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亮了
貓咪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房間裏的人都聽到了。
大概那隻貓本來就是故意說給所有人聽的。
沒有人可以犧牲桑洛來解決問題,她自己也不行。
馬小紅最先反應過來,忍不住發出今晚第二聲驚歎:“哇哦。”
她看著尚且狀況外的諸位,打了個響指,對著景春和扶桑說了句,“哎,你倆,醒醒,女兒早戀不管管?”
景春確實在狀況之外,腦子裏很亂,大概被桑洛嚇到了,那孩子真是有點不顧人死活的瘋勁兒。還好,貓咪還能管她。
就是桑洛對貓咪太凶了。
片刻才反應過來:“?”
桑尋頓時蹙眉,那貓咪看起來一直都是溫吞沉默和隱忍的,好像桑洛說什麽就是什麽,這還是第一次暴露出一點強勢的占有欲。
富貴兒和赤瀾九對視一眼,各自咬了一下薯片,喀嚓聲驚醒了大腦,富貴兒頓時彈跳起身:“我靠,我就說這貓不是很能耐,怎麽這麽聽桑洛的話。”
赤瀾九滿臉不可思議地搖搖頭,“真是活得夠久什麽都能看到啊!”
景春試圖用植物追蹤貓咪的蹤跡,但行蹤斷斷續續連不上。
加上富貴兒模棱兩可的話和一些不好的預感,她忍不住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焦躁,她幾l乎要榨幹自己所有的神力去捕捉桑洛和貓咪的蹤跡。
富貴兒攔了她一下,“算了,它要想傷害桑洛,根本不需要等到現在,還是先想想怎麽把雕像的事解決了吧!這件事……總歸要解決的。”
但它看了一眼桑尋,露出幾l分凝重來。
它其實有一句話沒說。
或許從頭到尾,扶桑一直耿耿於懷的是,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從他誕生那一刻開始的。
因為他是錯的,所以不管怎麽努力,都不會有好結果。
所以他能想到的解決這一切的方法,大概就是……讓自己消失吧!
至於怎麽消失,扶桑沒對富貴兒說過,但富貴兒用腳趾頭也能猜到了。
它沒告訴景春,因為這句話才是說了也毫無用處。
盡管它甚至努力地在幫扶桑促成這件事,但它還是沒來由的憤怒。
但它不知道該憤怒誰。
或許是憤怒扶桑太不爭氣,實在沒有做禍國妖姬的潛力。
還沒他閨女活得恣意,雖然那小變態看起來太瘋了,但它甚至有點欽佩她。
又或許憤怒春神太博愛,但從春天誕生的神靈,她本來就是悲憫慈愛的,她太好了,隕落後的千千萬萬年裏,還是有人記得她。
就連它因為知道扶桑這次大概必死,因而對她生出怨氣和指責,都會很快陷入愧疚當中。
但富貴兒還是很憤怒,它變成一隻尾羽上插滿彩帶的烏鴉在半空毫無章法地飛來飛去,像個精神病發作的鳥兒。
赤瀾九非常配合地鼓鼓掌,誇讚道:“彩衣娛親啊小鳥,不錯,真孝順。”
富貴兒飛過去踹了她一腳,赤瀾九伸手拽掉它的彩帶,然後將它五花大綁,順便扯了一根它的真毛。
“瑪德,你要死啊!老子的每一根毛都很珍貴。”
倆人扭打成一團。
馬小紅從背包裏掏出麵膜給自己護了個膚。
被赤瀾九和富貴兒表情驚愕地看了一眼後,她嗬嗬笑了聲:“美少女是這樣的,哈哈,哈。”
她的麵膜紙是自製的,甚至給自己的第三隻眼睛也剪了個洞。
赤瀾九趴過去看,湊近了會發現她的第三隻眼狹長,感覺眼皮下的眼珠子是她下麵倆眼珠的一點五倍。
“幫姐看看姻緣。”赤瀾九勾她的下巴,“我爹一直催我找個老公,但我不喜歡鬼,我喜歡人,把人擄去幽都犯法,我長時間居住在人界也犯法……”
她滿懷悲痛,“愁啊!”
