顏宗策的一大籌碼,若是錯失了此一籌碼,完顏宗武在奪嫡之爭之中,怕是再難爭取到時運與良機。
溫廷舜餘光瞥了長貴一眼,從他陰晴不定的麵容之中,可以明顯觀察到一絲端倪,溫廷舜削薄的唇,輕抿起了一絲隱微的笑弧,月色投照了下來,剛好悉數掩飾住了他麵容上的神態。
方才,不過是虛晃了一招罷了,但長貴似乎是自亂了陣腳。
長貴思緒千回百轉,思及了什麽,幡然醒悟,臉色慢慢變得鐵青:“難不成,除了大少爺,你們還有其他的同黨?”
溫廷舜不置可否,月華猶似銀霜一般,映照著他冷白的麵容,洗去鉛華與脂粉之後,他麵容完全褪去了秋笙所帶有的柔媚與嫵美,眉眸冷淡且矜貴,他的嗓音緊勁且鋒利,在長夜裏擦出了那麽一星涼冽的雪光:“等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他在簷上走了幾個淩厲的起落,最後在落在了南偏門的幽謐甬道之中,溫廷安正好在此處候著,聽著了動靜,便知他們來了,不過,她很快留意到了長貴的腿傷,上前對溫廷舜道:“他這情狀是?”
溫廷舜半垂著眼眸,不動聲色地將軟劍收回了袖裾之中,聲線冷靜溫沉:“他的腿方才被楹柱壓著,折了膝骨,我驗察過了,除了骨折,皮膚有些燒傷,到了隧洞底下,好生療養一番,應無性命之憂。”
溫廷安了然,視線落回了溫廷舜身上,口吻情不自禁地溫和了一些:“那你呢?可要緊?”
兩人之間穿過了微燙的風,潦烈的夜色之下,月色如織如繡,交織成了一塊半透明的緞麵,幽幽地橫亙在他們之間,視域之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溫實且暖溶的暉光,看彼此的眼神都帶著一份溫度。
溫廷舜看了溫廷安一眼,心中微微有些觸動,他想說些什麽話,但囿於長貴在場,一些私人的言語,最終被篩減成了兩個最精簡的字:“無礙。”
溫廷安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尤其聚焦於是他執過軟劍的手、手骨,以及他的身上各個要害處,確證了他並無甚麽大礙以後,她心中一直吊著的一口氣,適才緩緩地長籲了一下,“無礙便好。”
他們三人趁著鍾伯清與雲督頭尚未趕來,朝著西苑裏的采石場而去,許是在火場裏待了些許時候,吸入了一些濃煙,在最初的光景裏,溫廷安是有些不太舒適的,喉頭和肺部一直都有一種壅塞之感,好在溫廷舜摸出了一塊艾草玉膏,抹在一部分,勻塗在了她的鼻峰下方的肌膚,溫廷安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清涼辛澀的氣息,順入了喉舌,一路呼嘯,徑直地灌入了脾腑,極大地簡淡了嗆鼻的煙氣,這讓溫廷安舒適了不少。
在偕行的三人之中,溫廷安的內功較為薄弱一些,受火情的影響也自然會比較大,溫廷舜與長貴都是頗有身手的,強悍的內功自會庇護他們免受火場的侵襲,所以,他們二人身心狀態沒受太大的影響。
現下,他們要去采石場的隧洞底下,與魏耷他們會合。
因是秋笙叛逃,加之四夷館走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采石場上戍守變得更為疏鬆,很多人都被調遣去了東苑把手重鎮,溫廷舜先是迅疾繞了一遭,在戍守之間的換班時辰發現了一絲破綻,趁著兩方人馬在瞭台之上交班之際,月色逐漸變得灰暗,他帶著溫廷安與長貴,借著掩護打瞭台之下疾然掠過,溫廷舜問道:“是哪一座隧洞?”
