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狗拖鞋
等到休息前白鬱聲才再次注意到自己耳垂上的兩枚矢車菊藍寶石耳墜,她愣了一瞬,把耳墜解了下來,出門打算還給沈知言。
他的臥室沒有點燈,書房也沒有。
白鬱聲順著庭院的路燈,摸到了後院。
祁酌還待在後院那一方石桌邊上,他似乎剛完成創作,洗完了筆,這會兒正抱著木板把石桌前麵的石泉給蓋上。
他聽到了白鬱聲的腳步聲,往她那邊看了過來。
“為什麽要把它給蓋上呀?”
白鬱聲往前走了兩步,指了指蓋到一半的石泉。
祁酌重新低下頭,舉起了最後一塊木板,把流動的石泉給蓋了個嚴嚴實實。
“沈哥說董事長晚上喜歡亂竄,這個能防止它掉進去。”
白鬱聲有些意外。
她倒是沒想到沈知言能心細到這種程度。
所以這個院子整體並沒有完全按照中式園林風設計,反而鋪設了大量枯山水,也是為了確保董事長的安全麽……
她回了神。
“你知道他這會兒會在哪嗎?找他有點事兒,臥室和書房都沒人。”
祁酌直起身,把石桌上的書法作品給隨便卷成一團,隨意地丟進了邊上的垃圾桶裏。
白鬱聲想起了沈知言說的那番話。
祁酌一幅字能賣五位數……
她看著那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垃圾桶,頓時覺得有些肉疼。
“如果不在外書房和臥室的話,你可以去西耳房看看。”
西耳房,就是那間藏畫室麽……
祁酌收拾完垃圾桶,給垃圾袋紮了個結,對著白鬱聲點了點頭,算是道別。
白鬱聲有些稀奇。
三進院落四合院的第三進放在以前那是深閨,專門住未出嫁的姑娘。
她看著祁酌的背影,覺得十分有趣。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祁酌還真有點像被藏起來的寶貝。
白鬱聲單腳碾了碾地磚,往西耳房的方向跑。
——
之前被沈知言提醒過,為了避免麻煩,她幹脆連整片西院都沒踏足過。
西耳房隻開了幾扇雕花木窗,裏間點著一盞暖黃的落地燈,從外麵看和庭院處的青燈沒什麽差別。
白鬱聲下意識往自己的腳上看。
嗯,今天穿的不是咯吱作響的拖鞋。
嘖,怎麽搞的像她每天都在四合院做賊似的。
她走到正麵,叩了叩門板。
無人應答。
她再次叩了叩,“沈知言,你在裏麵嗎?”
裏間響起一陣窸窸窣窣整理東西的聲音,繼而才有沈知言淡漠的聲音響起。
“進。”
不知道是不是隔得有些遠,聲音有些沉悶。
白鬱聲拉開了門把手,室內有些昏暗,一整麵牆體被設計成內嵌型的書架,中間擋了一架屏風,一道修長的身影映在屏風上,由遠及近,能看清沈知言正從屏風背後走出來。
他身上穿的還是今天那一身襯衫,唯一不同的就是最上麵的那顆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解開了,好像原本禁欲的高嶺之花瞬間跌落凡塵,添了一絲旖旎的意味。
“怎麽了?”
他關了屏風後的落地燈,室內落入一片靜謐的暗。
盛夏的蟬鳴好像在一瞬間變得極其聒噪,在耳邊嗡嗡不休。
白鬱聲眯了眯眼,借著從梧桐林外泄進來的月光,勉強適應了黑暗的環境。
她看見沈知言從沙發背上撈起自己的西裝外套,往門口走了過來。
“這裏邊就這麽見不得人嗎?我一來就關燈。”
等沈知言靠得近一些了,白鬱聲挑了挑眉,抱著手臂斜靠在門邊,手裏依舊捏著那兩枚矢車菊藍寶石的耳墜。
沈知言走到門口台階處,懶懶散散地睨了他一眼,接著掏出鑰匙把西耳房的門給鎖了起來。
“嗯。”
密碼鎖還不夠是麽……
他鎖好門,捏著鑰匙串,
“你怎麽了?”