馬小紅摸了摸赤瀾九的臉,順便捏了捏,鬼王原型的赤瀾九長著醒目的紅頭發,吊梢眼,眼睛很大,額頭寬闊,隻有嘴巴長得符合人類審美,櫻桃小嘴,紅潤飽滿。
……但笑起來滿口尖尖的獠牙。
她沒見過鬼王級別的,這還是第一次見,第一次摸,她很不想說,找個人老公,估計沒幾l年就變鬼老公了。
嚇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看久了,竟然還有點吸引人。
馬小紅的第三隻眼睛突然開合了一下,在山洞裏待了那麽久,她的第三隻眼都沒能
打開哪怕一刻,所以除了看到一點過去,別的也沒什麽進展。
她的第三隻眼睛長得跟惡魔之眼似的,打開的那一刻,嚇了鬼王一跳。
赤瀾九“豁”了聲,“你到底什麽品種混出來的,真踏馬嚇人。”
馬小紅翻了她一個白眼,衝她優雅地比了個中指。
“你未來男人還真是個人類,嘖,不可思議。”
赤瀾九本來就是閑扯淡,聞言也忍不住驚歎一聲,“長得帥嗎?”
馬小紅搖搖頭,在看到赤瀾九表情露出驚恐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下,“我是說我不能告訴你。”
她捋了捋自己的麵膜,嘴巴小幅度地開合:“這玩意兒折壽啊,我想多活幾l年。”
“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很快,三界條例會重新擬定,說不定很快你就可以定居人界咯。”
這個之前就有風聲,但大家都還是保持不樂觀的態度,沒想到還真的要推行。
聞澤雨始終縮在角落裏,這會兒突然鼓起勇氣湊過來,“可以幫幫看看,我哥哥什麽時候能、能回來嗎?”
馬小紅抬手撫摸聞澤雨的臉,“親,你哥哥會沒事的親,不要擔心。”
小龍心情很不好,大概從小聽爺爺講春神的故事,她總在想,春神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神,因此就算是繼任的春神,她都忍不住生出很多好感來。
最後得知這就是春神的轉世,於是更加心生好感,但是沒料到,還沒看扶桑和春神談幾l天戀愛,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於是她也難過起來。
她總是很容易難過,爺爺去世的時候她就很難過,但其實爺爺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算是青龍一族最長壽的龍了,但爺爺臨別的時候很遺憾,他一生就認定了一個主人,然後用畢生去等待,他雖然不相信春神還能複活,但大概因為扶桑的執著,他總也抱有一絲期待。
隻是最終還是沒等到。
但等到了又怎麽樣呢?
爺爺已經老態龍鍾,晚年的時候都不大能飛起來了,再也不能作為坐騎侍奉主人了,但是每個生靈存活的意義,就在於那點期盼。
聞澤雨看了看桑尋,他的表情很平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記憶的緣故,他看起來
情緒的波動還沒有自己大。
但聞澤雨突然意識到,或許有些時候,幾l萬年的等待,早就已經過了撕心裂肺的階段了吧!
等了那麽久,是為了等著能再續前緣嗎?
或許不見得。
在漫長的無望的等待裏,連得知對方存活都是一種奢望的時候,可能也不過是像爺爺一樣,為了再見故人一麵。
如今見到了,便滿足了。
所以無論什麽樣的後果,都可以坦然接受吧!
