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臨走前, 溫廷安思及了什麽,趁著蘇子衿崔元昭離卻後,複又單獨尋沈雲升問起了一樁事:“沈兄在酒窖司搬運之務時, 可有發現寒食酒的蹤跡?”
想當初, 在京衙午門的義莊裏頭, 徐師爺有意提到過,阮淵陵所派遣出去的那兩位暗探,生前飲酌了過量的寒食酒,雖說寒食酒並非是造成二人猝亡的死因, 溫廷安卻是特地多留了一個心眼,今兒她在大宅庭的西簾侍酒之時,椿槿命她所侍候的酒是疏桐酒, 因是初來乍到, 溫廷安並未問起為何不用寒食酒,免得教椿槿生出疑竇。
沈雲升大抵也料知到了溫廷安為何會問起寒食酒的緣由, 他凝了一凝眉心,仔細回溯了一番, 道:“其實我也詢問過看守酒窖的窖頭了,酒窖裏攏共儲放了七七四十九種曲酒,名單我打聽過,倒是並沒有寒食酒的名頭, 我旁敲側擊過窖頭, 那窖頭便是說了,寒食酒乃是一品濁酒,專門來犒賞酒場裏頭的人的, 說是酒場裏頭的人幹得是最勞苦的活兒,逢年過節不能歸故裏, 隻能用寒食酒來告慰思鄉之情了,想來也正應了那一句,『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
“照窖頭的意思,寒食酒是隻有在京郊酒場才釀造?”溫廷安狹了狹眸,一抹若有所思之色浮顯在眸底,嗓音逐漸變得肅沉靜然,“如此,那麽這兩位暗探應當是在酒場裏頭被下毒了,而非在酒坊裏頭。”
沈雲升端視著溫廷安的容色,斟酌著她方才的話,倏然間,料著了什麽,“你可是還想要調查九腸愁的施毒者之底細?”
疇昔在九齋裏,溫廷安便是問過他,九腸愁的解藥是誰調製的,他未答,她生性也極為聰穎細膩,依照著過往種種蛛絲馬跡,很快就推揣出解藥乃係溫善晉調配而成。
沈雲升深情沉了沉,脊梁骨升起了一絲寒意:“亦或者是說,溫廷安,你之所以問我寒食酒的線索,可是想要竊自調查你的父親,查他到底與媵王冶煉火械有無幹係?”
他之所言,近乎是一語中的,溫廷安默了一瞬,甚至是,袖裾之下的細直指尖,不易覺察地顫了一顫。
溫廷安明明什麽都沒明說,隻是純粹詢問寒食酒的事況,但沈雲升卻能見微知著,這委實出乎她的意料。
但她麵色絲毫不顯詫色,甚至是,她容色淡到了極致,毫無被人猜中了心事的困窘,更不會有懵然與怔忪。
好半晌的功夫過去,溫廷安溫淡地抬眸淺笑:“沈兄怕是多慮了,在啟程來酒坊之前,我已同你們商量過,我去酒場的唯一目的,便是探查魏耷他們四人的下落,倘若尚有餘裕的話,我希望還能查到媵王通敵叛國的證據,除此之外,我不會管旁的事。”
霎時,一陣稍顯料峭的夜風,穿過陳舊的朱繡垂簾,在兩人之間疾拂而過,沈雲升細致地端詳著溫廷安一眼,有一些話醞釀在唇齒之間,但緩了許久,皆是未訴諸於口。
溫廷安雖說將心事掩飾得極好,但是,沈雲升到底是看出了幾些端倪,打從在元夕那一夜,見著溫善晉與媵王在茶樓同一雅間裏晤麵,溫廷安的心神便是受到了一些影響,這自是無可厚非,任誰知曉自己的父親與通敵叛國此一事牽扯上了糾葛,心裏想必都不會太好過,更何況,據他所知,溫廷安與溫善晉的關係素來甚善,二人是交過心的,聽聞他們的關係甚或是還好過呂氏。
他覺得,溫廷安是深信溫善晉不會通敵叛國的,但她心中終是有所疑慮,她人雖是看著散淡隨和,但骨子裏卻是極為執拗倔直的,及至認定了要查什麽事,勢必會一以貫之地徹查下去。
