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筆墨丹青

美術館下午兩點開館,原本守在門口的不少人也看到了微博上的消息,一批人留在門口互相開始八卦了起來,還有一批人幹脆直接離開了美術館,走了還不忘踩兩腳直喊晦氣。

活動沒有提前準備過這樣的緊急預案,沒有沈知言的通知,展館按照正常的時間重新開館。

沈知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他站在早上做開展演講的舞台前,垂著腦袋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自己的袖扣。

人群慢慢在安保的指揮下從展會門口湧了進來,進門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沈知言,認識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表情神色都有些微妙。

“辛苦大家不遠萬裏來參觀我的展會,希望我的作品能讓你們感到不枉此行,另外,我打算在次就中午在網絡上對本人的一些惡意造謠做一些簡單的解釋,如果您對此不感興趣,可以先行前往展會二樓進行參觀。”

原本守在門口的記者媒體就不在少數,中午出現了這樣一件事情,緊急聞著味道趕來的記者不在少數,沈知言這回沒有拒絕媒體的介入,甚至等到在場的參觀者與媒體都穩定了下來,他這才清了清嗓子。

“很抱歉中午占用了公共資源,給大家帶來不少的負麵情緒,其實對於這件事情,我在當年就應該做出相關解釋,然而一直拖到現在,是我的失誤,借著這一方小小的講台,也算是一次簡陋的記者發布會,我會采取網絡直播的方式,對此次事件做出澄清說明……”

他褪去了以往那分吊兒郎當的樣子,單手捏著話筒,眼尾微微上揚,琥珀般的淺褐色眸子繞著場下掃了一圈,沒有熟悉麵孔,神色各異,留在一樓的大多數人也都是奔著他上午的黑料而來,看好戲的人不在少數。

“但是有一個原則性的問題,我沈知言呢,過去二十六年,有一半時間呢都是白鬱聲,也就是我現在的女朋友陪著過來的,甚至在我最孤獨的那段時間,身邊也隻有她一盞燈,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我的愛人有且僅有她一位,所以懇請大家,以及網絡上的各位,不要惡意揣測我們之間的關係。”

——

“哥,在這!”

白朔行剛下飛機,還沒有完全從機場出口走出來,就聽見了白鬱聲甜絲絲的聲音。

他給自己的手機鎖屏,一張臉冷得比外麵零下的溫度還凍人。

大概是他這個年紀的男生火氣都旺,白鬱聲整個人都裹成一個球了,白朔行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藏藍毛衣外套,內搭加絨襯衫與馬甲,原本蒼白的皮膚也因為溫度的原因,泛著一層薄薄的淺粉色,添了幾分,顯得倒是沒有之前唬人了。

他睨了白鬱聲一眼,不如說是在打量她有沒有受傷或者受委屈,看到人完全沒事,反而還咧著一張嘴沒心沒肺地笑著,白朔行冷哼了一聲,直接略過白鬱聲,昂首闊步往出口走去。

“哥,你理理我嘛!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白鬱聲倒也沒有覺得被拂了麵子,一路小跑著,追著白朔行的後腳跟在後麵不住地絮絮叨叨著。

“不敢當,你白鬱聲還會犯錯嗎?這聲哥你要不然還是叫給別人聽?”

“那怎麽行!難道你在外麵有新妹妹了?不要我這個妹妹了?”

噫……白鬱聲隻感覺身上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說實話從小到大她就沒用這個調子與白朔行說過話,再說兩個人見麵的次數本來就不多,也沒什麽機會讓白鬱聲去撒嬌。

白朔行猝不及防頓住腳步,轉過身,抬手擋住了白鬱聲往他身上撞的腦袋。

“喲,這不還知道你白鬱聲是我白朔行的妹妹嗎?我還以為你早就忘記了呢。”

白鬱聲捂著腦袋,隻是笑。

“還有這個。”白朔行把手中提著的禮盒丟了過去,“今年的生日禮物,從滬市直接飛北城,來得急,有點簡陋,你湊合著收吧。”

說完就扭過了頭,再也沒看白鬱聲一眼。

“嘁……”白鬱聲有些眼熱,她抱著手裏的禮物盒,掂著有幾分重量,往年白朔行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看上去是為了應付自己妹妹生日隨便送的禮物,但實際上卻是最用心,最符合白鬱聲心意的。

“傲嬌得跟什麽似的。”

——

白朔行主要發展地區在滬市,白家雖然在北城有成立分公司,但他一個人慣了,不習慣再麻煩家裏,這會兒他站在飛機場大門門口,等著下一輛出租車開過來。

白鬱聲朝著沈家的車招了招手,讓車子開了過來。

“哥,攔不到車嗎?上我的車吧。”

白朔行撇了一眼那輛純黑添越,“你的車?”

