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溫廷舜沒率先答溫廷安的話, 薄唇淺淺地抿成了一條細線,朝外院處淡掃了一眼,確證了掌事姑姑與那位小鬟離卻了之後, 他一麵將溫廷安靜靜地攙了起來, 一麵淡笑著道:“不用怎麽費心思猜, 不論長兄易容成什麽樣兒,我自當都能認得。”
台前的吳儂軟語,此時此景已然消弭於無形,溫廷舜換回了尋常的嗓音, 相較於酥入骨魄的的女腔揚州白,溫廷安還是較為喜歡他原來的男腔,溫沉且柔韌, 談吐之間充溢著一種疏曠幽緲的出世感。
隻是, 溫廷安沒料到溫廷舜會這般作答,他尋了一隻規整的黃花梨木圈椅, 扶她好生落座,順帶挽起了荼白雲袖, 伸出一截皓雪般的纖腕,勻亭分明的溫熱指腹,替她拂涴卻了膝襟上蘸染的靄埃漫塵,透著一豆瀅瀅燭火, 溫廷舜掀眸靜默地垂視著她, 眼神格外專注寧謐。
溫廷安雖說黏連上了一張老婦的膠質麵具,麵相雖是黯然無光,但優越淳厚的那一副骨相, 仍舊毫無保留地彰顯了出來,想當初, 在大宅院登台之時,他一垂眸,掃視人潮一眼,便很快尋到了長兄的影音,她的骨相裏,額麵留有一庭美人尖,臉容瘦纖,下頷柔潤,五官的每一寸,他心中自是一清二楚,以及她的眼神,淡泊而致遠,像是一塊夾岸籠著煙渚的寒湖,一眼驚鴻,是他心頭揮之不去的月色。
溫廷舜不動聲色斂住了眸底的思緒,後撤了數步,轉身去茶案之上斟了杯熱茶,茶香四溢,他遞至她掌間,讓她清了清神識,凝聲道:“長兄有甚麽想要問的,現下便問罷,不然,你在菡萏院待久了,掌事姑姑不免會生出疑慮。”
對著這般國色天香的一張玉容,溫廷安一時之間尚還有些不大適應,又因著他之前那一番直言不諱的話辭,她無心地聽著,不知為何,那耳廓悉若觸了細電了似的,怔了一會兒,適才緩回神來,應了一聲,先是問道:“我今次初入坊中,不論是掌事姑姑,亦或是椿槿,她們皆說你脾性喜怒無常,我那時並不知曉你便是秋笙,還懷疑過秋笙是不是媵王的麾下鷹犬,今次看來,是我想岔了,你可是故意為之的?”
溫廷安薄唇浮起一抹淺笑,淡淡地點了點首:“長兄應當也知曉,常娘是媵王安放於市井之中的一道案樁,生性多疑,若是取其信任,自當是不大容易的,我成為秋笙,替其掌舵競價會,能日掙鬥金,她明麵上一直待我尚算和氣,但暗地裏一直遣浣衣坊的婆子暗中監視,我若是聽之任之,倒也無妨,但這般為她所掣肘,卻不利於你們行事,因於此,我故作脾性乖張跋扈,一方麵是拔出常娘在我身前安放的釘子,一方麵是為了掙得時運,引起你們的注意,便於能與你們互通消息。”
原來如此,溫廷舜早就料到,阮淵陵一定會派遣溫廷安他們會來,故此,借用椿槿、掌事姑姑之口,將她的名聲放了出去,好吸引溫廷安來查他。
溫廷安也沒想岔,那浣衣坊的粗使婆子,果真是常娘安放在溫廷舜身旁的暗樁。
“隻是我想不通,為何你竟會成為『秋笙』,”溫廷安有些悸顫,一腔話辭裏,蘊含的更多是匪夷所思,上下打量了溫廷舜一眼,“你來常氏不過七日的光景,如何能從新人一舉遷躍為坊間的紅人,你是如何做到的?”
