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王冕飛奔入濯繡院的時候, 呂氏正撚著佛珠,靜靜望著庭院裏葳蕤草木,滿院一派皎潔春色, 內廳裏恰在焚香念拜。
陳嬤嬤檀紅瓷青等一並侍守在下首旁側, 聞著二房三房捷報頻傳, 又聽嗩呐聲吹奏得震天價響,敲敲打打,賀喜聲如泄了火的紙,殃及到了這院裏頭, 這院兒裏的人免不得也受了幾些熏染。
眾人皆是抻住脖子,眼兒巴巴地朝外望著,渴盼大少爺能傳來喜訊, 名列金榜, 成功升舍,但又思及著大少爺是臨時抱佛腳, 所學不過五日,何能與另三位大少爺比肩並論呢?
劉氏並不看好溫廷安, 今兒嗆了呂氏數句,出了風頭,多少有些自視甚高的意味,又明裏暗裏挖苦著道:“俗話說的好, 命裏有時終須有, 命裏無時莫強求,二少爺能中,大夫人便知足罷, 大少爺雖用功,但到底不是念書的料子, 夫人也甭去強求些甚麽,倒不如思路開拓些,讓大少爺幹些別的營生,也是極好的。”
呂氏淡淡地看了劉氏一眼,眼神平和如水,但氣勢卻淬了幾些鋒芒,較之尋常的弱柳之姿,今兒添了幾分莊嚴端麗的主母風範,有幾分不怒而威的威儀在。劉氏見狀有些懾然,殊覺呂氏的氣質與尋常有些變化,又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垂著首,抱著玩抓羊拐的溫畫眉。劉氏是自覺今後有溫廷舜這一大山可依仗,才不懼呂氏的威嚴,畢竟呂氏平素是極溫軟的性子,從未動過慍氣,除了執著藤鞭在祠堂對溫廷安罰跪的一回,對姨娘幾乎算是有禮相待,劉氏便也不怎麽畏懼她,甚或是沒將這位當家主母放在眼底,更未將溫廷安升舍試的事兒放在心上。
檀紅與瓷青互視一眼,胸腔裏攢著一團鬱氣,極想替大夫人駁斥幾句,但陳嬤嬤用眼神鎮住了她們。檀紅與瓷青從這一眼神裏讀到了一份意思,那便是,大夫人對大少爺能否中榜一事胸有成竹。
儼似應了這一份猜想,少時,便聞見外頭掠起一陣沛雨般的疾步聲,隻見王冕劈麵掠院而來,步子奔得太急,撞歪了院子裏好幾隻瓷盞花盆,最終氣喘籲籲地在呂芸半丈開外堪堪歇步,朗聲拱首道:“大夫人容稟!大少、大少爺他考了、考了——”
呂氏身脊略微僵硬,薄唇抿成了一線,頓住了碾磨紫檀佛珠的動作,溫靜的眼神起了風瀾,陳嬤嬤差點沒教王冕唬出大喘氣,忙代為問道:“大少爺他考了多少?你倒是快說。”
“第一名!大少爺他升舍試考了第一名!”王冕捋平了寒氣,忙亢奮地應答道。
“你方才說什麽?”呂氏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猶似沒聽清,“再說一回。”
好事就不怕反複說,王冕揄揚地道,“大少爺是個貨真價實的魁首!比呂博士的兒子還要厲害!方才三位唱錄官就來府上了,專門來給大少爺報喜,那唱錄官竟還是翰林院的大學士,是宮裏來的大官爺,可了不得!那黃大學士還說大少爺的文章寫得好,破例拔擢兩舍,可從外舍直接上舍!”
話音甫落,整一座濯繡院靜謐極了,隻聞窗院外蘆絮飛聲與啁啾鳥鳴,蘆絮墜落在濕濘的青石板道時,那一片簌簌清音,連同呂氏震顫的心一同跟著落下。
待眾人回過神來,人聲如鑊鑊沸水,充溢在了院裏院外,陳嬤嬤眼睛都笑彎了,忙服侍呂氏道:“大夫人,大少爺這一點可真真隨了大老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您膝下要出未來的狀元郎啊!”
檀紅與瓷青也喜出望外地忙前忙後,今兒不但是二少爺得了頭甲,更叫人意外的是大少爺,竟是破天荒得了魁首!
溫廷安這五日的努力,所有人俱是有目共睹,看好者寡,唱衰者眾,任誰都沒料著,大少爺隻用了五日的光景,便從一個鄉試落第的無名之輩,一舉半躍龍門,成為了奪得一甲頭籌的上舍生,可謂是一考成名。從今往後,任誰再敢說大少爺是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牆,她們盡可挺直腰杆兒,將那金花帖子摔在那好事者的臉上,讓這些人紛紛瞅清楚上麵的天家印璽,她們的大少爺可是魁首,卷子經由天家批閱,天家有意栽培大少爺,破例命其拔擢兩舍,眼下可是受到敬仰的上舍生!
