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在蛋皮一邊啃兔子一邊和新來的狐狸吵架, 持之以恒地用嚶嚶嚶騷擾飼養員的耳朵中，10月底很快到來。
狗狗散步的活動即將結束。
這次活動因為各大網友的自發宣傳，吸引來了大量來擼狗的遊客, 幸好動物園的狗狗們在半個多月的鍛煉後，基本恢複了一條狗應有的行動能力，否則它們可能還真的招架不住這些熱情的遊客。
……其實, 也不怎麽招架得住, 證據就是動物園的小豬們已經發展成每天不出去遛一圈就要抗議的運動小豬了。
活動中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意外, 再多的預防再多的勸告也擋不住人民群眾中總會出現那麽幾匹害群之馬, 但他們安排的誌願者人數比較多, 所有活動地帶也都安排了監控攝像頭，加上狗狗們都會在出行後戴上止咬器, 所以基本都有驚無險。
半個月的活動中，遊客很開心, 狗狗們也很開心，更是有幾位遊客向動物園表達了想要領養這些狗狗的意願，目前正在和報恩古寺接洽中。
反倒是實驗犬領養那邊出了點意外。
有一位想要領養卻被拒絕的遊客回去後將岱山動物園的活動發了微博, 他指著他們有償領養這件事說他們這表麵是“救狗”實際上是“賣狗”, 還說他沒能領養狗是因為自己錢沒出夠, 這次領養完全是價高者得的台下交易。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是為了彰顯自己受害人的身份，還是單純為了博眼球, 這人接下來幾天還發了若幹條微博，說岱山動物園將沒有免疫完成的狗狗們帶到動物園來是為了賺錢不管其餘動物生命安全的行為。
事實上, 動物園的其他動物已經被狗身上的疾病傳染了等等。
這裏他配了些動物園動物的照片, 從照片上看，動物們各有各的狼狽, 情況確實不太好。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人運氣好，他的賬號就是個私人賬號，權重不高，岱山動物園也沒什麽流量，本來這個消息就是在茫茫信息洪流中的滄海一粟，可能都沒幾個人能看到。
但沒想到他省的一家動物園正好爆出了為了節省飼料將便宜的食草動物殺死投喂給食肉動物這件事，深入挖掘後，這家動物園還涉嫌違法售賣虎骨、虎皮等材料，又有幫助一些私人養殖戶倒手購買珍惜動物當寵物等犯罪行為，一時間引發了群眾對動物園的質疑。
營銷號們抓住熱點就要蹭啊，一搜就搜到了他的微博，這不就是蒼蠅遇上了爛肉，HIGH起來了嗎？
總之，岱山動物園……上熱搜了，雖然是負麵新聞。
因為最近比較忙碌的關係，濮落和陸吾已經有許久沒有關注網絡信息了，所以自家動物園上了黑熱搜還是憤怒的誌願者們告訴他們的。
“這事要怎麽處理？”表麵上淡定的濮落一到晚上就在房間裏氣得團團轉，“我們要回複嗎？他的指責就是在雞蛋裏麵挑骨頭，為什麽要付費收養以及怎麽收費都寫得明明白白，當時他也是認可這一點才填表格，他完全是因為沒有固定居所的緣故被刷下來的。”
“而且活動的地方和動物展區也壓根不在一塊，又是下風處，狗狗們本身也是做過檢查的，根本就不可能造成什麽疾病傳播。那些照片更是莫名其妙了，專門選那個角度拍，誰不寒磣啊？”
可惡，園長明明策劃得很認真，一個計劃可是排演過好幾遍，他甚至還結合風速地形做調查，確定沒有傳播通道才定在哪裏的，什麽都想到了，居然還被人雞蛋裏挑骨頭，簡直可惡！
陸吾沒有回答，他低著頭耐心地撥弄著什麽，在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眼神越來越炙熱後，他才伸手示意濮落過來，然後將幾顆硬邦邦的東西放到了濮落掌心。
這啥？
濮落被手心裏的溫度凍得瑟縮了一下，低頭研究了一下才發現這居然是凍栗子？
啊？現在這個季節就是栗子大量上市的時候，為啥還要把栗子凍起來？
“是我們這裏的特有吃法，栗子水煮之後開口冷凍，可以放很久，而且味道也不錯，嚐嚐，很好吃的。”陸園長傾情推薦，成功被轉移注意力的濮落沒多猶豫，就將掌心的栗子送到嘴裏。