溫廷舜聽聞此言,眸子低低垂落,凝聲解釋道:“是這樣,起先常娘見我生得還算好,入坊的頭一回,便命我去當『小鬟』,長兄也知曉,所謂『小鬟』,不過做些替官客端茶侍酒的夥計,上不得什麽台麵,偏巧那日,宋仁訓與孟德繁二人皆在酒坊裏頭。這位宋大郎是衝著常娘去的,我便轉而去給孟德繁侍酒,要知道宋、孟二人,代表的是殿前司與兵部各自的立場,二人的父親是黨敵,宋仁訓與孟德繁的關係自然也不睦,故此我有意挑唆了幾句,他們二人便打了起來,常娘因此真正看到了我,覺得我話術尚可,第三日讓我試著主舵競價會,就這般一試,競價會還蠻簡單,隻消熟諳酒客的人心,哄抬銀價,便不愁武陵玉露不能以更高的價位沽賣出去。”
溫廷安聽得簡直歎為觀止,淺啜了一口熱茶,正色地打量了一番溫廷舜一眼:“沒想到二弟竟然有這等潛力,讓我捋一捋,你之所以成為秋笙,是要取信於常娘?”
溫廷安凝了凝眉:“但又說不通,假若常娘信任你,那不該總是在暗中派遣浣衣坊的婆子窺視你。”
溫廷舜左手指腹靜緩地摩挲了一番右手的虎口,莞爾解釋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常娘是個名副其實的商賈之女,若我能讓她有利可圖,她便一直雇我。我連續主舵競價會四日,第一日是八百兩,第二日是九百兩,第三日是一千兩,今日是第四日,競得一千四百兩,也長兄會認為常娘一直在利用我,然而目下的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起初是我離不開常娘,現在是她離不開我,假令離開了我,這一座常氏酒坊的營收,一定無法回至原先的盛況,營收砍半,口碑亦然會大幅跌水,至少宋仁訓與孟德繁二人在競價之時,不會再競出天價,這絕非常娘所願意看到的局麵,因於此,她一定百般留住我,不會輕易放我走。”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就遂了我的意了,在常娘眼中,我的目的是要與她平起平坐,分這酒坊裏頭的一杯羹,但我的真實目的並不在於此。”
一抹欽色悄然掠過溫廷安的眉庭,溫廷舜做任何事,果真是會妙棋一著,溫廷舜成為秋笙,原來是要給常娘鋪設下一道掩眼的屏障,混淆她的耳目。
“照你方才所言,隻有短短四日,這一座酒坊便是攏共有四千一百兩的流水。”溫廷安尋思了一番,頗覺這樣的營收,放眼洛陽七十二家正店,怕是極為恐怖的,在溫廷舜沒有來酒坊之前,競價會一直是由常娘在主舵,常娘來酒坊已有旬日,累攢下來的銀兩賬目,勢必也是可怖的。
常娘是為媵王賣命的,如果這些賬目是流入趙瓚之的手上,他要如此多的銀兩作甚?
這一份疑竇如纏絲一般,緊緊地困攪在了溫廷安的心頭,她闔了闔眼眸,爾後,複又睜了開去:“如此,那你可有查到常氏與媵王,他們二人來往的文書以及賬簿嗎?”
說著,她又想起了自己與崔元昭在賬房查賬所遭罹的困際,遂是將這一樁事體同溫廷舜一一道來,言訖,且凝聲道:“我感覺那些賬簿應當是尚在賬房裏的,但元昭和我去查的時候,差點著了常娘的示弱引虛之策,我們今日剛入坊,她便竊設心計請君入甕,城府不得不深廣。”
溫廷舜狹了狹眸,撚起了剪子修剪了一番嵌絲琺琅案台之上的燭芯,在湛明的燭火裏,靜靜地觀摩著溫廷安的神態,不知想起了什麽,淡聲笑道:“你們是尋不到的。”
溫廷安下意識道:“為何尋不到?”
