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對不對
第一天的課程結束,富貴兒累得要死。
因為不能看電視劇,也不能磕瓜子。
學習簡直不是人幹的事,它當然也不是鳥兒幹的事。
然而他的同桌,“身殘誌堅”的桑同誌,不僅能一邊刷題,還能一邊深沉想老婆。
時不時抽風一般問他:“你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嗎?”
他從醒過來就沒有見過景春,腦補了一堆有的沒的。
因為在他無數次的設想裏,他不死,那就總要有人出事,他無法想象是如何破的死局。
富貴兒第一千零一次回答:“我騙你幹嘛,等你發現我騙你的時候打死我?”
“或許是因為害怕桑洛不能順利出生呢?”他呢喃。
電視劇裏都是這樣演的,怕孕婦情緒波動太厲害,隻好謊稱另一半沒事,好讓孩子能平安出生。
富貴兒抓狂,狠狠拽了下自己的頭毛,近乎咬牙切齒道:“老子再說一遍,她沒事!天宮出事了,她去掃一下尾,免得大亂,要不了幾天就回來了。還有,你踏馬真的不是孕夫……好吧,就算你踏娘真的是,你死了桑洛都沒那麽容易出事,它比你生命力頑強多了,你清醒一點!!!”
他抓著桑尋的腦袋,狠狠晃了晃,像是要把裏麵的水晃幹淨。
而桑尋隻是護著自己的肚子,皺著眉,躬起腰,一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皇嗣”的樣子。
富貴兒掏出手機,哢嚓拍照:“等她回來老子一定給她看看。”
第三節 班主任魏大師的課,魏老頭每天神神叨叨的,說話聲音有一種獨有的腔調,像是剃度出家了似的,所以大家叫他魏大師。
魏大師是個笑麵虎,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翻臉無情,所以大家都還是挺怕他。
但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個開放自由包容且民主的班主任。
他親切地問候了新同學:“這位金……富貴同學,你的頭發怎麽回事?”
他看過檔案,新同學父母都不是外國人。
富貴兒土生土長的國內鳥,假檔案也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外國鳥。
但在魏老頭變臉之前,他一臉無辜地說:“老師我這真頭發,你看我眼睛,紅色的
。”
魏老頭仔細看了看,好像真是暗紅色。
“你祖上有外國血統啊?”
富貴兒攤手:“我不知道啊老師,我是我爸媽撿來的。”
大師仿佛有點愧疚,“沒……沒事,老師就問問。”
然後問桑尋:“桑尋臉色怎麽這麽差,一直捂著肚子幹嘛,生病了?”
桑尋沉默地直了直身,搖頭。
富貴兒下課的時候跑去衛生間打電話給赤瀾九:“小鬼,求你個事,能不能來替我上課,我踏馬快受不了啊!”
赤瀾九沉默三秒鍾,罵道:“小你個大頭鬼的鬼。”
“好好好,那大鬼?”富貴兒能屈能伸,“求求你嘛!這傻子把自己當孕夫,動不動就捂肚子,走路慢吞吞,胡思亂想時時刻刻在瞎猜,也不知道景春以前怎麽受得了他的。”
赤瀾九隔空豎了個中指,大你個大頭鬼的鬼。
“沒空,景春把天捅個窟窿,三界一派混亂,幽都最近特別多暴動,我可是我爹的定海神針。”
鬼界第一戰力不是開玩笑的。
富貴兒又打給貓咪,**道:“甜心寶貝,你想不想來看看你老婆,她最近長勢喜人,要不了三五年就能出生了。”
貓咪和馬小紅都被29處開三界座談會了,商量新時代下三界相處的和平條例,就探尋新三界關係的邊界做努力。
“那你來替我開會?”貓咪也踏馬很煩,人類多少有點病,誰發明的開會?
富貴兒打了個寒顫,搞笑,上課他都受不了。
“再見,祝願會議圓滿成功,三界和平,友誼萬歲。”
他一秒不停歇地掛了電話。
還能打給誰呢?
