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獨家

◎叫人看不出的獨特長處◎

突如其來的動靜, 把賀七娘嚇得一個哆嗦。露在麵紗外的雙眼因受驚而瞪得溜圓,看上去,簡直跟躲在暗處角落裏被人逮著的狸貓一模一樣。

隨著詢問的話語, 一道身影背光而至。

店門外的陽光被那人遮擋了大半,濃眉深目的模樣, 右耳處, 金質的耳墜上嵌著藍綠色的寶石, 正微微晃動著。

在其出聲的一刹那,許瑾已是笑著往前迎了上去,滿口招呼著客人想要看些什麽, 直言店中有隴右新到的酒,身形卻是在不動聲色間, 將賀七娘嚴嚴實實地護在了背後。

借麵紗的遮擋, 她一連咽了好幾口唾沫。

思來想去,她索性決定借此就扮成膽小的性子,凡事就躲在許瑾後頭,省得她馬馬虎虎的, 在不注意的時候壞了他們的事。

想到此處, 賀七娘二話不說地伸出手指,勾住前頭許瑾的衣袖一角。而後, 慢吞吞自他身後探頭, 眨著眼睛, 怯生生地朝外偷瞧。

自她這處看去, 眼前這個突厥的年輕男子, 腰掛刀鞘上鑲嵌著五彩寶石的彎刀, 身著銀線繡紋的敞領對襟袍子, 衣料在陽光下泛出柔光, 一看那料子就是質地上乘的那種。

依此,賀七娘心想,這人應當是來自當地的富戶。她估摸著,搞不好這人的確是因為見著此處下貨,便趁早過來想要問問有沒有新貨的顧客。

因著這個想法,她不安跳動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

但賀七娘仍舊捏住許瑾衣袖的力道不減,指尖因用力而褪去血色,指甲邊緣沁出一片白。

任誰來看,都能看出她很是害怕。

阿史德旻延見到眼前這副情形,心中也是如此覺著的。更甚至於,他都有些想不明白,眼下的這樁大事,那人怎的就派了這樣膽小的一個探子過來了呢?

難不成,這胡女還有什麽別的、叫人看不出的獨特長處嗎?

隨心而動,阿史德旻延試探著,將腳下黑色的麂皮靴子往前邁了半步。

察覺到他的動作,那躲在胡人郎君身後的女娘子,就猛地將自其人肩膀後探出的小半張臉倏地收了回去。

甚至,她還揪住遮擋在身前的那個郎君的衣袖,用力往自個兒跟前拽了拽,企圖遮擋得更嚴實些。

而那牢牢護住身後女子的郎君更是順勢邁開一大步,麵上雖是笑意盈盈,但這遮擋的動作卻是毫不含糊。

動作之間,更像是恨不得將身後人的丁點兒衣角都擋起來才好。

見狀,阿史德旻延頑劣之心驟起。

他搭在佩刀上的手指撚著刀鞘脊背上的花紋碾了碾......

隨即,他猛地往原本相反的方向,跨了一大步,並刻意將落地的那隻腳,重重往地麵上跺了一下。

咚地一聲悶響,躲起來的小胡女被嚇得又是一個肉眼可見的哆嗦。

她整個人都緊緊貼上了前頭那郎君的脊背,連原本露在外頭的額頭都恨不得縮進麵紗裏去。

因她躲藏的動作,那擋在其前麵的郎君,也瞬時冷了臉。

原本還拱在身前行禮的手臂展開,護住身後那人,朝前望來的眼神裏,冷凝與淩厲的意味轉瞬而逝。

被那樣的眼神晃得一時愣住,阿史德旻延身形一頓。

再定眼看去時,麵前的人分明一副隻顧護著身後人的模樣。而那股叫他莫名心驚的氣勢,也早已尋不著蹤跡。

若非他非常確定自己對旁人的眼神、情緒一貫觀察入微,阿史德旻延還真會以為,是他自己看錯了。

那人連手下的探子都有這般氣勢了嗎?

一時間,阿史德旻延也肅了臉,盯著那個胡人郎君的眼神,晦暗不明。

眼神掃過其人周身,他的背微微佝起,腳下不動,看上去不像個練家子。但阿史德旻延深知,以此前同那人手下探子打交道的經曆來說,眼前所見,並不能為實。

按在刀鞘上的手蠢蠢欲動,阿史德旻延腳下微動,想要試試眼前這個胡人郎君的身手。

恰是此時,本去了後院帶領夥計們清點貨物的管事聽得消息,從後頭匆匆小跑過來。

麵相很是憨厚的管事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熱出的汗,見著三人對峙的場麵,更是連連抬手,擦著額角越來越密,連連滾落的汗珠。

跑上前,管事先是同店門處那個滿臉興味打量著兄妹二人的阿史德旻延深深行了一禮,而後優熱情地將人迎進鋪子內坐下,一邊命人上茶,一邊小聲同來人解釋著。

“給您添麻煩了!這是主家的郎君和娘子,今日隨貨物剛到。這前頭也沒見過什麽場麵,您莫怪。”

知曉這主家指的就是那人,阿史德旻延錯過了先前的機會,現下也不好再當著管事的麵出手。便也鬆了一直按在刀鞘上的手,接過茶,卻並不飲。

“哦,是嗎?今日隨商隊進城的?”

知其身份,那管事哪裏不明白阿史德旻延話裏的意思。

朝那頭瞟了一眼,見許瑾正收了手,轉身背對著他們,朝縮成一團的娘子噓寒問暖,管事這才笑笑,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

“主家的安排......這鋪子借的是康家的名號,對外,您自是知道的......”

