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岱山動物園的釣魚佬們最近有點煩。
因為他們離家最近最實惠的快樂老家貼出告示, 從12月開始，這裏就不開放釣魚了。
“雖然這池子裏魚品種少了點，站在這裏冷了點, 公園在我們背後特地設了個烤腸攤和泡麵灘誘人了點，每次總會騙走俺大把的零花錢，還不讓吸煙, 但是我們還是很愛這個釣魚點的嗚嗚, 到底是為什麽啊？“
“大概是我們最近釣魚太猛了, 動物園心疼了吧。”一個釣魚佬一手把著魚竿, 嘴裏叼著一根烤腸啃完之後的竹簽如此說道, 他歎了一口氣，語氣中多少帶了點曲高和寡的孤高。
就差唱起一曲：無敵是多麽, 多麽寂↗寞↘~
正好抱著凍烤腸箱子來補貨的濮落靜靜看了他們一眼，善良地沒有說出真相。
這群釣魚佬當中固然有實力強悍的, 但一來他們每次打窩時候都會投下大量的魚飼料，二來他們也不是以釣魚收獲為主要目的，一些小魚會重新丟到水裏, 加上他們入場還要買門票在動物園內還有消費, 種種因素疊加之下, 動物園其實一點都不虧。
這麽說吧，釣魚佬們對動物園池塘的影響，還不如那幾條已經進了大家肚子的黑魚大。
之所以12月起動物園禁止釣魚也不是他們對釣魚佬用完就丟, 而是小池塘在接下來的一個冬天都要進行增殖放流活動。
會有這樣的想法也算是動物園一時興起，前些天陸園長為了兔子絕育的事情在他的同學群搖人, 不光為動物園搖來了研究方向是異寵醫療的江醫生, 還為他們搖來了兩家特殊的客人。
一家是來自大小熊貓老家巴蜀的竹鼠一大家子，還有一家則是歐亞水獺。
雖然來源不同, 但是兩家倒是有著共同的顛沛流離的命運。
竹鼠一家是來自一家養殖戶，早些年竹鼠作為三有動物，是養殖業當中的灰色地帶，國內有吃竹鼠肉的傳統，竹鼠的皮毛以及胡須也是很不錯的經濟產物，但是前些年國家新出台了禁食通知，竹鼠也被打入了嚴禁食用的範圍，大大影響了竹鼠養殖業。
竹鼠養殖投入低但回報高，是一部分地理位置或者土壤環境不占優勢的鄉村發家致富的好手段，而且村民們在養殖竹鼠的時候也投入了大量的資金，現在因為政策讓他們非常痛苦。
陸吾的同學當年作為專家曾經下鄉指導過他們養殖竹鼠，如今得知鄉親們的現狀便為他們奔波，想要盡可能挽回他們的損失，陸吾這麽在群裏一發話，就被對方找上門了。
竹鼠現在的情況是能養但不能吃，動物園正好符合這種情況。雙方各退一步，陸吾用幾乎是成本的價格買到了20隻竹鼠。
不過介於這玩意是齧齒類，隻要是齧齒類都特別能生，為了避免動物園也要陷入這個竹鼠無限繁殖卻沒有地方送的怪圈，竹鼠一家被送上了江醫生的手術桌，和幾隻被挑選出來的兔子一起攤平吐舌頭，並且被留下了紀念照。
ps:這幾隻兔子不是兔媽媽的崽，小兔崽子們年紀太小了，這時候絕育容易傷到泌尿器官，所以江醫生建議等他們半歲左右再動手術。
如果說竹鼠一家算是有驚無險，那水獺一家就倒黴多了。
目前正在隔離中的水獺一家是華夏大地最常見的歐亞水獺，它們的分布麵積很廣，下到瓊州島上到黑龍江曾經都有它們的足跡。
不過隨著棲息地的破壞以及人為偷獵，它們的棲息地已經逐漸向著人跡罕至的東北原始森林和青藏高原遷徙。
不過就算避世到了這種程度，水獺依然躲不過人為狩獵的腳步。
這次倒不是衝著它們的皮毛和脂肪，而是水獺圓滾滾的外形和嚶嚶嚶的叫聲。
這股歪風還是東邊某個島國帶起來的，在日本，飼養小爪水獺並不違法，而且水獺身體素質好，黏人還聰明，食物對於海島國家來說也比較廉價，加上可愛的外形，在當地人氣很高。
網絡時代，全球的風尚和流行都會影響周邊國家，日本的萌寵博主發了可愛的水獺視頻，就引動了國內一些暗戳戳的需求，需求帶動不法分子，不法分子引來殺戮，終究是將戰火引向了足夠避世的水獺一家。
“這對其實是兄弟。”陸吾向諸人介紹，“它們是還在幼崽的時候就被從父母這邊偷走，也是在之前的動物園嚴查事件後被救回的受害者，在被救回時它們已經被人為飼養了半年，加上它們被帶走時還很小，沒有從父母這邊學習到相關技能，所以救助站那邊希望我們能在照顧和展覽它們的同時，盡可能讓它們恢複野外生存能力。”
