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天後,比賽正式開始。

齊慕是和輪滑隊一起來的,可以跟隊員們一起在休息室看比賽,柴思元和王嶽川都還沒上場,兩個人坐在長沙發上,檢查輪滑鞋。

快要上場的隊員在做最後的熱身運動,因為緊張,平時對他們凶巴巴的教練這會兒也不罵人了,開始好言好語地開導他們。

“就是個小比賽,別緊張,之前不是還帶你們去過北京嗎,獎杯不是照樣拿,”教練抬手拍拍隊員的肩膀:“穩重點,上了場以後照常發揮就行了。”

廣播裏,評委在為上一位選手打分,馬上就到這個隊員上場了,他原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緊張的情緒不減反增。

一個高馬尾的女生扶著膝蓋滑到男隊員旁邊,男隊員立馬站直了身體:“采薇姐。”

朱采薇點點頭,說:“就當是平時訓練,不用緊張。”

“好,好的。”男隊員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外麵評委已經打完分了,男隊員在其他隊員的打氣鼓勵下,離開休息室,往賽道的方向走去。

“思元。”

朱采薇朝他們這邊過來了,王嶽川笑著跟她打招呼:“采薇姐。”

齊慕和柴思元也跟著叫:“采薇姐好。”

朱采薇比他們早入隊,年齡也比他們大兩歲,不管從哪方麵出發,叫姐都是應該的。

“你們倆準備得怎麽樣?”朱采薇問。

“我就那樣吧,反正沒指望拿什麽大獎。”王嶽川嬉皮笑臉道,又用肩膀撞了柴思元一下:“不過,思元這次可跟之前不一樣,說實話,我還挺擔心他的。”

在輪滑比賽中,雙排輪滑和花滑一樣,音樂是很重要的,一般人都會選節奏有起伏,情緒飽滿的純音樂,很少會選那種有人聲的。

但柴思元不僅選了,選的風格還是民謠,這就很難辦了。

民謠很好聽,調子悠長悠長的,聽著很舒服,但就是因為太悠長太緩慢了,沒有起伏沒有情緒,那麽動作就會很難編排,呈現出來的效果自然也就不會太好。

之前教練得知柴思元選的是民謠時,也擔心了很久。

休息室外的廣播開始響起音樂,是之前的那個隊員開始比賽了,朱采薇淺淺看了一會兒,才問柴思元:“你準備得怎麽樣?”

柴思元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不鹹不淡:“沒什麽大問題。”

“那就行。”朱采薇重新將視線轉移到牆上,正在播放賽場情況的電視屏幕。

齊慕站在旁邊,悄悄看這倆人。他在輪滑隊工作也有段時間了,腦子又聰明,很多事情都是能看明白的。

就比如朱采薇確實像那些隊員們說的一樣,對其他人,是以學姐、副隊長的身份說話,會有點酷姐的感覺,但對上柴思元後,就沒有那樣的氣勢了,會不由自主地去關心,語氣也會放輕。

而柴思元也確實像他們說的那樣,對誰都不熱情,永遠都隻專心做自己的事,訓練的時候自己去一邊練,大家聚在一起了,他也不會跟其他人嘮嗑。

在隊裏,朱采薇經常會去看柴思元訓練,有時候是指出他的問題,有時候是詢問他問題,這種時候,柴思元也隻會回答和聽取有關輪滑的內容,其餘一概自動屏蔽,或者是敷衍回答。

距離柴思元上場還有一會兒,趁著這個空隙,教練把柴思元叫到了外麵,估計是想再指導他一下。

‘主角’一走,朱采薇停留了一分鍾不到,就也走了。

“唉,”耳邊傳來王嶽川的歎息聲,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嘖嘖’了兩聲:“其實采薇姐真挺好的,也不知道思元是怎麽想的,這麽好的女孩都不喜歡,把人家晾在那。”

齊慕看著朱采薇離去的背影。

確實是個很好的女孩,有能力,性格也好,雖然會有一點小傲嬌,但這不是缺點,反而會讓人覺得這個人更鮮活了。

“……可能思元現在並不想談戀愛吧,咱們還小。”

誰知王嶽川‘噗哧’笑出聲:“才不是呢,他有喜歡的人。”

齊慕驚詫地瞪大了眼,王嶽川很是肯定地眨眨眼:“真的。”

隻要說起柴思元的糗事,王嶽川可有勁了,他笑嘻嘻地說:“我們平時訓練完了以後,沒事就喜歡一起聚聚,唱唱歌吃吃飯什麽的,平時思元是不喝酒的,但是有一次不知道怎麽回事,跟服務員要了一箱啤酒,一口氣吹了三瓶。”

齊慕:“沒醉嗎?”

