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柴思元是在一周後回的學校,這次的校內打架,市隊的比賽名額肯定是保不住的,體育老師和學校說了很久,才暫時保住了聯合賽的名額。
那天柴思元出手是下了狠勁兒的,李羅在醫院休息了有一個多星期,返校後就自動退出了比賽。
李羅平時雖然在訓練上沒什麽大的亮點,但和其他隊員關係處得很好,他一退賽,其他人都潛移默化地開始遠離柴思元。
十幾歲的少年熱烈又衝動,同時也格外在意旁人的看法,尤其是看見他們在疏遠自己的同時,連齊慕也一起疏遠,柴思元的情緒就很很不安地躁動起來。
覺得那些人眼瞎,串通一氣,也覺得是因為自己,才連累了齊慕。
察覺到柴思元有這樣的心理,齊慕是不開心的,他伸出手,輕輕摸柴思元的頭發。一直沒注意,柴思元現在已經和他差不多高了,想要像以前逗小孩那樣逗他,還得稍稍踮腳。
齊慕唇角微揚,拿手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一下:“你又長高了,感覺再過個一兩年,我都得叫你哥了。”
柴思元主動低了點頭,讓他摸:“長再高,你也是我哥。”
“哈哈哈,”像摸小狗一樣,齊慕笑著點點頭:“嗯,你也永遠是我弟。”
“元元。”齊慕抬頭輕聲叫他。
柴思元眨眨眼睛:“怎麽了。”
“元元,我們過好我們自己就行了,不要去在意別人說什麽。”齊慕是最了解柴思元的人,也是最心疼柴思元的人,看見他這樣,他比誰都不好受。
柴思元沒有說話。
小時候被主動拋棄過的孩子心裏麵是有坎兒的,覺得是自己不好,所以才會被丟掉。
齊慕能感覺得到。
以前還在福利院的時候,他和柴思元的床位是頭對著頭,晚上柴思元一定要聽見他的呼吸聲才能入睡,白天也是他去哪,柴思元就跟到哪,一步也不能遠離,生怕一步沒跟上,就再也找不到了。
後來再大一點了,柴思元也還是很粘他,當然,不是普通小孩的那種黏糊勁,以柴思元的性格也黏糊不來。
如果說齊慕把柴思元看得很重,放在心上,那柴思元就是把他刻在了骨頭裏。
在柴思元的主觀意識裏,自己怎麽樣無所謂,但齊慕一定是要好好的,誰都不能說他一句,動他一下。
掌心蓋在柴思元的手背上,齊慕很認真地看著他:“你沒有不好,你是最好的,因為你好,所以那些人嫉妒你,不想看見你好,知道嗎?”
柴思元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反握住齊慕,情緒有那麽一瞬間很委屈。
齊慕也並不需要他說什麽,保證什麽,動作溫柔地撫摸柴思元的眉骨。
“我知道現在生活不是很好,但我們再堅持一下,等以後我們考了大學,工作了,日子就會好起來了,到時候我們可以租一個更大的房子,”齊慕想了想,繼續說:“我們還可以養一隻狗,或者貓也行,你喜歡什麽我們就養什麽。”
柴思元眼角有了笑意。
“不過等上了大學咱們元元就變成大男生了,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兒追,肯定要和女朋友一起住的。”齊慕逗他。
“不可能!”柴思元立馬說:“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們是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的。”
齊慕也笑:“嗯,好。”
*
百佳樂的工資是每個月的月底發,齊慕他們在欣姐的傳授下,也馬馬虎虎賺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
領工資那天,欣姐將裝有信封的錢放在辦公桌上:“數一下吧,夠不夠數。”
齊慕和柴思元對視一眼,秉著對欣姐的信任,齊慕擺擺手:“不用數。”
“嘖,”欣姐把信封往前推了推:“這有什麽,自己憑本事賺的錢,當然要好好數一下,我們這兒啊,都是書沒讀完的,算賬也不見得能算多清楚。”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知道欣姐是不想讓他們吃虧,齊慕先是感激地道謝,隨後打開茶幾上的信封。
這是齊慕第一次真真實實拿到這麽多錢,因為激動,也因為從來沒有拿過這麽多錢,數到一半的時候,紅色的紙幣嘩嘩從手中滑落,飄得滿地都是。
兩人著急忙慌蹲下身去撿,欣姐笑著點了根煙:“沒有自己賺過這麽多錢吧?”