溫廷安是極有印象的,雖說采石場上隧洞眾多,但魏耷掘通的那一座的隧洞與出事的隧洞相去不遠,她眯了眯眼,掃視了一圈,望著了某處,眸心倏然一凝,指著西北方位的一處隧洞道:“是在那兒。”
這裏很多勞役都說,生事的隧洞底下鬧了鬼,一時之間,眾人掘石時,都不敢往那隧洞周圍湊去,人煙寥寥,反而賦予了他們可乘之機。
事不宜遲,溫廷安等人迅速入了洞去,越往裏走,洞壁夾側流動著的氣流愈是濕寒,空氣亦愈是稀薄,溫廷安行至於魏耷的碰麵之地,不假思索地打了一個呼哨,過了好一會兒,盡處的昏暗裏,慢慢行出一個帶著血傷的少年,這人不是旁的,正是魏耷。
魏耷身上的血已經被粗略地拾掇幹淨了,吃了一些水和饃饃,麵色也潤了些許,整個人亦是有了一些精氣神,見著溫廷安與溫廷舜來救他們,魏耷的容色上不由掀起了一絲波瀾,“你們來了。”
魏耷留意到了二人之中多帶了一個人,且覺察此人麵相不善,心中頓生惕意,一舉摸向了腰間佩刀,肅聲問道:“此人是誰?”
溫廷舜凝眸看了溫廷安一眼,顯然是想讓她主動解釋,溫廷安悟過了意,默了一默,解釋道:“他是長貴,完顏宗武麾下的一位金人諜者,在崇國公府裏蟄伏了二十餘年,手中掌舵著諸多溫家秘聞,完顏宗武視之為籌碼,與媵王換取火械,但媵王打算燒死他。”
“是完顏宗武安放於你們崇國公府的暗樁?”魏耷顯得有些不可思議,麵容也變得複雜起來,“居然蟄伏了二十餘年,這個完顏宗武,雖說是個莽夫將軍,但也玩得一手權謀。”
魏耷盯著長貴一眼,朝著他們二人問:“既然此人知曉這般多溫府的事情,那更留不得了,為何你們還要保他?”
溫廷安道:“事關媵王通敵叛國一事,長貴是對我們較有利的證據,但對媵王而言顯然是不利的,因為他覬覦完顏宗武手上的元祐三州,如果長貴丟了性命,那麽媵王便會得逞,他一旦得勢,兵變之事便是指日而待,而這對東宮是不太有利的。故此,我們要保住長貴之性命,隻有屆時將其帶回大理寺推鞫與勘案,才能將媵王貪墨斂財、私冶火器等事惡行逐一揭露開來。”
捋清了這一點,魏耷又聽溫廷舜道:“長兄說得在理,現在不宜任他自生自滅。”
魏耷警惕地盯了長貴一眼,爾後,帶著三人去了隧洞最底下,打著火折子,火光朝著隧洞深處照去,近乎是一眼望不到頭,它比溫廷安所想象的要深,走了約莫半刻鍾,才到了隧洞的最深處。
除了魏耷,溫廷安最先看到的人是呂祖遷與楊淳,他們二人就是躺在一塊窄仄的壁麵之上,容色皆是蒼白若紙,身上鱗傷遍布,龐禮臣正在照拂他們二人,此番見著溫廷安來了,龐禮臣率先起身,沙啞的嗓音之中潛藏著一份揄揚:“溫廷安,你們來了。”
溫廷安『嗯』了一聲,看著他們,關切地詢問道:“你們現在情狀如何?”