“恢複野外生存能力……這很難吧？它們什麽都不會哎。”小魯飼養員作為近距離接觸過小熊貓的飼養員首先發表了自己的想法:"它們的前飼主對它們怎麽樣？是那種負責的飼主還是虐待動物的？”
“很糟糕，是前者。”
“哇……那也就是說，它們很親人？”
陸吾遺憾點頭：“根據觀察來說，它們絕對屬於鼬科當中親人的那款。”
“哦！！別讓我來幹這個，我做不到！”小魯立刻捂臉表示這個任務她不可。
野放動物的評估標準中有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它的親人程度，如果是那種一看到人類就屁顛屁顛靠近，並且賣萌滾肚皮的那種肯定不能野放。
這種狀態的動物不管對人還是對動物來說都不友好，野放最適合的就是那種一看到人就躲，就逃的類型。
而如何讓一個小動物從親人到怕人？
如果是幼崽，那還可以不讓它的生活中出現人類，比如穿玩偶裝或者用手套，但對於這種已經和人類有過接觸，並且得到過善意對待的小動物，那就隻有不斷給它施加負麵影響一個辦法。
其手段包括但不限於打罵、威嚇、驅趕、目的是讓它討厭你害怕你遠離你，並且將這種負麵情緒殃及到整個人類群體。
這種事對於愛著小動物的人來說實在太難了。
那圓滾滾的嚶嚶怪，誰舍得下手啊！
哦，有人舍得。
眾人的目光緩緩移到了濮落身上。
雖然大家不知道這位是用了什麽手段，但是目前住在單間裏的那隻小熊貓狀態真的很不錯。
明明都是被人類馴養過一段時間，它們的小夥伴熊貓會抱著飼養員的腿子撒嬌，而它卻對飼養員冷漠以待。
偶爾有飼養員路過籠舍的時候，它從來不下來討食不說，也從來沒有表現出對人類好奇的模樣，平日裏更是長時間窩在樹上很少下樹，雖然不知道它野外覓食的技能怎麽樣，但在動物園人工馴養的情況下養了那麽久，既能有身體監控數據，還不親人就能看得出小濮老師的實力了。
在飼養過程中，他一定是個莫得感情的喂食機器，不和小熊貓接觸，不擼熊不吸熊，甚至可能還會罵熊恐嚇熊驚嚇熊。
嗚嗚，好專業但是好狠心的一濮老師啊！
濮落：？
雖然不知道你們誤解了什麽但是我覺得你們眼神真的很微妙哦。
“這個我應該也幹不來。”濮落摸摸鼻子，看向陸吾，眼神充滿了求助。
園長，別人不了解我，你是知道的哇！小熊貓的狀況好是他開掛，可不是他真的心狠到能對小熊貓下爪子哇！
岱山動物園單獨飼養，準備來年野放的小熊貓它本身就是一隻不親人的小熊貓。
它隻親食物。
它的問題不在於它在不在乎人類，而是有奶就是爹，至於這個爹到底是兩腳直立行走的，還是四隻爪子落地，個頭比它小一圈的黃鼬，小熊貓它呀，它都不在意噠。
對飼養員不感興趣也是因為他們手上沒有拿著食物，但凡拿點水果蔬菜再看它高冷不高冷呢。
不過濮落的一番努力也不是沒有成就，起碼他通過“話療”讓小熊貓明白了食物和自由不可兼得這個道理，接下來就是要反複加深這個印象，希望它能夠在未來通過自己的意誌力拒絕人類的**。
怎麽說呢，小熊貓能有現在這個效果主要是它自己底子好，但是麵對裏麵那兩隻嚶嚶嚶的黏人精濮落就沒辦法用這個方法了。
因為小熊貓起碼還能聽得懂些他的話，但這兩隻，也不知道是年紀太小還是離開家太早，動物的語言沒學會，人類的語言還一口口音，濮落和它們無法交流，隻能透過叫聲大概明白它們的需求。
無法溝通自然無法教導，所以濮落來養和別的飼養員來養沒有區別。陸吾顯然聽懂了濮落的言下之意，他沉思片刻後，對負責飼養鱷魚的於晟說：“那我和小於老師一起養，具體怎麽照顧，我倆等等商量出一個辦法，各位先幫忙想想要怎麽讓它們既能參展，又不要對人類的目光失去警惕？”
眾飼養員：……
“園長，要不然我們回到上一個議題？”小魯飼養員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開玩笑歸開玩笑，辦法還是要想的，最後在和救助站以及國內幾個飼養小爪水獺的動物園溝通後，水獺展區的展覽方式有了設計草圖。