在她微怔的注視之下,溫廷舜一字一頓地道:“因為常娘親自紮的賬簿,本就不在賬房之中,而是在我這裏。”
一語掀起了千層浪,菡萏院內堂裏,掠過一霎的岑寂,甚至連月色牽動支摘窗上團花紙紋的簌簌之聲,亦是格外清晰可聞。
溫廷安穠纖的睫羽輕輕地震顫了一下,忽地想起方才溫廷舜所說的一番話,他混淆了常娘的耳目,讓常娘以為他之所欲,他之所圖,僅在於能她平起平坐,共分這常氏的一杯羹。現在,溫廷安聽明白了這話中真意,深深看了溫廷舜一眼:“酒坊的真正賬簿,常娘是交給你打理了?”
溫廷舜行至內室的榻子之下,從裏頭摸出一籠柏木質地的純漆衣篋,揭了鎖,啟了篋蓋,撥開了堆砌在上頭的薄羅成衣,自箱篋底下掏出了一疊賬冊,嗯了一聲,遞了給她:“我同常娘交換了一個條件,我可以幫她主舵競價會,但前提是,這酒坊上下的賬簿,需交給我來掌管。”
溫廷安遞過了賬簿,細細翻上了一回,竟是發現了巨大的端倪,抵今為止,常氏酒坊已然盈利了超萬兩,縱觀坊內的開支用度,其實並不足千兩,常娘給十二伶人的開支用度,遠沒溫廷安所料想得這般豐沛,曆經重重克扣與盤剝,伶人們所分得的紋銀其實並不多,至於下人院裏的雜役,則是更少了。
溫廷安眉心淺鎖,困惑地道:“旬日之內,常娘掙得了約莫萬兩紋銀,假若她沒打點在酒坊之中,那麽,她會將這些錢財流向何處?”
溫廷舜眼眸深邃,並未動聲色,徐緩地行至了溫廷安的身側,輕輕地攥起了她的骨腕,在她微微訝然的目光注視之下,他引著她纖薄的手,一麵迅疾翻閱著賬冊,一麵沉著嗓子低聲道:
“你且看看此處。”
順著溫廷舜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溫廷安發現了此則一冊名曰『酒榷』的賬冊,也即是盤核京郊酒場的開支用度,不看則已,一看簡直驚煞人眼,與酒坊堪比囊中緊縮的開支互為對襯地是,常娘所盤下的京郊酒場,其開支用度,就呈現一個令人駭愕的的財收赤字,這一座酒場所負下的債,不是數百兩,也不是數千兩,更不是數萬兩,而是數十萬兩!
內帑虧空至此,也勿怪常娘要沽如此昂價的玉露酒,但因此事太過隱秘,切不可為外人道也,她一夜隻賣一壇,所掙下來的銀財,悉數去填補了酒場之中的赤字與漏洞。
這般巨大的赤字,讓溫廷安心中升起了更為濃重的惑意。
她仔細翻閱著賬簿,斟酌了一番,才道:“酒場裏頭的人,若是幹尋常的釀酒曲營生,縱然是運送兗州的淡水,抑或是蜀中的酒糧,算上車馬財資、水糧財資、賃地財資,也不至於花銷這般觸目驚心。據此看來,這酒場很是詭異。”
這酒場之中,究竟是在醞釀著什麽,要耗費這般巨額的銀兩?
溫廷安慢慢複盤,陡然間,意識到什麽不太對勁,凝向了溫廷安,問重點:“魏耷、呂祖遷、龐禮臣、楊淳他們四人,莫不是在前去酒場密查時,下落不明的罷?”