他想伸手輕輕拍她的肩膊,指尖都快碰觸至她肩肘處的褶襟了,停頓片晌,複又克製地收了回去,隱抑地喟歎了一聲:“如此便好,你若想去查寒食酒的線索,其實我們可同你一起查,假若你父親身家清白,大理寺自會還他一個公道。”話至此處,沈雲升行前了一步,低沉的嗓音此際透了一些微瀾,“但若是你單槍匹馬的話,那委實是太犯險了。”
溫廷安因是心中還掛念有旁的事,因此,沒有聽辨出沈雲升話中所潛藏著的深意。
今夜與眾人細細磋商好了任務事宜,適值人定牌分,溫廷安適才回至下人院的寢屋之中,以臂肘作枕褥,仰首看著天簷漏窗,整座院室被重雲夜色所掩映籠罩著,窗檻上的繁複菱紋,被皎月的熹光投射在斑駁的牆麵上,時陰凝成了一層薄霜,彌散在寢屋內外,靜謐的長夜裏,她可以聽到漏壺的清越滴響,以及颯颯的風兒,撩動著庭植碧樹的簌簌聲,雖說溫廷安的軀體已然困極,可在目下的光景裏,她卻是毫無寐意。
其實,沈雲升確乎是猜中了一樁事體,她下定了決心去酒場,除了是為密查魏耷他們四人的下落,其實還有另外一重目的。她一直沒有忘記那兩位暗探的死因,死於淬了九腸愁的寒食酒,假若九腸愁真是暗探所留給他們的線索,那麽,種種疑點便是指向了冶煉毒藥之人,按理而言,冶毒之人同時亦是解毒之人,阮淵陵已經對她坦誠了,溫善晉便是冶毒之人,那麽線索就捋得通順了,毒殺那兩位暗探的人,極可能便是溫善晉。
溫廷安也設想過,也許毒殺暗探的人會是媵王的鷹犬,媵王蓄意栽贓溫善晉,是打算挑撥離間,讓阮淵陵與溫善晉之間生出隙端。
以媵王陰險狡詐的脾性,他能做出這等事,未嚐不是全無可能。
目下溫廷安尚不知實情如何,若想徹查出失蹤一案的真相,唯一的法子隻能躬自赴京郊的酒場走一趟,寒食酒隻有酒場才有釀製,暗探想必就是在酒場裏被投毒的,而因為阮淵陵的有意隱瞞,魏耷他們並不知曉兩位暗探真實死因,她不知道他們是否被逼飲酌了寒食酒……
假令飲酌了,那麽,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那兩位暗探當初帶來的消息是,魏耷他們在酒場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往好的方麵去想,他們隻不過是暫時被困縛住了,暗探也未尋覓出他們的屍體,這就是好事兒。
溫廷安原是顯得心事重重,但如此作想著,沉鬱的心緒竟是慢慢地紓解了一些。
掌事姑姑已經同她說了,翌日便是競標會,到時候洛陽城內將會有諸多貴胄與富賈競赴投標,酒場裏頭的人手必是不夠用的,掌事姑姑會讓她攜同前去,酒場裏頭的活兒必是比酒坊裏頭還要繁重。
她得提前做好籌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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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闔上了眼眸之後,不知為何,在入了夢後,她竟是夢到了在菡萏院裏頭所曆經過的一幕,皎月如綢,軒窗疏影,溫廷舜飾作的秋笙,在濃得可以暈泅出水來的月色裏,少年身影挺拔如鬆柏,衣袂獵獵作響,儼似飛羽流商,款款朝著她緩緩行了出來,他仍舊穿著遍地荼白天水碧質地的織金漆紗裙裳,平湖般的眸色極為深邃,斂不入絲毫的光線,那一簇簇儼似山茶花般的月色,如夢似幻,一同消隱在了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裏。
與現實之中的保守扮相不同,夢境裏的少年,衣衫呈半敞之態,合襟上的蹀躞係帶,不知何時竟是悄然鬆散了開去,露出了高蹺纖細般的皙白鎖骨,其下是隱約可見緊勁且勻實的肌理,柔韌的線條,儼似蟄伏千裏的草蛇灰線,一徑地延展入昏晦的雲羅衣襇之下。
