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米地裏的裸屍(四)
村委辦公室, 王文光和郭峰在外麵守著,以防有好事的村民跑來聽牆角。
裏麵,羅昊和施洋問話, 秦簡負責筆錄。
“昨天晚上你是幾點離開你父母家的?”
“五點半左右。”
秦簡就在一旁坐著,秦秀麗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撒謊的。
“但你到家的時間卻是晚上十一點左右, 按理說, 你坐六點左右的汽車回縣裏,就算是走回河口村不到十點也應該到了, 多出來的一個多小時, 你在幹嘛?”
“我......我在縣裏遛了遛, 後來又趕上下雨了, 就耽誤了不少時間。”
羅昊輕笑了一聲, “背著個大包袱, 在縣裏遛彎,你真是挺閑的啊!”聲音中有說不出的嘲諷, “那你到了村口, 不直接回家,進玉米地幹什麽呢?”
秦秀麗下意識地反駁,“沒......沒啊,我沒進玉米地啊!”
施洋突然把證物袋扔到了桌子上, “我們在玉米地裏發現了一條布絲, 是從你的包袱上刮下來的, 你怎麽解釋?”
秦秀麗的眼神有明顯的慌亂,她終於明白了, 警察為什麽會找上她, 一定是秦簡那個死丫頭多嘴的。
說什麽去她房間回避呀,就是為了查她的。
秦秀麗很想瞪秦簡, 用眼神殺死秦簡,不過,此時此刻,她卻不敢。
“哦,我想起來了,我是進過玉米地,哎呀,人有三急嘛!”
“村口在北邊,布絲卻在南邊,你都已經急得挺不到回家解決了,還來得及從北走到南?從北走到南,按照你到家的時間來看,你豈不是正好經過了案發現場,你怎麽能說,你什麽都沒聽見,也什麽都沒看見呢?”
羅昊的話把秦秀麗問得不會了,她結巴著,“我......這......”
“啪”
施洋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厲聲道:“秦秀麗,我勸你還是實話實說,不要心存僥幸,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叫什麽嗎?叫阻礙執法!”
秦秀麗被施洋的大嗓門嚇得一個激靈,然後便聽見了羅昊淡淡的聲音。
然而,這淡淡的聲音卻仿佛來自地獄。
“你在下河村有人吧?”
秦簡聽到羅昊的這句話,之前沒想明白的秦秀麗的反常之處,突然就都說得通了。
薑還是老的辣呀!
原來她師父早就看透一切呀!
秦秀麗猶如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癱在了椅子上。
給了秦秀麗一段時間消化情緒,羅昊又道:“說說吧!”
秦秀麗卻突然大哭了起來,好吧,情緒消化不了,那就再釋放一會。
終於,秦秀麗哭夠了,她開口了,“我昨天一回來便去了下河村,嗬,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有野男人了,我在老吳家過得是什麽日子啊!”
“老頭子看重大房,死老太婆心疼三房,隻有我們二房,哼,爹不疼娘不愛的,吳有德,呸,他有個屁德,他就是廢物,老大和老三他們誰不藏私房錢啊,就他傻,以前每次出門賺了錢,都老老實實地上交,這一窮二白的日子,反正我是過夠了。”
施洋問道:“所以你就找了姘頭?”
秦秀麗搖了搖頭,“那時候也沒有,我給過吳有德機會,包產到戶後三年,老吳家的日子過得有起色了,我覺得時機也成熟了,便讓吳有德提分家,沒想到哇,這個畜生竟然提都不提,就把我給打了,說我是攪家精,還讓我以後再也不準提分家的事。”
“我氣得跑去河邊買醉,就認識隔壁村的王大力。”
“那時候,我父母已經搬去城裏了,我就經常借口進城看父母,然後去找王大力,有時候也是真的進城,畢竟進城我總能帶回來點東西,我婆婆見我總能帶回來東西,便不會阻止我再去。”
羅昊突然打斷了秦秀麗,“具體說說昨天晚上的情況吧!”
“昨天晚上我一回來便直接去了下河村,那時候天已經不早了,又下著雨,我不用刻意避著人,便到了王大力的家,大約一個小時後,我離開,走的正是南邊的河邊。”
“走到一半,我聽見玉米地裏有聲音,即便在雨聲中,也挺清晰的,我這個年紀的人,哪能聽不出來那是什麽聲音呀,便想,一定是村裏哪個小浪蹄子在偷男人了,我就悄悄走近去看。”
“當晚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卻突然有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那女人的臉,我一看,這不是青磚廠的方主任嗎,然而就在此時,方主任的叫聲卻突然沒了,人抽搐了兩下,便也一動不動了,隻有那男人還在瘋狂地動著,我嚇壞了,我知道方主任可能是死了,然後我便跑走了。”
施洋問道:“那男人呢,你看清了嗎,是誰?”
秦秀麗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然後搖頭道:“他是背對著我的,我不知道他是誰?”
羅昊問道:“他的身材是胖是瘦?他的頭發是長是短還是禿?你看見多少,就給我們形容多少?”
秦秀麗抬頭看著羅昊,她抿了兩次嘴,喉嚨也滾動了兩次,然後才開口道:“他好像不......不胖,寸頭......”
