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件事說來也是柴思元倒黴,平時他除了考試的時候會來學校裝裝樣子,其他時候都在輪滑隊裏訓練,但那天早上破天荒的,齊慕進教室時居然看見有人正趴在他旁邊的桌子上睡覺。

當初開學的時候齊慕來晚了,隻有最後一排位置能坐,後來老師雖然有安排重新選座位,但他長得高,坐前麵會影響其他同學,就沒換,柴思元不來學校,座位自然也還是老位置。

能在教室遇到柴思元是個不容易的事,齊慕小心翼翼側著身子想從柴思元椅子後麵繞過去。

他有把書包背在前麵的習慣,怕會把人吵醒,他還特意把書包按牢了,不讓它碰到椅子。

可是今天的書包好像有自己的叛逆,帶子掛在了固定椅背和鐵架子的螺絲上,齊慕屏住呼吸去解開,把書包帶子扒拉得滑了絲也沒取下來。

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人動了一下,皺著眉回頭看過來的時候,齊慕的心都跳空了,他不好意思地笑:“抱歉啊,不小心掛在上麵了。”

也不知道柴思元昨天晚上回去以後都幹什麽了,看齊慕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眼皮也腫得厲害,本來很好看的雙眼皮變成了鼓囊囊的單眼皮。

他伸手幫齊慕把書包帶子取出來,又拖著椅子往前麵靠,騰出空隙讓齊慕進去。

“啊,謝謝。”齊慕坐回座位,將書包塞進抽屜,柴思元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抓過桌角上的礦泉水瓶猛喝了幾口。

出於同學之間的關心,齊慕本來想問他昨天回去都幹嘛了,困成這個樣子,偏偏這個時候,坐在前桌的宋嘉言笑眼盈盈地轉過來,說:“你來啦班長,剛才林老師說你這次考了年紀第一,下周一晨會要去國旗下講話,讓你這幾天準備準備講話稿。”

和宋嘉言同桌的女生也笑著誇他:“班長你也太厲害了,你平時學習都有什麽秘訣呀?也教教我們唄?”

宋嘉言也投來希冀的目光,齊慕隻好拿出以往用慣了的話術,說:“也沒什麽,就是上課的時候好好做筆記,下課了多做題,題做多了就會了。”

“那,班長,你的筆記能借我們抄一下嗎?”女同桌問。

齊慕欣然同意,把自己平時做的筆記拿出來:“給。”

女同桌笑著跟宋嘉言眨眼,把筆記本拿了過去,兩個小女生低著頭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齊慕搖頭笑了笑,然後才點了點自己的眼角,有些擔心地問柴思元:“你昨天什麽時候回去的?沒睡好嗎?”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問,柴思元看過來,想了一下,說:“回去以後忙了點事,睡得有點晚。”

齊慕揚揚眉‘哦’了一聲:“你今天怎麽來學校了,不用去訓練嗎?”

早自習的鈴聲響了,原本亂哄哄的教室瞬間靜下來,就算是私立高中,該有的規矩也還是要有,早自習會有教導主任在班級外麵巡邏,不早讀的班級會被扣分。

課代表帶上書到講台上領著所有人早讀,於是柴思元說話的聲音便夾雜在了整齊的朗讀裏:“教練出省帶隊比賽了,接下來一個星期都不用去訓練。”

齊慕沒怎麽聽清,但自己估了個大概:“所以,後麵你都會來學校上課嗎?”

柴思元點點頭:“差不多吧,教練不在我們自己練也沒效果。”

說完,柴思元打了個哈欠,整個人疲憊到了極致。齊慕的眉心不由自主皺緊了,還是沒忍住說:“不然你再睡一會兒吧。”

“算了,講台上那個人盯著呢。”柴思元抬手整理了一下藏在衣領裏的頭發,學校其實是不允許男生留這麽長頭發的,但不知道柴思元是用了什麽方法,老師居然沒讓他剪掉。

齊慕順著他的視線朝講台望過去,領讀的課代表注意到他們沒跟著早讀,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倆。

第一次被抓到現行,齊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同時下一秒便用書將自己的臉擋住,專心早讀。

早自習下課鈴響時,整齊的朗讀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學生們的哄笑聲,三三兩兩的學生推嚷著在教室裏打鬧,還有一些聚在一起嘮嗑講話。

身旁強撐了一整個晨讀的人終於鬆懈下來,趴在桌子上準備小憩,齊慕被叫去了辦公室講下周國旗下講話的事。

辦公室在教室樓上,林楓沒跟齊慕講太久,出來的時候,齊慕聽見陽台外麵傳來很大的聲音,走廊的學生紛紛趴過去往樓下看。

“誒誒,一班怎麽啦,那個人不是咱們學校的吧?”