茲事傳遍崇國公府,長房甭提有多風光了,她們要做得事兒非常多,偕同其餘仆婦婆子,一麵在三進九院的門檻雙側皆點了長枝紅燭,聊表喜慶,拜謝文魁宿星的照拂,一麵服侍呂氏換上心裁的杭綢襦裙,好端莊雍容地去前廳見客,一麵籌備了酬答唱報官的三緡喜錢,還有饋予大少爺的賀儀。
濯繡院忙得不可開交時,二房三房的夫人小姐也殷勤的上門來,明明前一秒眼神充溢著鄙夷輕蔑,嘴臉冷淡,但下一秒,爭先曲意巴結與討好奉承,仿佛忘卻疇昔是如何對長房冷嘲熱諷的。宅院裏的關係似乎就是這般,精明又市儈,你若是得勢了,周遭人均來趨炎附勢,你若是失勢,周遭人一概樹倒猢猻散,甚或是落井下石。
呂氏去正院見客前,特地行至了劉氏近前,劉氏滿麵震駭之色,方才的得勢與嘲謔,悉數隨著王冕那一聲報喜被碾作了齏粉,神態極為僵硬,呂氏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口吻不怒而威:“適才誰說我兒不是讀書的料子?”
劉氏臉上陡地一白,按捺著滔天的惑意與驚顫,忙舍身伏跪,賠著笑道:“是妾失言了,妾不識明珠,錯將大少爺視為魚目,大少爺才學極高,品貌甚佳,能奪得一甲,實屬常理之中,今後定是前程似錦,來日將能扶搖至上九萬裏,是朝廟裏大有作為的人物,此乃是大房之榮光,亦屬妾之榮光,今次妾不識抬舉,見識短淺,萬死莫贖,懇請大夫人責罰!”
呂氏看著劉氏那一張蒼白如紙的姝容,跟戲台子變臉譜似的,說變就變,淡笑了一聲,又看著其人袖籠之下微攥成拳心的指甲,呂氏忖了忖,劉氏應是篤定溫廷安考不上的,至於劉氏為何能這般篤定,敢情她應當是知曉些什麽內情,才敢當著府中下人的麵跟呂氏對峙。
呂氏留了個心眼,沒扶劉氏起身,故作漫不經心四下觀望,問道:“諸房皆有對大少爺具呈賀儀,怎的倒不見三姨娘的呢?”
劉氏本念著溫廷安必會落榜,也沒怎麽籌備賀儀,隻隨手取了些物廉價廉的筆洗與毛墊,權作應付之用,眼下,事態全然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若是拿出那些謝儀,先不論呂氏會如何看待,讓周遭看戲的諸房女眷看罷,等閑隻會覺得她鏗吝又寒磣,名聲傳出去定是難聽的,這教她往後在這崇國公府如何自處?
所有人都知曉她給溫廷舜送去了計值不菲的蠶綢春衫,倘若她給溫廷安送去了稍微遜色的賀儀,旁人必會非議她,就連溫廷安亦能有所覺察。
劉氏雖對溫廷安奪得頭甲一事頗感匪夷所思,但這位大少爺在升舍試發揮的水準,一篇策論,居然讓太子捧卷離座,驚徹翰林院與龍淵閣,今後參加會試殿試,不論怎麽說,保底便是二甲,踏入青雲路時,將大有作為,論功成名就的話,甚至可能會勝過溫善晉!