……
上課鈴響了,富貴兒垮著一張臉,他好想逃,但逃不掉。
一直到放學,他回答了八遍景春到底出事沒有的問題,提醒了他十八次不要一直捂肚子很變態。
最後已經放棄掙紮了,前桌熱情邀請桑尋體育課打球的時候,富貴兒摟著桑尋的肩膀,深沉而嚴肅地拒絕了:“不行,他最近不適宜劇烈運動,會動胎氣。”
桑尋臉色確實不太好,看起來像是生病了。
前桌愣了幾秒:“哈哈哈哈同學你真逗。”
富貴兒攤手,打不過就加入,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發瘋。
終於熬到放學,富貴兒的心情比刑滿釋放還激動。
他豁然從座位上彈跳起來,差點就發射升空了,十分努力才能按捺住心情,扭頭遞了自己的手臂:“陛下,回宮了,老奴扶著您,小心別動了胎氣。”
桑尋收拾完書包站起來,翻了他一個白眼,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
然後他自己緩慢起了身,一米九的彪形大樹,他走路慢吞吞的跟老太太遛彎似的,遇到障礙物會下意識護一下肚子。
富貴兒抱頭,痛苦呻吟:到底誰才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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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到底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至少西山的別墅保住了,桑老爺子力排眾議,把桑尋安置在了桑洛原來住的那棟樓裏。
盡管桑家人都不理解,但當桑元正知道他那得了“仙人之力”得以長生的太爺爺,最終慘死在東海邊的破舊宅院裏,一座海底打撈出來的神像端正立在桌麵,而桑雲初七竅流血,身體呈現一種極度驚恐下的**之狀,他就清楚,因果報應不爽,該來的總會來的。
有天春神入夢,說借給桑雲初力量的人已經被天道懲殺,所以本不屬於他的長生自然也被暴力收回,他死後下地獄,該償還的一筆都不會少。
桑尋替桑家抵消了一部分因果,不然桑家下場隻會更淒慘,勸他不要再生什麽不該有的心思,端正心態,好好做人。
他深信不疑,恨不得把桑尋當祖宗供起來。
周叔依舊在給桑尋當司機,他來接桑尋的時候,忍不住打量富貴兒,“雖然沒見過,但總覺得看到你很眼熟。”
富貴兒一抓自己的頭發,凹了個帥氣的造型,歎口氣:“沒辦法,帥氣的人總是相似的,可能我太帥了。”
周叔:“……”
更熟悉了,在哪兒見過呢?
但他無論怎麽聯想,都不會想起來這是景春那隻暴躁易怒有多動症且話癆的鳥兒的。
一切好像都還和以前一樣。
周叔禮貌周到,富貴兒話癆且欠揍,等回到西山的別墅,雖然家裏傭人遣散了大半,但孟姨還在,她會像在禦
瓏灣那樣每天準備好他的一日三餐。
貓咪白天去29處開會,盡管忙的不可開交,但晚上還是會抽空回來,變成一隻小貓趴在桑尋的腿上,腦袋貼在他的肚子上,好像能隔空感受到桑洛的存在才會安心。
桑尋這時候總是很敏感,很討厭任何人靠近他,就連富貴兒也不能靠近他臥室和書房,如果不是能感受到桑洛的情緒,桑尋甚至都不會允許一隻貓趴在他腿上。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忙碌著,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隻有景春不在。
其實幾萬年她不在的日子,他也習慣了,習慣思念,習慣孤獨,習慣懷揣著希望等待。
但他們都說,她沒事,隻是去神界辦點事,很快就回來了。
他們說三界秩序重建,審判降臨,春神手握青帝遺留下來的功過書,親自審判了天帝。
她沒有資格審判帝星照耀的神格,靠著貓咪和馬小紅才最終打開功過書,最終將他囚禁在他罪惡之初的無盡海盡頭。
她受了很重的傷,又把剩餘的神力封印在扶桑身體裏的桑洛身上,防止桑洛靈力暴走傷了他。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很虛弱了,但她驀然把天帝囚禁在無盡海底,三界震**,幽都有鬼帝和赤瀾九在,人間有29處,隻有神界這些年一直低迷又混亂,景春必須出麵穩住局麵。
她不想三界大亂,引來不必要的浩劫,而最終罪過又落在她的愛人和孩子身上。
很久很久之前,扶桑問過他救一人和救萬人之間,她會如何抉擇。
天帝也問過她。
而她的答案始終都是,災難來臨的瞬間,往往是沒有選擇的機會的,預設一種極端的情況來考驗人性和神性,答案並不在回答者的口中,因為提問者早已預設了答案。
比如扶桑問出這個問題,其實是一種矛盾的心態,他感情上希望景春能選他,但理智上知道景春不會選他。
所以景春回答他:“不用懷疑,我很愛你。”
可惜他提出問題的時候就假定了,景春並沒有那麽愛他。
又或者說,他始終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值得被她喜歡。
所以她的真心話,被他當做了一句安慰。
桑尋出神地坐在書桌
前,發了很久的呆,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沒有想。
他走出去,問在客廳打遊戲的富貴兒:“她真的會回來嗎?”
他總在想,他是不是其實已經死了。
又或者這一切都是大家給他編織的假象。
或許她……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富貴兒痛苦地閉眼,走神片刻,遊戲界麵變灰,隊友**辱罵他菜逼,而他竟然連互噴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站起身,噗通一聲跪坐在地毯上,雙手舉過頭頂,做出一副仰頭望蒼天的求饒姿態:“我的老天爺啊,誰來救救我,你醒過來也就三天,三天,她走了也才一周,她安頓好你才走的,她說了,最多半個月,她就回來了,但順利的話說不定明天就回了,你問了十萬次了,老子耳朵都被你磨出繭子了,你踏馬再問我就殺了你。”
桑尋自動自動忽略掉不重要的:……她走了也才一周……安頓好你才走的……最多半個月……順利的話說不定明天就回了……
桑尋眉眼低垂,安靜而悲傷:“所以她會回來的對不對?”
富貴兒泄氣,呈大字平躺著癱在地上,把自己攤成一張煎餅,氣若遊絲地回答:“對對對。”
桑尋“嗯”一聲,好像這樣不斷地確定,才能抵抗內心巨大的不安和惶恐。
富貴兒捂住心髒,在地上滾來滾去:“景春,你欠老子的,拿什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