溫廷舜徐然地行至了她的近前,緩緩地伸出修直的指尖,其如一枝汁酣墨飽的湖筆,從她的額庭處,一路勻順地朝下,以皴擦的筆法,次第勾描出了她的山根、眉骨、眸梢、臥蠶、顴骨、鼻鋒,最終,他的指尖停駐在了她的唇渦。
少年指腹覆有一層極淺的薄繭,質感粗糲如磨砂一般,觸在了她的下頷尖角之上,一路再往下,猶若一隻穿花蛺蝶,引得她尾椎顫栗不已,少年的動作緩和,像是進行一個微妙的試探。
溫廷安眼睫震顫了一瞬,這明明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動作,卻教她覺知到一層暗昧,自己的腰窩不由地軟了一截,一麵想要避開,一麵凝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她發覺自己嗓音變得幹澀,欲要後撤半步,卻是覺察到,夢中的自己,身軀動彈不得,仿佛教人戳下了定身穴。
溫廷舜沒答她,他的指尖亦是沒有停,最後,頓落在了她的頸間中庭之位,他的指腹,在她的喉口肌膚處描了一個小圈,莞爾道:“長兄,原來你沒有喉結。”
夢境裏,溫廷舜不再是矯飾的女腔,低沉的嗓音裏糅合著深濃的灼燙之意,聲線喑啞且柔韌,少了平素慣有的鋒銳戾冷,此刻顯得醇和涼暖,就這般,不偏不倚地碰撞在溫廷安的心尖上,拱陷了一個軟到了極致的弧度。
他的話音平寂如沉金冷玉,像是在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
溫廷安一時變得支吾局促,不太自然地別開了他的手掌,正想解釋些什麽,她張了張嘴唇,卻發現隻是徒勞,她發不出聲音,不知是底氣虛弱,還是旁的原因所致。
她想,溫廷舜好像是知曉她的身份了,這可如何是好?
為何他會發覺?
他又是從什麽時候發覺的呢?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拂袖伸了一截腕,拆卸掉了她發髻上的白玉豎冠,綠雲擾擾般的三千青絲,從溫廷安的身上飄逸傾瀉了下來,柔如匹緞,她眸底掠過一絲惘惑與怔然,顯然未料知到溫廷舜竟會這般行事。
她想要劈手去奪溫廷舜手上的白玉豎冠,溫廷舜被她這突兀的反應弄得忍俊不禁,三下五除二拆解了她的招式:“長兄這是承認了你的身份了?”
他的話音近在咫尺,握住了溫廷安躁動的雙腕,他借力一拉,把她的人兒,牢牢地摁在他的懷前,偏著視線,好整以暇地端詳著她,兩人的呼吸噴薄在了一處,他的吐息是灼燙,她的呼吸是冷涼的,一冷一熱兩番衝撞,質感異常鮮明,氛圍亦是纏綿到了極致。
溫廷安平生以來,鮮少做過這般暗昧綺麗的夢,溫廷舜的舉止簡直是過於溫柔了,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亦是繾綣悱惻,詭譎地是,她竟是沒有十分抗拒,甚或是,她覺得溫廷舜縱然穿上了伶人的綾羅綢緞,不僅不會遮掩他原有的冷冽矜雅之氣質,反而凸顯出他謙和溫篤的一麵。
溫廷安不知該如何作答,情急之下,她隻能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出於對鳶舍任務的考量,她冷靜地囑令他,命他明日帶著賬簿走,然而,溫廷舜難得地違逆了她,不假思索地道了一句『恕難從命』。
溫廷安思來想去,委實想不通,她的計劃是極為縝密的,卻是被這事一句『恕難從命』截了和,她鬱悶地挑了挑眸心,睨視著他:“為何?”