“肯定不是吧,你看他穿西裝誒,一看就不是學生,之前不是說柴思元是私生子,頭上還有一個大他很多的哥哥嗎。”

“哇,這是要上演家庭劇嗎?!”

樓道裏亂作一團,學生們全擠在陽台看好戲,齊慕這個位置正好對著樓下的教室,看得很清楚。

一個穿黑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男人揪著柴思元的衣領,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臉和脖子都吼紅了。

周圍的同學有圍觀的,也有想上去拉勸,但被對方的穿著和體型嚇到,不敢的。

反觀柴思元,他被對方這麽揪著,耳朵上掛了一縷頭發,腳後跟也快離地了,卻一點動怒的跡象也沒有,反而臉上還掛著不屑的笑,他根本不怕麵前的這個人。

對方被他的笑給激怒了,照著臉上就是一拳,嚇得圍觀的學生驚叫著往後退,也是這個時候,幾乎是下意識,齊慕拔腿就往樓下跑。

*

“你就非得讓我過來找你是嗎?”男人再次上前一把抓住柴思元的衣領,他剛才打了柴思元一拳,梳理得整齊的頭發有些亂。

“你這些年回來是幹什麽了?恨我們也就算了!”男人的眼眶瞪得血一樣紅,硬生生把柴思元又從地上拖起來:“思晨呢?他可是你的親哥哥!你這麽想看著他死嗎?!”

柴思元一句話也沒說。

男人看他來氣,手一鬆直接又把人推到牆角,心裏的怒火被柴思元無所謂的態度點到了極致:“我再問你最後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齊慕從樓梯口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柴思元靠坐在牆角,裸//露在外麵的胳膊肘被蹭傷了很大一塊兒皮膚,已經開始有血珠滾出來了。

“不好意思,讓一下。”齊慕擠過圍觀的人群,擋在柴思元前麵,目視男人的時候,眼底帶著警告的意味。

這裏的動靜鬧得這麽大,想不驚動老師都難,個別留在教室沒走的老師呼叫了門口的保安,又上來將男人拉開。

“這位先生,教育孩子不能隻靠暴力的,有話好好說。”

男人扯了把領帶,脖子上的青筋氣得全冒了出來,保安來得很快,一起來的還有他們的班主任林楓。

“江先生。”

江年強忍著火氣,也和林楓點點頭:“林主任。”

周圍的人還在看熱鬧,林楓衝離自己最近的老師使了個眼色,那個老師立馬會意,安排保安將看戲的學生都遣散:“看什麽看什麽,都回教室……”

家庭糾紛是最難調解的,林楓讓齊慕先將柴思元帶回教室,自己和江年去辦公室講話。

原本還很嘈雜混亂的走廊,一下又回歸平靜,但也還是有不少人透過窗戶在看外麵,時不時竊竊私語。

看著狼狽地坐在地上的柴思元,齊慕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從剛才到現在,柴思元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喜怒都不明顯,胳膊肘上的血已經流到了手背,拉出一條長長的痕跡,齊慕從兜裏摸出一張紙輕輕按了上去。

除了胳膊肘,腳踝也擦傷了,齊慕彎腰檢查了一下,說:“還是去一趟醫務室吧,這麽熱的天,要消毒的。”

“思元!”樓道裏傳來王嶽川的聲音,很明顯他是一路跑過來的,說話的聲音又急又氣:“姓江的又來找你麻煩了?”

注意到柴思元胳膊上的傷,王嶽川大罵了一聲“靠”,像是被點燃了的炸藥:“姓江的人在哪?媽的,當你好欺負啊!”

說到‘姓江的’,王嶽川聲音尤其大,旁邊教室裏的人都看了過來,柴思元自己接過齊慕按在胳膊上的紙,撐著地板站起來,王嶽川立馬上來看他:“他今天來幹什麽啊?還當眾這樣對你,是又讓你回……”

話還沒說完,就被柴思元發狠的眼神瞪了回去,鼻子呼哧地喘著粗氣。

看來是有不想讓他聽見的話。齊慕原本關切的心情漸漸平複下去,也是,他們本來就不熟,這種涉及到家庭的隱私問題不是他能聽的。

“那你朋友來了的話就讓他送你去醫務室吧,早點去。”說這,齊慕又把身上剩下的紙塞進王嶽川手裏:“我剛才看見他腳踝也蹭破皮了,這裏去醫務室有點路,先用紙墊一下吧。”

驀地,一直沒什麽動靜的柴思元突然朝他看了過來:“不是說一起去?”

齊慕手上的動作一頓,王嶽川也說:“對啊,而且我們平時也不在學校,不知道醫務室在哪。”

“這……”齊慕還有些猶豫,王嶽川不管三七二十一,架著柴思元的胳膊,說:“來,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