“啊,這個。”白鬱聲攤開手,露出掌心的兩枚耳墜,“剛剛忘記還給你了。”
沈知言瞥了那兩枚做工精致,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耳墜一眼,視線上移,在白鬱聲的臉上遊走了一會兒。
女孩的耳洞養得很好,甚至那會兒他給她帶上第一個耳墜的時候,隻透過酒店明亮的燈,就能看見一個圓圓小小幹淨透亮的耳洞。
他隻看了一會兒,便轉移了視線,依舊是那副漠然的樣子,從白鬱聲手上拿過那兩枚耳墜。
“嗯,幫我放回我房間吧。”
“啊……”
白鬱聲愣了一下。
沈知言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剛畫完畫,手上全是墨,就當我個忙。”
月影下,他一雙骨節分明的雙手沾著些許墨漬,執筆的手指下端墨跡尤為明顯,再加上沈知言的習慣就是一隻手連架著兩三支筆同時作畫,基本沒有一根手指幸存。
黑白相間,有些晃眼。
好吧。
白鬱聲看不得別人糟蹋東西。
她點了點頭,跟在沈知言的身後往他的房間走。
雖然兩個人的房間隔得不遠,但白鬱聲秉持著男女授受不親的原則,基本沒往他的房間那兒晃悠。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沈知言房間的樣子。
和她那間截然不同,整體色調偏灰,房間內極其整潔,甚至壓根沒幾件家具,看上去不像有人常住的樣子。
她微微偏頭,小心翼翼地看了沈知言一眼。
強烈的矛盾感再次侵襲。
這幾天的了解下來,這整套四合院都經過沈知言親手操刀改裝過。
可以說他用著四合院的殼子,在裏麵造了一所江南園林。
庭院生機盎然,甚至極其貼心地將董事長可能遇到的潛在危險都一一考慮了進來,可自己的房間卻像是草草了事……
她站在門口,有些躊躇。
隨便進人家屋子是不是不太好來著,雖然沈知言說了這院隨她玩,但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人空間啊。
沈知言進到房間裏了才發現白鬱聲並沒有跟上來,他後撤幾步,斜靠在牆角,也許是今天他的手實在有些埋汰,沒有像平時那樣抱著手臂,兩手自然下垂,虛虛搭在身體兩側。
他挑了挑眉。
“我這屋子有封印把你給攔外麵了?”
白鬱聲在門口磨磨蹭蹭了一會兒。
“那我進來咯。”
沈知言似乎覺得她這個行為實在好笑得很,他揚著眼尾,笑出了聲。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門口的鞋櫃。
“進來吧,不用客氣,拖鞋在鞋櫃的第二層。”
白鬱聲點了點頭,在玄關處蹲下身打開了沈知言的鞋櫃。
她有些呆愣。
這鞋櫃裏也沒幾雙鞋。
這哥對自己就這麽隨意嗎……
她收斂了思緒,往鞋櫃第二層找了過去。
整個第二層隻有一雙淺綠色的小狗夏季拖鞋,小狗一臉呆愣,嘴角揚著似有似無的笑。
白鬱聲蹲在地上,昂著腦袋,指了指那雙小狗拖鞋。
“這雙嗎?”
也不是她多心,隻是越想越不對勁。
色調明亮的小狗拖鞋出現在這間性冷淡的屋子裏,怎麽看怎麽別扭。
再加上他今晚說的那個真心話。
“隻有一段窺不見天光的暗戀。”
所以這不會是他給暗戀對象準備的吧。
那她是穿還是不穿呢……
短短幾秒之內,她在腦海中將所有可能性都設想了一邊,還是覺得這雙拖鞋是給暗戀對象準備的這一想法比較有可信度。
沈知言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點了點頭。
“不然你還想穿哪雙?”
白鬱聲一噎,她從櫃子裏將小狗拖鞋拿出來換了上去。
“你隨便找個顯眼的地方放吧,我去洗個手。”
沈知言見白鬱聲終於兩隻腳都從門外邁了進來,這才轉身往自己的房間的衛生間走。
——
等到沈知言將自己的手洗得相對幹淨了一點,他用餐巾紙邊擦著自己的手,邊從衛生間裏出來。
意料之中的,室內已經沒有了白鬱聲的身影。
他去自己房間的小冰箱裏拿了一瓶酒,倒了一小杯,重新走回臥室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屋子的門沒有關。
他微微皺眉,往玄關處走了幾步。
白鬱聲抱著膝蓋,坐在門口露台的台階上,抱著自己的手臂撓癢。
女孩藕節一般白淨的胳膊上泛著幾點紅腫。
看上去在外麵喂了不少蚊子。
可憐兮兮的。
沈知言輕輕咳了一聲。
“怎麽不回去?”
白鬱聲仰起頭,沈知言這才注意到她臉頰邊上都被咬了一個包,暈起的紅痕喜感十足。
“你這院子好看是很好看,但是蚊子也好多啊……”白鬱聲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褲腿。
“嗯,你總不會是在門口給我以身試驗吧。”
白鬱聲癟了癟嘴。
“不是。”
她揉了揉自己的指腹。
也許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但沈知言卻看得很清楚,似乎每次感到有些為難了,她總喜歡去揉自己的指腹,像在安慰自己似的。
“我就是想說,你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
“怎麽說?”
“就是,如果你有暗戀對象的話,你還……”
有些難以啟齒。
“還?”
“你還給我戴耳墜讓別人誤會,還讓我穿你給暗戀對象的拖鞋,是不是不太好。”
她盡可能說得委婉了些。
言外之意就是。
這種行為是不是渣了點?
沈知言俯視著眼前的女孩,從他的視角剛好能看見女孩今天精致打理過的發頂,過了一天,整個腦袋毛毛躁躁的,像一隻剛玩耍過的小狗。
“也不知道當初是誰要來這呢。”
白鬱聲一噎。
“那不是不知道嗎,我要是知道你有暗戀對象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沈知言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男人的手掌幹燥溫暖,但這個動作似乎沒有任何安撫的意味,嚴格來說,應該算是惡劣地玩弄。
“沒事,她不介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