溫廷舜眼神頗具威懾與張力,望定了她:“你說是為何?”
溫廷安便是用故作揶揄的口吻,輕描淡寫地問道:“溫廷舜,你可是在憂心我的安危?”
與現實裏的溫廷舜不一樣的是,夢境裏的這位少年,並未保持慣有的緘默與沉寂,他一對鴉黑的濃睫,儼似江南那鱗次櫛比屋脊的烏色垂簷,細密的垂下了,漾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一抹陰影掩映住了他的眼眸,晌久,溫廷安才聽他啞聲道:“原來你也知道,我在憂心你的安危。”
少年的嗓音,儼似酥在了耳根處的風。
溫廷安驀地瞠住了眸。
世間驟然消弭了一切聲音,隻餘下少年的嗓音在**然回響。
不知為何,溫廷安竟是從這廝的眼神裏,難得瞅出了幾分委屈的模樣,鬼使神差地,她心中有一塊微小的地方,驟然地塌陷了下去,縱然塌陷得弧度微不可查,但它終究仍是塌陷了,她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塊地方塌陷了下去的痕跡。
夢境裏的畫麵,便是永久地定格在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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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時正刻,春夜褪半,朝暾未晞,空氣裏的氛圍尚還較為薄涼,常氏酒坊的下人院裏頭,諸人已然著手忙活了起來,溫廷安整飭好了一切停當,今兒是她和蘇子衿要去酒場的日子,也是沈雲升和崔元昭他們偕同溫廷舜一塊兒,取賬簿回鳶舍複命的時刻。
長夜將盡,趁著天色尚黑的空當兒,溫廷安又去了一趟北苑處,在那一處棄置的戲台垂簾裏,同沈雲升、崔元昭與蘇子衿他們三人會合,晤麵之時,崔元昭的視線一直凝在溫廷安的麵容上,溫廷安遂是有一些不大自然,失笑道:“元昭,我的臉上可有什麽東西?”
崔元昭緩而慢地搖了搖螓首,納罕地道“今日溫公子的臉,為何會這般赬紅?紅得仿佛可以滴出血似的……”
溫廷安:“……”心口陡然傳來了一陣碎大石一般的窘迫之感。
蘇子衿亦是隨之凝視了溫廷安一眼:“溫兄所棲住的寢屋,夜裏可是溽熱?但這也不太至於,我記得,昨日夜內氣溫極為沁涼,不至於是麵容會蒸出汗的。”
溫廷安:“……”聽罷,整個人窘意愈熾。
沈雲升看了她一眼,“溫兄,將腕脈給我,春日冷熱迭嬗過快,若是不太注意的話,便是可能染了風寒。”
沈雲升是太常寺的上舍生,素來精諳岐黃之術,眾人俱是信服於他的。
這教溫廷安簡直是有口難言。
她想說她身心良好,沒染甚麽風寒,之所以麵頰會這般赬紅,大抵是做了一場綺靡的夢,這一場濡濕的夢裏,不知為何,情境竟是格外真實,待她醒覺之時,後背俱是淋漓粘稠的一層虛汗,夢中的場景讓她無端羞恥,羞恥得身軀僵硬攏緊。
溫廷安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夢見溫廷舜,竟是還對他產生了這種離奇荒誕的妄念。
醒轉的時候,夢中的片段在腦海裏駐留得所剩無幾,唯剩少年低啞沉黯的一席話,如時漲時伏的潮汐,在她的耳畔縈繞不卻——
『溫廷安,原來你也知道,我在憂心你的安危。』
縱然知曉這隻是一場綺夢,但少年慵啞低沉的嗓音,所訴諸的那一席話,委實是過於真實,直接焐燙了溫廷安的耳根。
她以手撐著額麵,在床榻之上滯留了許久,適才遲緩地回過了神來。
溫廷舜可是她的二弟,兩人之間隔著血緣此一道天塹,她怎的,可以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夢?