咦？他以為會是硬邦邦的口感，但沒想到這個凍栗子隻是入口有些涼，但咬下去之後裏麵卻還是屬於栗子的綿密柔軟的口感。
有點像是在吃栗子味道的雪糕！
濮落眼睛一亮，伸出了手手：“園長我還要！”
“在冰箱裏，拿出來後稍稍放幾分鍾再剝就好剝了，別吃太多，這個不好消化，晚上肚子會疼。”
濮落應了一聲，然後享受起了這個季節特有的快樂，他看了眼正敲擊著鍵盤，還拿著鼠標點呀點的園長，歪頭思考了下，剝了幾個後也給飼養員送了過去。
“園長，你在忙什麽？”
“嗯……”陸吾移動鼠標的動作沒停，他輕聲說了一句讓濮落一頭霧水的話：“人類社會中有一個生活技巧，那就是——不要為了自己沒做過的事情去自證。”
“因為一旦開始自證，就會掉入陷阱，開啟無休止的內耗，內耗一旦開始，被絞殺的就隻有自我意識。”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位法官，會比你自己對自己更嚴苛，也沒有一種指責會比自我指責更嚴厲，所以，與其走到最後自我懷疑，不如最初就別開始。”
濮落此刻隻有一個想法。
——“啊？”
園長在說什麽？怎麽感覺有些聽不太懂，但又很厲害的樣子。
陸吾將電腦界麵展示給濮落看，那上頭是他剛剛發出的微博，那就一個簡單的頁麵截圖，上書魯省法院電子訴訟網，原告是岱山動物園，被告則是那個網友的ID以及大眼軟件。
岱山動物園v：我們很樂意為不了解動物園情況，並對其發出合理質疑和問詢的人做出解答，但並不想在應對你這樣的行為上花時間，所有的文件和證據我們都會交給司法機構，收到傳票後，你可自行查閱。
陸吾平靜地說：“網絡暴力的本質是用莫須有的罪名當作他們的底氣，通過集體行動和群體壓力要求另一方作出回應，而如果無法自證那就等於承認錯誤。可即便給出了解釋，一旦違背他們的刻板印象和成見，依然無法消除他們的憤怒情緒，甚至可能會被無休止地擴大和將話題引申，對方會深挖你的曆史，恨不得從你幼童時期的一個舉動來證明成年後的你是無可救藥。”
濮落微微皺眉，完全不能理解地問：“什麽叫違背他們的刻板印象和成見？”
陸吾笑了下，他放下手，用一種很放鬆的姿態說：“之前有個醫生在特殊時期說孩子早晨喝粥沒有營養，建議吃牛奶雞蛋和高營養的三明治，然後網友就拿喝粥是幾千年的傳統來反駁他，並且舉例自己喝了幾十年的粥一樣長得挺好作為論點，再用他提到三明治，便是崇洋媚外為推論，得出的結論是他提出這一點是要亡我華夏文化。”
濮落：“……？”
他張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呆呆問一句：“那，那牛奶雞蛋和高營養的三明治比起粥，誰有營養？”
陸吾：“如果隻考慮營養，不考慮感情、傳統和生活習慣，他說得沒錯。”
“那網友在爭什麽？就因為這個醫生的建議違背了他們的常識，所以不論對錯就對人進行攻訐？”
在陸吾點頭後，濮落就隻能說一句話了：“哇塞。”
人類，我不理解，但我大為震撼。
“那這個醫生後來有和他們辯論嗎？”
“沒有，沒那個必要，他是醫生，他的職責是將正確的知識傳遞出去，讓那些願意改變的人改變，至於聽不聽，信不信，是民眾自己的選擇，他沒必要多做解釋，那隻會陷入被動中，甚至有可能被卷入更大的風波。”
“不過他的情況是常識和知識的碰撞，和我們不同，我們麵對的是誣陷和誹謗，但我們的領域也同樣具備一定的專業性。”
“所以，證據與其給網友看，不如給法官看。”
“這種不涉及金錢的名譽訴訟訴訟費在幾十到幾百不等，比起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內耗和自辯中，這筆錢合算多了。”
陸吾如是說道，同時，他將電腦的屏幕按滅，青年的眼眸在黑夜中平靜如水，他看向濮落，眼神中沒有絲毫動搖，一如之前每一天的堅定：“該睡覺了，別熬夜。”
……不熬夜是不可能的！
退一步越想越氣的濮落在夜晚睜開了眼睛。
昏暗狹窄的辦公室裏，很快就亮起了一對滴溜溜轉的熒熒小燈。
“哢擦。”隨著顯示器屏幕的亮起，那一對小燈緩緩熄滅，但緊接著，室內又響起了“哢擦、哢擦”的奇怪動靜。
明滅不定的屏幕打下了一片又一片的暗影，終於，它在一個角度停住了，細細的嗓音自屏幕後幽幽響起：“找到了。”