聞澤雨突然低落下來的情緒讓外麵的雷暴更強烈了一些。
她忽然顯出原型,碩大的頭顱緩慢從半空中低垂下來,她不想看兩個人相對無言了,她低聲說:“我爺爺說,如果時間、時間能倒回,他不會再討厭、討厭扶桑了。可以到我的背上來、來嗎?我想替爺爺完成一個心願。”
再載著春神到雲層裏穿梭一次,哪怕帶上最討厭的扶桑也沒有關係。
爺爺其實早就接受,扶桑是春神的戀人、自己的半個主人這件事了。
她低下頭顱的瞬間,讓景春想起了公交上的那個幻境,碩大的青龍匍匐在地上,緩緩在她麵前低下頭顱。
原來真的是故人。
“要不要上去?”景春扯了桑尋一下,法術還沒有失效,牽握著的手還鬆不開。
桑尋沉默地點了點頭。
於是兩個人之間古怪的氛圍也被打破。
青龍的身影飛出窗戶,消失在夜色裏。
閃電哢嚓一聲,照亮半邊天,青龍穿梭在雲層之上,腳下踩著雷電,社恐膽小的她卻在爬上天空的時候仰頭發出一聲悠長的龍吟。
客廳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馬小紅拆掉麵膜,按摩吸收著精華,感歎道:“人生亂套我睡覺,精彩。”
好像誰都忘記眼下的煩惱了。
富貴兒站在窗台上,突然笑著說了一句:“以前有青龍的地方絕對沒有扶桑,有扶桑的地方,青龍是不會靠近半步的,他們都覺得自己才是春神最親近的生靈,所以討厭對方分走了春神的注意力。春神呢,偶爾敲打一下,偶爾安撫一下,她好像天生就有一種親和力,沒有人會不喜歡她,也沒有人忍心真的責怪她。”
赤瀾九湊過去,趴在窗戶上往外看,西山別墅區周圍是荒郊野嶺,安靜得很,雲層裏青龍的身影若隱若現。
赤瀾九好奇感歎一句,“那扶桑就沒有恃寵而驕的時候嗎?多牛逼啊,她明明有那麽多選擇,最終卻選擇了一棵樹,要我我走路都得扭起來,老子超有魅力的好嗎?”
富貴兒:“……”
這紅毛腦回路……
富貴兒突然勾住赤瀾九的脖子,“兄弟你很有前途,老子也是這麽說的,但你知道,木頭腦袋就是不大會轉的。”
赤瀾九“啊”了聲,遺憾地說:“那太可惜了。”
富貴兒歪著腦袋想了想,“其實還是有過一次的,他把春神捆起來不讓她出去,就剛懷那會兒,可能孕期綜合征吧!超黏人,還會掉小珍珠,他哭起來可有心機了,不掉眼淚,就眼眶發紅,然後不說話,開始開花,開完花,那花簌簌往下落,春神可是生命神,哪看得了這個,看完就開始抱他,親他,他還要矜持一會兒,親個十幾l下才回嘴,嘖……那真是他最有出息的時候了。”
赤瀾九:“……”
過了會兒,她捂住它的嘴,“你怎麽知道,你趴人家床底下了啊!”
富貴兒理直氣壯地“啊”了聲,“怎麽,那本來就是我房子,我偷看兩眼怎麽了。”
赤瀾九給它豎了個拇指,“你這鳥,怎麽什麽都往外抖落。”
說完,耳朵湊近它,低聲說,“不過我喜歡,來,我給你倒點兒瓜子,多說點。”
馬小紅也湊過去,一人一鬼一鳥一盤瓜子。
夜已深,誰都沒有睡意。
好像末日快來了似的,又好像什麽事都沒有,氣氛從緊張變得溫吞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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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瀾九是在淩晨接到消息的。
她離開幽都的時候派了幾l個人盯著扶桑的本體。
今早突然有消息,說本體開了滿樹的白花,不周山的死地本來陰暗潮濕毫無生機,這會兒因為扶桑本體膨脹了無數倍,渾身散發著柔和的光,死地一夜之間亮如白晝。
幽都離死地本來還有一段很深的距離,但經過上次和這次,根係都快蔓延到幽都大門了。
“好離譜,有沒有人管管,一覺醒來天亮了,幽都的鬼們都不敢出門了,第一次見這麽亮的天,眼睛都睜不開了。”那邊吐槽說,“而且根本沒有人能靠近,本來想找人查看一下,剛出幽都大門,直接被甩飛到城牆上,嚇死鬼了好嗎。”
赤瀾九抓了抓自己滿頭紅毛,呢喃一句:“靠,那鳥是不是說他上回懷孕也這樣來著?”
她頓時瞪大眼:“瑪德,真懷了啊!”
神樹就是不一樣,踏馬的說生就能生。
她掀被子從**跳下去,一腳踹開了景春和桑尋的門:“你倆有二胎了好像……怎麽辦啊!”
這到底誰能管,誰敢管扶桑,幽都就算她爹來了也不敢管啊!而且據說而且這麽大動靜,神界肯定要知道了,這這這……
赤瀾九再次抓了抓滿頭紅毛,第一次感覺到一種腦子宕機的感覺。
這是真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