劉氏冷汗涔涔,頭一回悔得腸子都青了,溫廷安明明是一塊珍稀的璞玉,她卻棄若敝屣,還數次設絆子,意欲陷其於不義!溫廷安若是日後身居高位,成了朝中大員,指不定會來尋她麻煩。
假令從一開始,不唆使溫廷安去打斷溫廷舜的腿,讓兄弟二人和睦相處,二人位極人臣後,也定將念著她的好,會多多照拂她和眉姐兒。
劉氏顫瑟著身子,濃濃愧悔壓在肩膊處,幾近於千斤般沉重,迫得她抬不起首,袖袂之下的指甲,庶幾要嵌入掌腹的肉裏,咬了咬牙,道:“大夫人容稟,妾想給大少爺具呈的賀儀還在路上呢,要過數日才能到,延宕之誤,萬請大夫人宥諒。”言訖,又是行了一個罪禮。
見著劉氏這般奴顏婢膝的造相,陳嬤嬤、檀紅與瓷青俱是揚眉吐氣,雖說惡人自有惡人磨,但看大夫人能將劉氏盤詰得羞愧難當,也不失為一樁快事兒。
劉氏忍辱負重,攜著溫畫眉,被陳嬤嬤打發了回去,呂氏去了正廳見客,對三位唱錄官納了萬福。一片歆羨的眼神和賀聲之中,呂氏且將喜錢遞與黃歸衷,黃歸衷再三推辭,婉拒道:“某與溫家年誼世好,在官場多有照拂,夫人若要如此,就是見外了。”黃歸衷身上有苛謹的學儒風骨,說不收便絕對不收。
呂氏複去了祖廟焚香,跪在蒲團上,謝拜溫家的列祖列宗,一片嫋嫋煙香之間,兩本金花帖子,正與沉香木質地的描金牌位一起安放,其中一本帖子,用大紅燙金烙著溫廷安的名字,不知教多少人爭相傳看,呂氏捧著金花帖子,將裏裏外外細致地看了個遍,懸了連續五日的心,是在安安穩穩地落了地。
這廂,喜宴之上,一片其樂融融,溫府三房已然極少聚於同席用膳了,今次因升舍試皆聚於一堂,溫善豫與溫善魯有意與溫廷安說話,打從知曉她奪得一甲,他們看她的眼神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話裏話外一半是試探,一半是拉攏,溫廷安與之聊談,又怎麽看不懂兩位叔叔待她的態度呢?
三房的溫善魯態度較為顯著,敬了她三杯清酒,想要對她示好,意在請她日後多多提點溫廷猷。
二房的溫善豫態度較為複雜些,示好有之,試探有之,惕意亦有之,她考了頭甲,反襯得溫廷涼是四位少爺之中唯一名次墊底的,溫善豫原是善和的麵容,難免添了幾分霾意,溫廷涼名列第四十一,名次在洛陽上京之中算出類拔萃的了,可與另外三位少爺相提並論,溫廷涼遜色太多,溫廷安與溫廷舜拿得都是金花帖子,溫廷猷拿得是銀花帖子,唯獨溫廷猷最不爭氣,拿得是銅花帖子,這讓他在宗族麵前顏麵往哪兒擱?
溫廷涼也十分惶恐,瞅見父親麵色鐵青,想是今夜又是免不了一頓打的了。他自個兒也實在沒想著,一向不學無術的紈絝長兄,可以一飛衝天,虧他方才還拿著銅花帖子在長兄麵前顯擺,這簡直是自取其辱!溫廷涼眼下恨不得尋個地洞自行鑽進去。
喜宴罷,黃歸衷同溫廷安教誨了幾句治學之道,打躬作別,溫廷安亦還別禮,卻聽黃歸衷意味深長道:“你這別禮拜早了,不久後,應是還會再見的。”
長貴與墩子延路護送黃歸衷等人上了馬車,才回至正廳裏。
溫青鬆對四位少爺都比較滿意,袁長道說三位少爺都能中,結果,溫廷舜奪得第一名魁首,溫廷涼第四十一名,溫廷猷第二十七名,三人都考得不錯,最教他驚喜地是溫廷安,不僅頭甲,還是連擢兩舍,現在,這位嫡長孫便是雍院的上舍生了,與另三位少爺全然可以平起平坐。
仍記得小半個月前,溫廷安來至崇文院前的光景,對他說五日為期,起初溫青鬆並不深信,可現在,溫廷安確乎身體力行的做到了。尋常生員從外舍升入上舍,少則兩年光景,多則六年七年皆有之,溫廷安隻消五日便做到了。
溫青鬆越看溫廷安,越看越是欣慰,這位嫡長孫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已經與溫廷舜別無二致。
溫青鬆將她特地留下了,對溫廷安道:“今歲升入上舍的人不多,大抵不滿十位,但也別掉以輕心,升入上舍後,給你授課的基本是翰林院與知製誥,他們俱是正途出身的飽學之士,法理卓絕,造詣極深,你的課業隻會越來越繁重,按舍規,你便是要住宿的,一月回一府。”
溫廷安聽著前半截,這才領悟了黃歸衷那一席話的深意,黃歸衷隸屬內製的翰林學士,權知知製誥,原來黃歸衷亦是上舍的授學學士,如此,未來溫廷安少不得與這一位人物打照麵。
阮淵陵也說過,待她升舍後,他也會來三舍苑講明法科。
這般想來,溫廷安忍不住提緊了呼吸,喟歎一聲,果然上舍生所享受的師資,與外舍生的師資真真有霄壤之別。