一隻小爪子搭上鼠標，將屏幕上的畫麵放大，又切換了若幹個角度後，露出了一張清晰的男人麵孔。
小爪子又挪動了幾下，從一旁放置著的文件中找出了對應的一份申請表，姓名正是王豹。
大名和長相匹配後，爪子的主人發出了桀桀桀的陰暗笑聲，伴隨著又一聲“哢擦”，他陰惻惻地說道：“欺負動物園也要看是誰罩著的，不是喜歡流量嗎？不是喜歡被關注嗎？不是想要把流量變現一夜暴富嗎？”
“才不會給你這種機會。”
園長可以保持理智，用法律的手段來解決問題，但濮落不能。
主要是他問了一下園長，就算起訴了那人會有什麽懲罰，園長說如果他們不打算窮追猛打的話，大概率是對方在公共平台上賠禮道歉，然後繳納一筆賠償金，但更大的可能是雙方庭下和解。
這怎麽可以呢？
道歉、罰款這種事是人類法律給予受害者的補償，而眾所周知，法律給予受害者的補償都是最低標準的。
現在被害者覺得這份賠償不夠咋辦？
那就隻能自己來了。
小小的爪子壓在了那人的名字上，結合對方的麵相，濮落眼睛一眨，就能大致推斷出對方的人生軌跡。
然後他情不自禁“哇哦”了一聲，為這奇葩的命格發出了感歎。
這家夥怎麽說呢，就是個女性克星。
但凡出現在他身邊的女性，都會被他吃幹吸盡。
大概就是那種小時候靠著壓榨家中姐妹獲得求學的資源，考到城市後，就靠著女友養活，然後結婚後也是拚命吸老婆家油水甚至想要吃絕戶的類型吧。
對於這樣的人什麽報複能讓他更生氣？其實有很多，不過現在沒辦法動用自己力量的濮落大部分都不能用。
濮落想了想，做出了決定：“那就祝他身邊的女孩都能有好運吧。”
不管你有多自視甚高，但是你身邊遇到的女孩永遠都比你優秀也比你幸運，就問你氣不氣。
最關鍵的是，這一點給予女孩們的運氣，或許也能幫助她們看透這個男人的真麵目，免得被他連累拖拽著步入深淵。
畢竟最大的好運應該還數不要遇到這種男人。
而且最關鍵的是，對於他們這種神獸來說，這種等級的祝福還不需要動用到自己的本源力量。
濮落陰惻惻地冷哼一聲：“要不是園長……真是便宜你了，人類！”
“要不是我怎麽了？”明亮的燈光驅散了一室晦暗，也將濮落此刻的模樣照得清清楚楚。
小黃鼠狼此刻以原型坐在電腦桌前，整個鼠人立而起呆呆看著門口，軟軟的奶茶色毛毛在夜色中一抖一抖的，整個人都炸成了一團蒲公英。
他的麵前是雜亂的文件和還沒熄滅的監控視頻，以及散了一整個桌麵的栗子殼。
陸吾定定看著桌上快要把黃鼠狼埋起來的栗子殼，皺了皺眉，緩緩將目光挪向了挺著肚子的濮落，滿眼都是對鼠鼠半夜偷吃的不讚成，濮落有些慫慫地坐到桌上，軟乎乎地說：“那個，凍栗子很好吃，我就是有點餓……半夜幹活，總得吃點填填肚子噠。”
陸吾：“……”
濮落哼哼唧唧找借口：“我還在長身體呢！”
陸吾繼續不出聲，目光非常嚴肅。
見狀，濮落索性破罐子破摔，他啪嘰一下躺在桌子上，可可愛愛得扭動了下小腿，用最柔軟的肚肚毛對著園長晃呀晃：“園長！我吃撐了，要揉肚子！”
陸吾幽幽看了他片刻，最終還是如他所願地給貪吃的小黃鼠狼揉起了肚子。
“栗子還剩下多少？”
濮落已經眯成縫的眼神開始漂移。
“那原來是要吃到明年的栗子。”
長長的尾巴開始亂甩。
陸吾吐了一口氣，思考了下後說：“小濮，你真的不能指揮鬆鼠嗎？現在摘栗子的勞動費很貴。”
濮落瞪圓了眼睛：園長，你怎麽對這個還沒死心！？
我難道會是那種為了省錢奴役小鬆鼠的鼠嗎？
岱山動物園V：岱山動物園第一屆狗狗散步活動圓滿成功，這次活動中我們籌得善款六十三萬元，有二十二條小狗找到了新家，本園決定，在11月1日為參加活動的狗狗們舉辦一次畢業儀式，地點為岱山動物園南麓山區的栗子林。
在那裏主人和狗狗們可以一起配合打栗子摘栗子烤栗子，我們也歡迎此前參與過活動的各位家長們一起來參與到我們的畢業典禮上。
參與方法如下……
PS：因為山林防火的需要，烤栗子活動會在動物園食堂進行，也歡迎各位遊客屆時來參與到我們的活動中。到時候大廚會煮栗子花生湯和大家一起分享我們的快樂喲~
還在對著岱山動物園之前發布的起訴信息破口大罵的王豹一刷新就看到了這個消息，頓時氣了個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