齊慕憨憨地撓撓後腦勺,沒好意思地點頭。
欣姐深深吸了口煙,又長長吐出來:“好好幹吧,以後能賺的錢多著呢。”
齊慕點頭,是的,以後能賺的錢多著呢。
*
終於拿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當然要好好慶祝一番,周五這天,柴思元難得不用訓練,齊慕也提前一天跟欣姐打了招呼,不去上班,兩個人打算去市中心吃火鍋。
放學鈴響前十分鍾,齊慕已經寫完作業,收拾書包了,柴思元還在對著今天的作業抓耳撓腮。
齊慕的目光側過去,落在他紮起來的頭發上,剛要開口,班主任從外麵走進來,用書敲了敲門:“柴思元,你出來一下,有人找你。”
聞言,柴思元先是抬頭看門口,緊接著是看齊慕,神色有些不自然,見他沒動,老師又在門口催了一遍。
“你去吧,我在這等你。”齊慕說。
柴思元抿著唇,點頭:“……好。”
目送柴思元出去,齊慕繼續抱著課本看,但一直到放學,教室裏的人都走完了,也不見人回來。
有老師下班經過教室窗前,看見齊慕還沒走,問:“齊慕?你怎麽還在教室?”
“我弟弟剛才出去了,還沒回來。”
“哦。”知道齊慕他們是不住校的,老師特意叮囑他:“那我先走了,你們等一下早點回家,知道嗎?”
齊慕乖乖點頭:“知道了。”
又在教室等了十幾分鍾,還是不見柴思元的身影,齊慕感覺有些奇怪。先不說是誰來找柴思元,到底是有什麽事,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齊慕背上書包,順便也把柴思元的書包提上,打算出門找人,結果剛跑出教學樓,就看見了柴思元。
陰沉的臉色在看見齊慕的那一瞬間被隱去,柴思元上前接過齊慕手中的書包:“你怎麽出來了?不是讓你在教室等我?”
“你還說呢,”齊慕往他身後望望,看一個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想再看清是誰,被柴思元上前一步擋住了。
“走吧,不是說要去吃火鍋?”柴思元推著齊慕往前走,他的目光遊離不定,似乎在逃避什麽。
“你這麽急幹什麽?”齊慕看他怪怪的,但也還是任由自己被牽著往校門口走,隻是嘴上還是沒忘記問:“剛才誰來找你了?說這麽久的話?”
“沒誰。”柴思元回答得很簡短,語氣卻有些沉悶。
“什麽沒誰?”齊慕笑著用手肘去撞他的胳膊,“我可是你哥,不許瞞我,快說。”
柴思元幹脆不說話了,步伐漸漸加快,齊慕得走得更快才能跟上他。兩人走出校門,踏上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路邊的商店五顏六色,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到底怎麽了?”齊慕看著柴思元的表情,忽然有些擔心。
柴思元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齊慕一眼,卻依然沉默著。
知道柴思元是那種隻要他不願意說,就怎麽也撬不開嘴的人,齊慕問了兩遍,就也沒再繼續問下去了。
隻是,那天的晚餐本來應該是很愉快的慶祝,但兩個人卻都吃得沒什麽滋味來,一整個晚上,他們的交談都異常稀少。
那天過後,經常會有人來學校找柴思元,而每一次齊慕問他是誰,柴思元都會撇開話題。
有時候秘密就像牆上的蜘蛛網,有了第一圈就會有第二圈,而齊慕感覺自己就是那隻想要知道背後秘密的飛蛾,但卻因為太想知道原因,沒找清方向,不小心掉進了網中。
無法前進,也無法掙脫。
直到這天的午休時間,秦燃氣喘籲籲地衝進教室:“齊慕!”
他扶著桌角,臉上帶著焦急:“柴思元在哪裏?”
“他去體育室訓練了,怎麽了?”齊慕放下試卷,站了起來。
秦燃一路狂奔而來,說話時有些喘,他說:“先說好,你聽了別著急,我也是今天早上來的時候,我媽說漏嘴的。”
秦燃:“我媽說有一家人想領養柴思元。”
“……”齊慕呆滯在了原地。
得知這個消息的瞬間,猶如當頭一棒,等回味過來以後,也不管秦燃還在那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齊慕已經拔腿往體育室的方向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