“呃……”白鬱聲撓了撓臉頰,“沈……沈老爺子的。”

“出息。”

白朔行緊了緊自己的外套,抬腳往添越後麵停著的那輛出租車走了過去。

“師傅,載人嗎?”他叩了叩車窗,等著出租車司機將窗戶降下來。

出租車師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車窗外的男人雖然臉黑得嚇人,但骨子裏那份卓然的氣質是騙不了人的,這是個大客戶,師傅降下車窗,飽經風霜的臉上洋溢著熱情,“帥哥您去哪啊?”

白朔行頓了一下。

他看見微博熱搜的時候腦子一熱就買了最近的這趟航班跑到北城來,但實際上如果不是白鬱聲主動跑到他眼前的話,他根本不知道白鬱聲與沈知言他們兩個在哪。

“呃……您稍等。”

出租車司機探著腦袋看了一眼路邊指示牌,“哎,那您可得快一些,這邊限停兩分鍾哈!”

白朔行直起身,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舟車勞頓,他本來就已經有些累了,眼眶裏也泛上了幾絲紅血絲,他轉過身,看到了依靠在純黑添越邊上打著哈欠的白鬱聲,頗有些惱。

“白鬱聲。”

“哎,來啦,哥您說。”

“地址。”

白鬱聲打開出租車後門,率先鑽了進去,在靠近右門的地方乖乖坐了下來,“師傅,市美術館,謝謝您。”

白朔行:……

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距離這輛車在這停靠已經接近兩分鍾,左右等不到其他出租車,他也不磨蹭了,跟在白鬱聲後門抬腳上了車。

——

這會兒是下午剛好開工的時間,機場高架上沒什麽車,一路暢通,路邊沒什麽植物,就算偶爾見到不高的灌木,葉子也差不多掉幹淨了,冬日的北城,看上去有些空寂。

車內外的溫度差凝在車窗上,霧蒙蒙地一片,邊角滲著細小的水珠。

白鬱聲閑著無聊,在玻璃窗上滑了一個豬腦袋,旁邊配字BSX。

被畫成豬的本人支著腦袋,完全沒有要管白鬱聲的意思,他閉目養神,眉眼間盡是疲憊。

“說說吧,你和你那位相好的事情。”

他話還沒有說完,白鬱聲就掏出她自己的藍牙耳機,對著他的耳孔就塞了進去。

“自己聽。”

沈知言的聲音本來就很有辨識度,再加上他在正式場合講話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帶上一點之前在北城生活時潛移默化的強調,平仄有序,娓娓道來的時候有一股說不出的沉靜感。

“大家都知道,我並不是北城人,我從小在臨夏長大,白鬱聲是我的鄰居小姑娘,從我四歲開始,第一次認識這個小姑娘,到十八歲意識到自己原來對她的感情叫做喜歡,到如今二十六歲我終於有機會,將她介紹給你們所有人,人生大半載,並不是網絡上幾句師生齷齪關係就能否定我的所有愛意,誠然,在白鬱聲尚且在校就讀的階段我任職臨夏美院的代課教師,確實是我思慮不周,此次畫展結束,我會辭去學校工作,維護正常的教學秩序……”

“關於我與裴小姐的事情,因為父母工作關係,我被我爺爺沈林生接到北城進行生活與學習,在高中的時候才與裴小姐相識,裴家與我爺爺沈林生交好,裴小姐也會經常來拜訪我爺爺,幾年前的那幾張照片確實如同裴小姐當年所說,是有人惡意借位拍攝,沈裴兩家已經聯姻更是空穴來風、無稽之談,出國進修,也隻是為了避免當年網絡上的流言蜚語影響到我的家人,影響到裴小姐未來的演繹生涯,更是為了避免因為我個人因素而可能對我愛人帶去的負麵影響……”

“我隻是一個藝術家,原本對於這些無中生有的謠言我完全可以選擇視而不見安心創作,大可以像之前一樣做好公關,再出國進修一段時間,但是這一次我並不想這樣,涉及到我愛人的聲譽與未來,我認為不能就此姑息,我會就這次謠言源頭的賬號進行上訴……”

“我希望媒體與個人能夠將重點放在我的畫作,而不是放在過度關注我的私生活上麵……”

“筆墨丹青,是為了創作,是為了抒發胸臆,並不是為了染黑一個人的清白,甚至成為惡意攻擊他人的利劍。”

“我總是會想,白鬱聲對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是無邊暗夜中的燈火,是貧瘠荒漠中的一眼甘泉,總覺得這些比較俗套,所以我拿起筆開始作畫,想她的時候就會畫一副,也許當時無關風月,但如今我驀然回頭……”

沈知言抬手,指尖正對的方向是畫展宣傳廣告上大大的【遇·生】兩個字,字是他親筆寫的,蒼勁遒挺。

“她是我筆下世間萬物的歸屬與靈魂,是我心間最孤傲的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