“肯定醉了呀,”王嶽川繼續說:“當時他還想喝,把我們給嚇一跳,直接讓老板把剩下的酒給拿走了。”

齊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老話說嘛,這人啊一喝多,要麽不說話,要麽就跟個機關槍一樣,突突個沒完。”

王嶽川仰頭喝了口水,然後湊近了說:“那天思元喝醉了以後,就自己坐在那裏,眼睛紅得跟個兔子一樣,嘴裏一直說什麽‘很想你’‘很愛你’之類的話。”

“他當時聲音還不小,把我們都給驚呆了!”

王嶽川說得很起勁,齊慕聽著,臉上的笑在不知不覺中平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誰也沒想到,平時這麽冷的一個人,居然也會有喜歡的人,而且還是在喝醉之後才敢說出來的,我的天呐,難以想象。”

齊慕沉默了兩秒,兩個大拇指在上下轉圈:“能夠被他喜歡的人,一定跟特別吧,他有說是誰嗎?”

“沒說,”王嶽川眼睛裏帶著笑:“我們那天有誆過他,問那個人是誰,結果這個人前一秒也巴巴個不停,下一秒就不說話了,怎麽問都不說。”

齊慕牽了牽嘴角:“……好吧。”

*

柴思元被教練拉到旁邊訓練室練習了,齊慕和王嶽川找到他的時候正好到整段的結尾部分,他們誰也沒說話,王嶽川帶著齊慕去牆角坐下,教練跟柴思元說了幾句注意事項,又重新放音樂,重新來過。

那個時候國家對體育項目也是很重視的,柴思元他們平時雖然不去學校上課,但身上的壓力一點都不比在學校上課的人少。

運動員最好的時間就那麽幾年,過了就沒有了。

“小川。”齊慕輕聲叫了王嶽川一聲。

王嶽川立馬斜著身子靠過來,聲音壓低著:“怎麽啦?”

“之前一直就想問的,你們每天訓練強度這麽大,從早到晚,身體真的能受得了嗎?”齊慕問。

王嶽川想了想:“別人不好說,我反正是受不了的。”

他往後坐了點,後腦勺抵著牆:“我跟思元不一樣,他像是對輪滑著了魔一樣,我們隊裏他是最努力的,他以後肯定是要進國家隊,去世界級的賽道比賽的。”

“但我沒這麽大的毅力,我以後肯定是要提前退役的,就當個幕後的教練就行了。”

齊慕:“為什麽?”

王嶽川不假思索答:“想以後老了身體沒那麽多毛病,運動員太傷身體了。”

他朝前麵柴思元的方向抬抬下巴:“我之前跟你說過吧,初中那會兒思元要很頻繁地給他哥輸血,每天還要高強度訓練,他現在就有挺多毛病的。”

聽到這裏,齊慕有些詫異,詫異過後就不由自主皺眉:“怎麽說?”

“這兒會疼。”王嶽川抬手,指尖在自己的膝蓋上點了兩下:“雙排輪滑的鞋子是很重的,雖然我們會學習技巧,鞋子也都是定製的,但重量在那裏,每一次起跳下落,都會對膝蓋造成磨損,而這種磨損是沒辦法治愈的。”

王嶽川說初中的時候,有一次柴思元連續在訓練室練了十七八個小時,直接發了高燒,去醫院躺了半個星期,完了回來以後,教練把他臭罵了一頓,每次訓練都會跟他強調時長,不許超時。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隻能回味,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夜相隨,春風又吹紅了花蕊,你已經也添了新歲,你就要變心像時光難倒回,我隻有在夢裏相依偎……”

其實這首歌原本並不是這種悠揚的民謠調調,反而是一首旋律輕快,樂感更歡脫的歌,隻不過柴思元選的是另一個吉他翻唱版。

訓練室內滿是清脆悠揚的吉他聲,男生溫柔低吟的歌聲,伴隨靜謐的旋律奏響,內心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

王嶽川比柴思元先上場,為了能看得更清楚,柴思元問工作人員要了工作牌,帶齊慕去了觀眾席的最前排。

第一排離賽道尤其近,王嶽川開賽前環繞賽場一周時,齊慕還能跟他打招:“小川加油!”

王嶽川笑著跟他們眨眼。

觀眾席很熱鬧,有學生也有家長,他們兩個大高個,長得也出挑,往前排一站,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音樂響起,王嶽川已經開始了,齊慕側首看柴思元:“希望小川能拿獎。”

柴思元也是剛訓練完,臉頰還有點紅:“他基礎不差的,隻要正常發揮,前五沒問題。”

“嗯,”齊慕又開玩笑地問:“你準備得怎麽樣?有把握嗎?”

柴思元勾勾唇:“拿冠軍沒問題。”

齊慕一怔,隨即沒忍住笑了出來。

本來以為像柴思元這樣性格冷淡的人,要麽是謙虛,要麽是直接不給明確的回答,沒想到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那我就等著你拿獎。”齊慕眼睛裏帶著笑,手指搭在護欄上,像彈鋼琴一樣,雀躍地跳動著。

看著他臉上的笑,柴思元的五官也變得柔和了,視線落在齊慕脖子上,他今天戴了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