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燃被眼前的這根棍子嚇得渾身發軟,聽到齊慕的聲音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馬連滾帶爬地往他那去,嘴裏喊著:“我靠!嚇死老子了!!這特喵誰?!”
真的是秦燃,齊慕心裏鬆了口氣,反問他:“你才嚇死我了呢,大晚上的你來我這裏幹什麽?”
他是這個暑假搬到這裏的,因為之前住的地方總有小混混找他麻煩,所以剛才看見門口有人的時候,他心裏狠狠捏了把汗。
不是因為那些人有多難纏多可惡,而是因為今天除了他以外,還有另一個人在場,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當時竟然很不希望自己的窘迫暴露出來。
秦燃扶著牆站到齊慕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手裏握著掃把的柴思元,衝他抬下巴:“喂!你特喵誰?招呼都不打一聲,偷襲?”
“哼。”柴思元很不屑地輕哼了一聲,看秦燃的時候眼底帶著濃濃的嫌棄。
“??”秦燃難以置信,指著柴思元的手指發顫,問齊慕:“他,他剛才那是什麽眼神啊”
齊慕很是無奈地扶額,也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去檢查還躺在地上的另一個,像人的東西。
但秦燃是誰,從小到大誰吃虧都沒有他吃虧的份兒,耍心眼兒較真什麽的,沒有人能鬥得過他。
他在柴思元身邊轉了一圈,原本想要罵人,但等轉完以後又很是疑惑地單手抵著下巴,喃喃道:“怪了,怎麽這麽眼熟。”
“喂,你到底是誰啊。”
柴思元白了他一眼,沒吭聲,還是跟以前一樣,蠢貨一個。
實在是受不了柴思元的眼神,秦燃氣得想跳腳,跑到齊慕身後,抱怨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齊慕抬手製止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齊慕很難相信自己看見的真的是個人。
這個天氣穿短袖都覺得熱得頭暈,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卻裹了一身的,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皮毛,胳膊、腿上全是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傷痕。
齊慕扒開那人枯成稻草一樣的頭發,少年雙目緊閉,或許是因為疼痛,濃黑的眉毛擰在一起,長而彎的睫毛也輕微顫抖著。
“他是誰?”齊慕回頭問秦燃。
秦燃“啊”了一聲,思緒暫時從柴思元身上離開了,說:“我今天去福利院給我爸送東西,回去的時候他突然從馬路旁邊的林子裏竄出來,劉叔沒來得及踩刹車撞到了他。”
什麽?齊慕又蹲下查看那個少年的身體,奇怪的是,並沒有發現什麽嚴重的傷口:“撞到人了為什麽不送去醫院?我又不是醫生?”
“當時就送醫院了,醫生說除了一點皮外傷,別的沒問題,開了點兒藥,連鹽水什麽的都沒輸。”說著,秦燃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你也知道我媽的脾氣,人我肯定是不能帶回家的,她不打死我也得罵死我,所以就先放你這裏唄?”