溫廷舜正色地望著她:“是的,兩日前,常娘酒坊缺了人手,要往榷場裏引人,他們四人雖說各自分開行動,但俱是一統前去榷場。我因於身份沒能前去,阮掌舍派遣了暗探前去調查明細,結果沒半日,風聲傳了出來,魏耷他們四人,突然榷場內下落不明。”
案台之上的燭火顫動了一瞬,溫廷安背部肌膚生出了寒意:“好端端的四個活人,怎的會在那酒場之中杳然無蹤?”
溫廷舜凝聲道:“茲事我亦是不太清楚,但依我之淺見,有且隻有兩種可能。”
溫廷安一愣,此一刻她也想到了兩種可能,接過了溫廷舜的話茬,道:“要麽是常娘發現了魏耷他們四人的身份,將他們徹底囚困起來了,封鎖了消息,阮掌舍所派遣的那位暗探,這才無法覓獲與他們相關的消息。”話至此處,溫廷安緩了片刻,“要麽是那一座酒場裏頭的所有人,皆是在集體串供。”
後一種可能,比前一種可能要更為可怕,在尚未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溫廷安比較傾向於第一種可能,魏耷他們四人很可能是被困縛住了。
她回溯了一回那個場景,一時有些悸然,謹聲說道:“你知道嗎,在賬房裏頭的時候,我竊聽到常娘隱晦地提過一樁事體,這酒坊上下的諸多雜役與下人,俱非洛陽本土人,在此處舉目無親,若是遭了罹難,她們隻管銷了帳籍,大理寺與官衙縱然要查案,也根本查不到酒場上邊。”
溫廷安指腹輕輕扣在了圈椅的扶手之上,指尖叩著順柔的木麵,繼而奏出了一陣頗有規律的清響,“我懷疑常娘以及站在她身後替她撐腰的媵王,他們正在醞釀著什麽大動作,他們暗中布榜,對酒場進行招標,這便是其中之一。”
溫廷舜眸底掠過了一份黯色,他沒有率先作聲,坐在近旁的矮榻之上,尋思了一番,才道:“確實極為可疑。媵王為了廣募兵卒亦或是蓄養私兵,盤下酒場養精蓄銳,確乎無比耗財,但目下要對酒場的一部分土地租賃出去,這便顯得詭譎,若是盤養私兵,那絕不當打草驚蛇,酒場裏頭的事,越少人知悉就越好,但他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溫廷安反問道:“會不會不是豢養私兵?他們是在籌謀著別的事,但同樣頗為耗財?”
溫廷安與溫廷舜相視一眼,眸底俱是浮現出了一抹異色。
這一刻,他們心底得出了另外一種可能。
——冶煉兵械。
溫廷安有些不可置信,假若媵王真的吩咐常娘在酒場裏進行著冶煉兵械一務,那便真真坐實了趙瓚之的謀逆造反之罪!
要知曉,曆朝以來,刑律宗法嚴格規定過,隻有兵部與工部掌司著冶煉軍械之務,若是私自冶煉軍械,不論是庶民還是天子,一律按謀逆之罪論處。
趙瓚之所圖極大,假令私造軍械之事為真,那麽魏耷、龐禮臣、呂祖遷、楊淳四人的性命就真真堪憂了。
溫廷安肅聲道:“如果媵王真的在暗中鍛造軍械,那麽,他很可能是在準備造勢謀反。”從他回京述職的那一日,士子動亂、流民尋釁等案樁,俱是他計劃之中縝密的一環,冥冥之中,一切俱是謀劃好了的。
貳心,原來從一開始就存在。
溫廷安道:“我倒想著了一個潛入酒場的法子,常娘過幾日打算去酒場進行招標,想必會帶著一些下人去,我和蘇子衿會與之攜往。”
溫廷舜凝了凝眉庭:“那這些賬簿呢?”