這份規劃簡單地說就是利用光暗對比和景觀交錯的手段，讓水獺“看不到”遊客。
設計師指著圖紙給濮落和陸吾遠程講解：“水獺的視力在水下時候是最為清晰的，而且它們是夜行動物，比起日光區更喜歡遮陰區，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來進行設計。”
“水池下的部分，我們可以讓遊客站在暗區，水獺位於亮區，這樣遊客可以清晰看到水獺的行蹤，滿足他們觀賞水獺的需要，而此刻水獺的目光被遊魚吸引，不會太關注到人類的動態。”
“而活動區是遊客在亮區，水獺在暗區，中間種植蔭蔽植物和過渡帶，讓水獺無意識地待在遠離人類的地方，即便察覺到有人類存在，視線也會被遮擋，但對於遊客來說他們卻沒有觀賞上的困擾。”
“對了，如果你們還想要恢複水獺的狩獵能力並且財政充足的話，我還有一個更好的建議，那就是建雙層魚缸。”這位專精動物園設計的設計師塗塗改改，在兩位甲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交出了第三份答卷：“水獺層的魚缸是給水獺生活玩耍和狩獵的地方，而在那層魚缸外麵再圈起一層水域……”
“然後在那裏飼養水獺的食物？”陸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注視著設計圖，情不自禁地捏住筆在紙上寫下了一串魚名：“這樣既可以展示水獺本身的生活區給遊客們看，又可以給水獺的生活一點豐容刺激。”
“沒錯，還有一個好處是，雙層魚缸的話，水的折射會有不同，隻要角度好，那麽即便隔著玻璃，水獺可能也不會注意到外麵的人類。”
這屬於是一個設計三個好處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
“這個雙層魚缸，很貴吧？”濮落小心翼翼地問道。
“啊，確實，尤其是中間那層，抗壓的需求會比較高。”設計師露出了不顧甲方死活的笑容，並且表示他已經給出了最好的意見啦，用不用隨便你們，這個反正是白送的。
看到過最好的方案，有誰能夠屈居低配？
濮落可以。
在錢麵前，他真的可以。
“園長，我們還是得實際一些。”
濮落理智勸說：“這樣操作的話等於我們還要多做一個水族池子，抗壓玻璃很貴的，實際的展出效果也沒有太大區別，畢竟都是一些原生物種，不是珍惜物種，也不太能吸引遊客，那個，園長，你有聽我說嗎？”
陸吾慢吞吞地坐直身，然後他打開了一個濮落從來沒有見過的木盒。這啥玩意兒？
濮落滿腦袋問號的看著盒子裏各種千奇百怪的小塑料管。
塑料管上似乎還掛著貼紙，隻不過因為角度關係濮落看不太清上麵寫的是什麽。
但濮落就大概知道那是什麽，因為他上次已經享受過了。
那是園長不知道從哪裏買來的貢香，味道可好聞了。
吸溜——
濮落：“……”
不對！
濮落大怒：“院長，你不能總用相同的招數來對付我！”
陸吾聞言遲疑了一下，就見他伸手將那些塑料管移開，露出了下麵一本本紙質書。
“小濮老師，這些是世界各國的菜譜，你要不要嚐試一下異國風味？”
異國風味啊……
濮落有些可恥的心動了。
哎，所以說人就不能有弱點，看看！
以前有一個王喜歡吃魚，然後他被苦練廚藝的刺客嘎了。
還有一個王喜歡擴充領土，然後他被裝成使者送地圖的刺客暗算，雖然沒嘎，卻留下了長達幾千年的黑曆史傳說。
有那麽多前車之鑒在，難道他濮小落也要像他們一樣向自己的愛好低頭嗎？
濮落思考了下，然後決定看看誘餌的質量，他隨手拿起了一本，眉毛頓時挑起，不滿地對陸吾說：“園長，這個怎麽那麽薄？”
陸吾麵色不改，他伸手將濮落手中的冊子抽走，又重新塞了一本進去：“那是賣家放進去湊數的英國菜譜，當贈品忽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