溫廷安還細細追溯了一番原主的年歲,十六歲的年華,如花似玉的年紀,有思春之征象,定然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思誰不行,偏生可以將溫廷舜帶入綺夢之中?
縱然溫廷舜生得皮相再優越,人生得再是好看,身為長兄,她也萬萬不能動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譫念。
再者就是,她的身份使然,身上肩負著溫氏家族社稷,她自是不可能嫁作他人婦的。
她不能喜歡上別人。
昨夜曆經了一場綺夢,溫廷安殊覺自己真是魔怔了。
她實在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做這種夢。
莫非是因著昨夜,在菡萏院裏,她同男扮女裝的溫廷舜近距離接觸過,適才做了這一場活色生香的綺夢?
夢裏,感覺溫廷舜待她格外不一般,他的造相與行止,與現實生活裏的他,簡直是有霄壤之別。
縱然如此,溫廷安也極為清醒,以溫廷舜矜冷寡言的性子,怎的可能會用這般溫柔的口吻待她,更別論道出諸如『溫廷安,原來你也知道,我在憂心你的安危』這一席讓人麵紅耳赤的話了。
一夢醒來,溫廷安濯麵之時,便是發覺了自己頰麵燙熱如蘼的情狀,她心中悸顫不已,反複用寒涼的水濯了一把麵容,熱意很快就消弭了,但她不知曉地是,自己這兩抹緋霞,竟是尚還停駐在麵靨之上,還教崔元昭、蘇子衿等人覺察到了。
在短瞬之間,溫廷安的思緒曆經了千回百轉。
目下,沈雲升還在等著她將腕脈伸過去,溫廷安定了定神後,下意識想要婉拒。
無奈,沈雲升的態度很堅執,溫廷安暫且迫不得已,隻好讓沈雲升替她拭了拭腕脈。
沈雲升凝聲專注地拭了一番,少頃,掌腹便從溫廷安的腕子之上靜然挪開了去,溫聲道:“溫兄的脈象尚是較為平穩的,但氣血偏虛,肝氣微有不支,此則懆勞之狀。”
崔元昭一聽,心下微灼,憂悵地道:“溫兄,你心中操勞之事不能過多,也不能將擔子都攬在自己一人身上,要不,就別去酒場了,同我們一道離開罷,等將賬簿上交給了阮掌舍之後,奏請了聖裁,再遣兵丁包抄京郊的酒場,再將呂祖遷他們救出來也不遲。”
溫廷安搖了搖頭,失笑:“不過是懆勞之狀罷了,並不足掛齒。你們莫非忘卻了我昨夜所說的話,我說過了,此番任務裏我是齋長,若我貿然離卻了,未躬自去酒場查探,拋下魏耷他們不管不問,會顯得我辦事不力。”
崔元昭還想說什麽,溫廷安道:“你是不是還想說,我們幾位可以一同偕去,彼此好有個照應?這一樁事體,我昨夜亦是講明晰了,若是我們幾個都一同去酒場,酒場裏頭的情況到底如何,我們都並不知情,萬一出了個好歹,誰又能順利將賬簿送回鳶舍,送至阮掌舍的手上?若是連賬簿都未能送出,那豈不是讓溫廷舜前功盡棄?”
眾人默然不語。
溫廷安道:“兩個任務裏,我們至少要完成一個,易言之,目下,常娘與媵王暗中勾結並且私自冶煉兵械此一罪證,我們已然搜集到了,必須盡快送至鳶舍。”
溫廷安重申了一回任務的明細:“待會兒,差不多辰時牌分的時刻,常娘帶著我與蘇兄去酒場之時,沈兄、元昭,你們便想法子去見溫廷舜,你們三人取到了賬簿,便立即離開常氏酒坊,明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