秦簡看見秦秀麗在說話的時候,單側肩膀不經意地聳動,再加上她剛才抿的兩次嘴,心理學上,這都是對自己說的話,不自信的一種表現。
秦簡雖然沒學過心理學,但後世心理學大熱,她總能從各種途徑了解一二,其中關於微表情測謊,她便知道一些。
她覺得秦秀麗大概率是在撒謊。
那也就說明了,她不僅看清了凶手,應該還認識凶手,並且,她想幫凶手隱瞞。
到底是誰,值得秦秀麗幫他隱瞞呢?
吳家人?還是王大力的家人?
秦簡得出了這兩種可能。
......
詢問結束了,秦秀麗被放回了家。
雖然警察跟她承諾,不會說出去她的私事,但秦秀麗依舊無比忐忑。
走回家的路上,她的右眼皮瘋狂地跳著,所謂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不能忐忑嘛!
她昨天晚上出現在玉米地的事,回家勢必是要被問到的,她能找什麽借口解釋呢?
......
從村委辦公室走出來,秦簡忍不住問道:“師父,你相信秦秀麗的話嗎?”
羅昊眉峰輕佻,“你覺得我不應該相信哪一句?”
“當然是最後麵的。”
羅昊咧嘴笑,“小同誌,英雄所見略同。”
王文光在一旁叫道:“這師徒倆又開始打啞謎嘍,施隊,你剛才可是一直在屋裏呀,知道這兩位在打什麽啞謎不,說來聽聽。”
施洋神秘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羅昊道:“走吧,我們現在就去趟下河村,打聽一下這個王大力。”
秦簡疑惑道:“師父,你怎麽肯定就是王大力的家人,而不是吳家人呢?”
羅昊道:“我沒有肯定,隻是覺得大概率不像吳家人。”
“吳家的男人,我們今天一共見了四個,吳家老爺子和三兄弟,他們都穿著短打,露出來的皮膚上沒有絲毫性/行為痕跡,據秦秀麗所說,她聽見的聲音,即便在雨聲中,都挺清晰的,想想案發地距離河邊的距離,並不近啊,所以,凶手一定是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如此激烈,他的手臂,脖子,臉,難道能沒有一點抓傷嗎?”
施洋試時補充道:“的確不可能,因為死者的指甲中就有人體的皮肉。”
羅昊點頭,“嗯,排除了吳家老爺子和三兄弟,便是吳家的第三代了,我雖然不知道吳家的第三代有幾個適齡男丁,不過,如果凶手是秦秀麗的兒子,想必冒著奸情被發現的危險,她也會讓她的兒子趕緊跑路避一避風頭吧,如果凶手是吳家另外兩房的兒子,她剛才就應該不會在凶手的體貌特征上撒謊,她自己昨天為什麽會出現在玉米地的事,回家都不見得能解釋過關,她自己都可能不好過了,又怎麽可能讓另外兩房好過呢?”
“還有一種可能,便是秦秀麗昨晚被凶手看見了,凶手威脅她,又利誘她,她便沒有說實話,但是,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大,畢竟活人的嘴哪有死人的嘴安全呀,凶手已經殺了一個人了,還在乎殺第二個嗎?”
施洋聽罷,點頭道:“不錯,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王大力的家人了,但秦秀麗如此為王大力隱瞞,難道說,她真的愛上了王大力?”
“或許吧,誰又知道呢?”
“也可能是怕王大力知道了,是她出賣了他,然後便把兩人的奸情公之於眾呢?”
......
一行人討論著,便來到了下河村。
他們先跟下河村的村長打聽了一下王大力的情況。
得知,王大力這個人,還挺慘的。
父母早逝,又沒有兄弟姐妹,一直是孤身一人,因為比較能吃苦,後來攢了點家業,便娶上了媳婦,然而好景不長,媳婦給他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死了。
所幸給他留了個兒子,他好不容易拉扯著兒子長到了五歲,卻發現兒子跟同齡的孩子完全不一樣,他的兒子竟是個傻子。
哎,這也太慘了吧!
女兒都沒了,一個傻外孫子,誰認呐!
至此,他跟嶽家也就沒了走動,這麽多年,一直都跟他的傻兒子相依為命。
他也沒有續娶,倒不是娶不著,但不是帶著孩子的寡婦就是帶著孩子的離婚婦女。
說白了,就是找他來養孩子的。
他兒子傻,但他可不傻,這種媳婦他才不娶呢,不如把家底攢下來,將來給他兒子說門親,他就不信,他兒子給他生個孫子,還能是傻子?
王大力的傻兒子今年已經17歲了,這個年紀,即便是傻子,也已經到了開竅的年紀了吧!
那這個凶手,會不會是王大力的傻兒子呢?
一行人直奔王大力的家。
......
一個佝僂的老漢正在喂豬,估計是耳背吧,一行人已經走得很近了,他都沒有回頭。
羅昊問道:“請問,這裏是王大力家嗎?”
老漢聞聲,轉過頭來,“嗯,這是王大力家,我是他的鄰居,他今天出門了,拜托我幫他喂豬。”
羅昊又問:“那他兒子呢?”
“哦,你問他兒子呀,跟他一起走嘍,他說要去城裏給他兒子治傻病,笑死個人了,傻病還能治好嗎?”
“他具體是幾點走的?他和他兒子的穿著是什麽樣?帶了什麽東西?您能幫忙回憶一下嗎?”
老漢疑惑,“你們打聽這些幹什麽呀?”
施洋拿出了自己的證件,“我們是警察,正在調查一起案件,希望您能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