且外,按雍院上舍的規矩,她從走讀生變作了住宿生,一月隻能回家一趟,不論是婢女和傔從都不能帶去,住宿的事兒是要提前兩日做好準備的,溫青鬆讓溫廷安不必憂慮,這些物什他自會吩咐人著手準備,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做好成為一位上舍生的準備。
後日便要赴學,今兒晌午過後,溫廷安打算去一趟書苑,有些書牘與墨寶落在那裏,她要取回濯繡院。未來三個月,她將住在族學裏,與溫廷舜打交道的日子便少了。
她挑得是未時正刻,這個時間段溫廷舜大抵在午憩,她挑得是他並不在書苑的時刻,孰料半步方跨入書苑,便見著溫廷舜自書苑之中出來了。
溫廷安有些出乎意料,見著溫廷舜將一箱書篋放置在她近前,語氣淡薄:“長兄不必躬自收拾,我已吩咐臨溪將長兄的物什打點好,裏中的硯台與墨筆,俱是洗濯熏染好的。”
因在書苑說書的這幾日,他大抵摸清她讀書的喜好與習慣,她愛看誌怪野史與江野雜俎,喜歡讀舊書,他便在書篋底下添了幾本,都是他自己讀過兩三遍的。
她讀書不擅銘記頁數,他便用一抔落桐曬幹,做成了一枝柔韌的牙黎簽,別在了舊書的角頁裏,方便她閱完書時做個記號。
那牙黎簽的色澤是桐青透銀,鏤紋是一隻南方朱雀,朱雀比紗黃紙鷂更為瀟灑卓逸,史書中有言:“飛朱鳥使先驅兮,駕太一之象輿。”朱雀更適合長兄。
若是將這些東西當麵贈與,她定是不會收。
溫廷舜下垂著邃眸,待溫廷安將書篋帶入上舍,安頓了一切行當,縱然發現,也若要還,也已是遲了。
溫廷安顯然不曉這其間的周折關竅,溫廷舜先她一步,將她的物什拾掇好,姑且隻當是他不願她再擾他讀書的清淨。
溫廷安接過了書篋,欽點了幾下,沒發現什麽端倪,便對溫廷舜大大方方地言了謝。
她看著少年,他眉眼疏淡如淡墨,她考了頭甲,府內所有人都震詫,唯獨他容色稀疏平淡,所有人在恭賀她,他對她說話的口吻一如既往,無甚什麽不同。
彷如她所作所為,皆在他意料之中。
一時之間,她有些看不透他。
但這也無甚所謂,她也不需要看透他。
他今兒成功升舍,未來幾日詔諭下來,他當是要去地方任差或是在京畿做官,按他的資曆,去翰林院絕對不在話下,當朝的同平章事、參知政事等一品大員,無不是出自翰林院。
而她未來三個月,皆在族學裏繼續念書,若是在下次升舍試通過,去的應當是大理寺。
就像是同一枝樹枝上分開了兩檫,他們雖同為長房,但隨著歲陰越走越遠,她與他定會越來越忙,誰也不必再去叨擾誰,下次見麵,怕是三個月的金鑾殿會試上了。
臨別感懷,溫廷安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隻寶藍錦盒,遞與了溫廷舜,道:“二弟的眼疾應當恢複得差不多,我今晚也不來書苑了。過去一段時日幸蒙二弟授學書法,念及恩德,難以為報,特此略備了一份薄禮,萬望二弟收下。”
溫廷舜心神一怔,端望著掌心上的薄絨錦盒,略一揭開,裏頭是是兩隻圓身鎏銀之物,類似明月耳璫,做工很是精湛,竟是不曾在大鄴見識過。
似乎窺察出了溫廷舜的惑意,溫廷安薄唇抿成了一條線,莞爾一笑:“此則襟扣。”
“襟扣?”溫廷舜眸底掠過一絲陌生。
溫廷安原是欲贈袖扣,袖扣是前世才會有的東西,與斕袍廣袖並不適搭,她遂是思量了一下,決意變個主意,轉為送襟扣,正所謂一枚風雪扣,聊以潔塵襟。襟扣是係固於寒氅疊襟上的東西,士紳簪纓子弟每逢凍寒時節,皆會往氅衣處別上襟扣,襟扣是用什麽材質鍛造而成,象征著此人的財富地位。
溫廷安酬禮不願敷衍,亦是不願拾人牙慧,遂是悉心繪摹了一份圖紙,遂是差洛陽城最好的銀匠,連夜鍛打了一對襟扣之物,上鏨刻玄武銘紋,北極玄武,主司風雨,取上善若水之禪意,襟扣搪瓷染色,日曬瀝光,在日色的照徹之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
溫廷舜注視著溫廷安。
他自來不缺書牘與墨寶,送他禮的人亦是前仆後繼,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但他生平,竟是頭回收到襟扣。
想來,長兄是多費了些心思與腦筋的。
意識到了這一點,溫廷舜潛藏在心底的情緒,再度浮現出來,密密匝匝的異樣,從手掌掌腹蔓延至四肢百骸。
溫廷舜正想說什麽,卻見檀紅與瓷青在院外對溫廷安道:“大少爺,龐府來客人了,龐夫人給您酬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