齊慕不說話,仍低著頭看那個還處在昏迷中的少年。
他當然是知道院長夫人的脾氣。
院長夫人名叫卓代玉,是個土生土長的南方姑娘,認識秦院長以後,才嫁到北方來的。
但可別以為是南方長大的女孩,就刻板印象地將其想象得有多麽溫婉,見過她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位極有善心,同時性格也極潑辣,有著虞山鎮一霸稱號的女性。
以前還在福利院那會兒,院長夫人經常會帶著秦燃來玩,到了以後又把秦燃趕到齊慕那,讓他帶著寫作業,自己去找院裏的阿姨們聊時下八卦。
那會兒女性流行內扣短發和荷葉領高腰裙,她穿著這樣的裝扮,和阿姨們坐在宿舍樓下,一碟花生瓜子,一桌子中年女人,能嘮大半個下午的嗑。
趁著她們嘮閑嗑,秦燃就會讓齊慕用不同的字跡幫他寫作業,齊慕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抵不過秦燃會耍小聰明,總是拿各種好東西來利誘他。
“你要是幫我寫好了,明天我就把你一直想要的那本書帶過來,也不用還我了,直接送給你。”
齊慕不說話,隻搖頭。
秦燃有些急:“那我再給你帶吃的,零食?糖?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買過來。”
他是真的急,上課的時候不愛認真聽,這些作業他一道題也不會做,之前幾次交空白作業,老師已經在辦公室警告過他,再敢這樣幹,立馬叫家長。
“書我已經用下個月的零花錢托院長幫忙買了,你說的其他那些我都不感興趣。”齊慕把作業往秦燃麵前推:“快寫吧,再過一個小時院長夫人就要過來檢查了,到時候你又要被罵了。”
是的,福利院的小孩每個月也會有一兩塊錢的零花錢,齊慕都是自己攢起來從來不亂用,等有想買的東西,再托院長或者阿姨幫他買。
秦燃見忽悠不到他,立馬看向齊慕身邊的柴思元,朝他擠眉弄眼:“哎小孩,想不想吃糖?你幫我跟你哥說說話,隻要他答應幫我寫作業,你想吃什麽我都能給你買,怎麽樣?”
誰知對麵絲毫沒有要理他的意思,繼續低頭一聲不吭地坐在齊慕邊上,握著被削得隻有一指長的鉛筆寫字,他寫得很認真,每一筆一畫都盡量穩穩落下,但寫出來的字還是歪歪扭扭的,像被雞抓過一樣。
秦燃沒忍住笑,雖然他自己的字寫得也不咋地,卻不妨礙他嘲笑別人,他戳了戳齊慕的肩膀:“齊慕,他這字寫得也太醜了吧!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說,秦燃不愧是院長夫人的親生兒子,短短幾聲笑,硬生生把不遠處的阿姨們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院長夫人更是八卦不繼續聊了,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過來,在秦燃的後腦勺上一敲:“瘋啦?”
又一把抓過桌子上的作業本,隻看了一眼,秦燃的腦門兒立馬就挨了好幾下暴打。
那也是柴思元第一次見到院長夫人,黃毛小兒不知中年女人的恐怖,之前一直緊繃的眉眼舒展開來,樂悠悠看好戲。
齊慕猜他以為院長夫人頂多是打幾下嚇唬嚇唬秦燃,讓秦燃長記性,結果萬萬沒想到,平時在他們麵前雄赳赳氣昂昂的秦燃,在院長夫人的怒號下,被揍得又是捂臉又是捂屁股。
那天下午,秦燃抱著頭接受來自卓代玉的雷霆霹靂,齊慕則是將柴思元拉到自己的身後,防止他被卓代玉扔飛的那些紙筆無辜殃及。
……
“小齊,我問你話呢?”
齊慕猛回過神來,看見秦燃正在他書包裏翻東西,抬頭問他:“你在發什麽呆呢?鑰匙在哪啊?趕緊把人帶進屋吧。”
“啊,好!”齊慕從書包夾層裏摸出鑰匙,麻利開了門。
“我去,你平時都睡地上的啊?”秦燃拖著少年,一把將他扔在涼席上,炎夏的夜晚不比白天涼快多少,再加上外麵還在下雨,空氣又濕又悶,秦燃直接衝進廁所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本來齊慕以為柴思元送他到家以後就會走,沒想到他們前腳進屋,後腳他也跟進來了。
當初租房子租得急也租得小,一室一衛十來平大小,一個人倒還好,如今一下子擠進來四個人,頓時就不太夠用了。
齊慕手忙腳亂,想招呼柴思元坐,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空的椅子,最後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裝滿以前用過的舊書的紙箱,在上麵鋪了一張幹淨的毛巾,很窘迫地說:“你先坐,我去廁所接點水。”
說完,逃一樣地往廁所跑去。
毫不在意,柴思元一屁股坐在紙箱子上,雙手撐著下巴,打量這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