見阿史德旻延不置可否地抿了一口茶水,管事知其不會再在這事上過多糾纏,便是順勢將聲音略微揚起,滿是歉意地連連朝阿史德旻延拱手作揖。

“哎喲,您萬萬不要怪罪小店!這實在是,郎君年歲到了,該學著獨立行商了,娘子頑皮又膽大,便也跟著來了,唉......給您添麻煩了,您見諒,您見諒!”

“您來的也正是時候,小店新到了隴右的酒,同出那家尋鶴酒坊,您且試試?”

“是嗎?那便弄些好的過來。”

“誒!好的,好的。”

見管事接過話,躬身打算退下,阿史德旻延想起他留在密道裏的那封信,還有來此的目的,也是擱下茶盞站起身來。

“與你同去,我倒要看看,你們這趟千裏迢迢的,都弄來了些什麽好貨。”

“是是是,您請,您請......”

管事引著阿史德旻延往後頭行去,在路過許瑾二人身側時,落在身後的手,忙是朝他們揮動著,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察覺到管事的小動作,阿史德旻延也尤若未見,隻是繼續往裏頭走。他多次來此定貨,對這店鋪內外,倒也熟悉。

隻是這腳下不停,腦內的思緒,也尤未停下。

在黑沙城中,與他互相聯絡的,那人的手下,共有兩處。

一處,是那暗道之中的匣子,每每有需要交流之事,隻要留了信函在裏頭,次日,便能得到回複。

另一處,則是這間在街上一眾胡人的店鋪裏,不算顯眼也不算落拓的糧食、酒水鋪子。

暗道裏的聯係之人,他始終不知是誰。縱使他有心排查,或在暗處蹲守,也從未見過其人身影。

不知男女,不知老少,隻知每次對推進大事進程有益之事,暗道裏那人,總會動作極快地布置下去,使他們各自得到滿意的結果。

而這間鋪子,則更多地是在明麵上,配合阿史德旻延處理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就如今天這個胡女這般......

來此之前,他已經在暗道中留了信,告知如他們計劃那般,阿史那憲已經對大王子和可敦生出暗恨,對於這個母親和同母手足,已然生出異心,可以開始推進下一步的計劃。

而這個胡女,不過是他想借此與他們賣個好,便於雙方合作,更好地推進後頭的其他事情。

但現在來看,管事明裏暗裏都強調著的,是這雙兄妹不是他們的人,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屬於康家的人。

既是如此,那他,好似也就不必再賣這個好了......

就是不知這胡女一家在康氏一族裏地位如何?

若阿史那憲下手沒個輕重,玩死一個在康氏舉足輕重家族的女孩兒,那對於他和阿史德一族圖謀之事來說,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一時想起方才在前麵對妹妹百般守護的人,阿史德旻延於唇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也不知方才那個一瞬藏起自身氣勢的人,和阿史那憲那個瘋子,誰能更勝一籌呢?

黑沙城的這池水越渾濁,對他所謀求之事來說,就越是有利,不是嗎?

————

晚間,換了身常見坦領襦裙的賀七娘靠在憑幾上,一下下撚著管事特意給她準備的果子,滿是不好意思。

各自梳洗過後,一進這書房,管事就給她麵前擱了好幾碟甜口的果子,同她和藹且憨厚地笑。

“娘子同屬下家中的閨女兒差不多年歲,想來也會喜愛這些吃食的。前頭哇,得了郎君傳信之後,栴檀娘子就特意給屬下傳了話,讓多備些甜口的吃食,屬下想來想去,也就隻想得這些果子,娘子您快嚐嚐......”

一席話,惹得賀七娘麵紅耳赤之餘,對於栴檀的想念,也自心內一角被勾起,繼而越擴越大,沉甸甸的,墜得她幹脆賴在了書房裏,等著許瑾口中“她稍後便到”之人現身。

又撚了一粒果子放進口中,黑黢黢的夜色之中,終有細碎人語傳來,隨著緊闔的門扉被叩響,賀七娘眼睛一亮,立時自坐塌上起身,搶在管事的動作之前,奔過去,一把打開房門。

門外,栴檀緩緩抬手摘下頭上的兜帽,尚未來得及開口,懷中猛地撞入一團盈滿淡淡酒香的熱氣,緊隨而至的,是歡快如同雀鳥一般的清脆聲線。

“栴檀......栴檀!好久不見了,栴檀~”

微垂下眼,栴檀沉靜的麵容在觸及賀七娘仰頭望來的目光時,瞬時變得柔和。斂去眼角眉梢的寒意,她朝正雙手緊緊攬在其腰間的賀七娘展顏一笑。

“娘子,許久未見。”

視線平移至屋內,栴檀喚一聲郎君,隨即忽視掉許瑾那張麵沉如水的臉,目光將屋內掃過一圈。

待看清屋內除開郎君和管事外再無一人,栴檀想到傍晚時分得到的消息,一時有些疑惑。

消息裏所提及的胡女,難道不是他們的人嗎?

不解的目光因懷中暖意下移,栴檀看一眼正攬著她滿是親近的賀七娘,又飛快抬眼看一眼屋內,然後,再次迅速收回視線,看向賀七娘......

驀地變了臉色,栴檀一把將攬著她的賀七娘攔腰提起,半摟著懷中小聲驚呼的娘子,大步邁進屋中。

對許瑾愈發難看的臉色,還有掌事驚慌失措,在幾人身前掃來掃去的眼神視而不見,栴檀眉頭緊鎖。

“郎君,娘子惹上麻煩了。”

作者有話說:

七娘:報一絲~報一絲~我的長處灰常多~~但對你們這群死變態來說~~最特殊的,應該是我的buff名為“一鍵召喚許狗”?

吼吼吼吼~~~折耳根出息了~~~折耳根科三一把過~~孩子拿到駕照惹~~~吼~吼~吼~吼~~~~(發出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