聽著了一陣槖槖靴聲,呂祖遷與楊淳等人,俱是相繼吃勁地撐身坐起,溫廷安走近前去,被掩埋的四人當中,屬呂祖遷與楊淳負傷最重,她驗察了一番他們身上的傷口,雖說是勻抹過了治傷的膏藥,但未能掩卻身上猙獰的傷口,身上的青灰布衫之下,出現了皸裂之狀,有幾道血口子從後頸一路延伸至了腰胯處,因著衣衫料子的牽扯,血口子還壓出了怵目的血痕,除了這幾道情勢較重的血痕,他們身上還有諸多的擦傷。
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息,溫廷安心間有一些抽疼,仿佛隧洞坍塌陷落時,她也被壓在了下方一般。
溫廷安問二人:“你們目下感覺如何?能起身行路嗎?”按照約定好的時辰,待沈雲升他們將賬簿送入鳶舍,翌日,阮淵陵將會奏請聖裁,帶兵包抄整座酒場,屆時,就輪到他們逃離此處是非之地的時日了。
呂祖遷有較強的自尊心,不欲讓溫廷安看到自己這般狼狽的一麵,他咬咬牙,一隻手扶著濕冷的石壁,強撐著立了起來,“沒事兒,我能走。”
楊淳亦是道:“幸虧有溫兄方才提供的熱食與藥膏,我目下也恢複了不少。”他也堪堪起身,扶著石壁稱身起了來。
溫廷舜亟需要為長貴療傷,他雖非太常寺的上舍生,但到底也是懂得一些岐黃之術的,整個過程,他做得行雲流水,替長貴骨折的右腿正骨,替他止了血,給那被燒傷的皮膚清理了傷口,做完了這些,他便是慢條斯理地用餘下的布料,擦拭著掌心間的血。
龐禮臣抱著臂膀,好整以暇地看著溫廷舜一眼,又看向了溫廷安,問道:“現在外邊是什麽情況?你們從東苑一路逃至此處,可是發生什麽要事?”
溫廷安道:“是這樣,起初,溫廷舜和我是兵分兩路查線索,他在東苑主舵競標會,盯著媵王與完顏宗武的一舉一動,我負責去四夷館,調查媵王通敵叛國的證據。”
溫廷安將她在四夷館的發現、被長貴追殺的遭際、館內突然起火、溫廷舜前來營救她等幾樁事體,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遭,說完,眾人俱是勃然變色。
他們在此處被困了三日兩夜,消息到底是有些閉塞的,故此,聽聞與媵王接洽的那位大人物,是金國的三殿下完顏宗武時,他們麵上愕色難掩。
魏耷他們四人,於七日前,來此查探媵王通敵叛國的物證時,隻是隱約覺察媵王大規模冶煉兵械,此舉是有些詭譎,但想在繼續查下去時,他們就被困囿於隧洞底下了,沒料想到媵王大規模冶煉火械的真實目的,是要倒賣給敵國皇子,助其奪嫡,這委實是駭人聽聞!
“嘖,這個媵王,還真是頭腦簡單,”魏耷冷聲道,“完顏宗武是金國常勝不敗的戰神,要奪嫡的話,憑他手中所握的兵權,難道還不容易麽?為何要舍近求遠地向媵王運入火械?倘若完顏宗武是想用火械來攻打大鄴,那媵王便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了!”
“三王爺他不會這般做。”忽然之間,長貴寒聲道,他話畢,又重申了一句,“以他的大將之風,根本不同於我們漢人,他不是會出爾反爾的小人。”
長貴被溫廷舜的束帶所深縛,內立與內功俱是遭縛,身軀絲毫動彈不得,但他還是能夠出聲說話的。
眾人的視線一時聚焦在了他身上。
溫廷安從他那一席話裏嗅出了一絲端倪,試探性問道:“照你的意思,你篤定完顏宗武買進大量的火械,隻是純粹為了對付完顏宗策?或許,他對你有所隱瞞呢?”
長貴蔑冷地看著溫廷安一眼:“少用挑撥離間之伎,這一招對我全無用處,三王爺對我有再造與救命之恩,我一生效忠於他,亦是唯一深信於他。”
溫廷安凝了凝眉心:“二十年前,當你被薑太後圍剿之時,是溫老太爺救下了你,還在崇國公府內給你提供一處你棲身之所,這些恩澤,難道你忘了?”
孰料,長貴卻是毛毿毿的冷笑了一聲,笑色添了幾些陰鷙,“二十多年前,在成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前,我是宣武軍的一位校尉,曾奉先帝之命,隨蘇清秋鎮遠大將軍出征金國,但那一回寡不敵眾,我為救護蘇將軍,淪落為戰俘。我在金國待了整整一年,一年後,我終於等來了來自大鄴的議和使者,但那位使者沒有將我帶回大鄴,並對先帝說,『教蠻夷練兵,以犯禁鄴君』,先帝龍顏大怒,將我的母親、族弟、妻兒伏誅。”
“後來,我才知曉,那位使者是□□的黨羽,與溫家關係甚善,也就是說,害我家破人亡的元凶,是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