溫廷安道:“潛入酒坊之前,我們磋商過了,原本調查賬簿的任務,是由沈兄與元昭負責,但今下你將賬簿尋著了,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沈兄與元昭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他們二人會將這些賬簿帶回鳶舍——溫廷舜,你也隨同他們二人一同回去,畢竟,這酒坊終究是一座是非之地,你不能繼續在此處久留。
她道,“賬簿可以算作媵王謀逆的罪證,你們回去便告訴阮掌舍,讓他數日後速速派遣大理寺查封酒場。”
溫廷舜心中微冷,料知到了溫廷安的話外之意,凜冽地掀著眸,一錯不錯地看著她:“我們離開了,那你呢?”
溫廷安淡淡地笑了笑,將這一疊賬簿用綢布包匝好,遞呈給了他:“酒場那一處地方極為凶險,魏耷他們下落不明,而我身為齋長,自當得要追查到底,至少得墊個後。”
溫廷舜偏頭覷著她,嗓音不溫不涼,絲毫辨不出甚麽喜怒:“你是何時成為了齋長?”
明明在任務之前,阮淵陵欽定了他是齋長,怎的目下成了長兄?
溫廷安挽著胳膊,挑了挑眉心,淡聲道:“你們五人出事以後,阮掌舍吩咐我們剩下四人接續了你們的任務,我被欽定為了齋長,因於此,自現在伊始,九齋一切都聽我差遣,知否?”
溫廷舜目色偏寒,溫廷安覺察到他容色不虞,便問:“你若不服我的計策,你盡可說一說你的想法。”她自覺還是較為民主的。
溫廷舜捋平心中莫名升起的鬱氣,凝聲道:“依我的拙見,假令要去酒場調查魏耷他們的下落,就得讓眾人一同去,不論是你還是蘇兄前去,皆是太過涉險,若是我們同去,多一個人起碼多一份照應。更何況,那酒場這般大,光你們二人,要搜找魏耷四人,要尋到何年何月?”
“魏耷與龐禮臣算是九齋裏身手最好的人罷?此外,呂祖遷與楊淳都算是聰慧的,他們四人加在一起,實質上,並不比我們弱上多少,但他們仍舊出了變數,若是我們幾位同去,可能也絲毫改變不了甚麽。”
溫廷安循循善誘道:“最好的計策,便是咱們分頭行動,你們且將這一疊賬冊帶回鳶舍,坐實媵王謀逆的罪證,速請阮掌舍帶人抄封酒場——”
話未畢,燭火倏然被風吹熄了好幾盞,一片明明滅滅的光影之間,溫廷安眼前有一些恍惚,看不清溫廷舜此刻的具體麵容,隻得依稀辨識出他冷白肌膚上的涼冽線條。
她的話沒有說完,卻能明顯覺知到,在她說出前一截話的時候,溫廷舜的氣場似是在一瞬之間冷若寒霜。
他朝著她的方向走近了數步,兩人之間的間隙,亦是愈發幽近了。
溫廷舜的眸色吸納了窗扃之外的霧色與冷霜,有一些微漉,與方才的冷淡相較,添了數分難以言喻的思緒,儼似一隻獸刻意掩藏住了鋒芒,夜色模糊了他的棱角,但他的話辭沉沉,在寂夜裏擦出了一簇火光——“恕難從命。”
溫廷安抬首看著他,神情有一些不解,她想不明白溫廷舜為何會不同意。
兩人都沉默地不言語,她在等他的解釋,他卻在等她主動問。
這一片靜謐之中,仲春的霧色掩映著菡萏院,月色被窗格篩得細碎斑駁,像是一片鎏銀,淅淅瀝瀝的鋪落在了內堂的地麵之上。
空氣太沉靜了,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吐息。
像是潮汐,時卷時紓,不知是牽動了誰的心神。
靠得太近了,近得溫廷安能明顯地淺嗅到溫廷舜身上冷冽疏曠的桐花香氣,她的人兒不由得悸顫了一會兒,檀唇微微翕動,莞爾問道:“溫廷舜,你不讓我去酒場,莫非是擔心我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