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整個國慶假期, 濮落都過得痛並快樂著。
痛是勞動量太大，幾乎每個工作人員都在高負荷工作，而烤腸主力軍的濮落真的是幾乎沒有停手過, 到最後他已經熟練到閉著眼睛都能烤腸了。
快樂嘛……自然是動物園賺了很多小錢錢呀！
因為沒有電子門票的關係，整個假期到底來了多少人大家最初都沒有概念。
畢竟人多了之後具體數目已經成了一個單純的數字，除了人很多、人太多了、不能再放人進來了這三個檔次之外, 沒有更多的體感。
但倉庫內快速消失的票夾能夠證明這段時間內岱山動物園有多受歡迎, 老園長采購的足可以用到爛的門票現在隻剩下一小疊, 在園長計算清點後, 他們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國慶七天, 他們招待了起碼十萬人次！
也就是說平均一天，岱山動物園起碼有一萬四千多人入園, 考慮到動物園雖然沒有兒童票，但本地老年人60歲以上免票等優惠製度, 人數可能還要更多。
怎麽做到的？就算大動物園也吞不下這個人流量啊？其實二人一開始是懷疑門票是不是遺失了或者哪裏沒有收回來，直到一一清點了副券後才確定了數據無誤。
研究錄像後，二人才發現了自家動物園的一個優點了——它小啊！
大動物園景區大也就意味著遊客遊覽的停留時間長, 也就是說它的瞬時在園人數會長期保持一個高水位, 進來的多出去的少, 自然感覺特別擠。
而岱山動物園整個動物園就是一個循環，不管你怎麽走，也就是一條大道走到底, 在人流的推動下，如果不仔細觀察動物, 尋常年輕人半個小時就能走完, 就算再加上額外的活動時間，至多也就兩個小時。
兩小時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快進快出, 他們可以不停刷人次，意味著入門的遊客不會有太多的精神負擔，也意味著那些被美食街吸引過來的遊客在發現自己要大排長隊的時候，會選擇來動物園逛一逛打發時間。
如果說別人家的動物園入園時間多半會選擇在下午2點之前的話，那麽他們園一直到下班前一小時都有人進園，他們誇張的人次就是這麽刷出來的。
有這樣的入園數目，那麽他們在餐飲、活動上的高額收入就可以理解了。
在扣除掉成本之外，岱山動物園這次淨賺了500萬，不誇張的說，就連這次繳納的稅款都能抵得上往年幾個月的全部收入了。
如果一個人突然有了500W現金怎麽辦？
這個答案隨便去某問答網頁上搜個彩票相關的問答，都能得到許多花樣不同的回答，但放到岱山動物園嘛……
陸吾和濮落二人分立於黑板兩側，同時拿著粉筆刷刷書寫。
陸吾：“秋冬季要來了，動物們的籠舍需要重新修整，增加內室的取暖設備，如果可以的話，外場的活動區域也需要擴充。”
“馬上就是野生動物救助的高峰期，診療室的藥物需要補充，‘病房’的環境也要重新裝修。”
“動物們的外場棲架已經用了很久了，有些外皮都已經脫落，需要更換和重新固定。”
“想買一些專業的豐容玩具。”
濮落：
“秋冬季園林景觀需要維護，水管也要準備好保暖防爆，現在用水還是有些不方便，動物籠舍的後場裝修上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最好能升級一下。”
“動物園的廁所數目太少，常規廁所的改建勢在必行，移動式廁所的承載量有限，租金太高，不如建個新的，對了，男女比例最好定在1:3，這樣更合理。”
“還有在休息區設立小賣部勢在必行，入口處賣烤腸太影響遊客入園速度了。”
“對了，還有員工休息室也要建一個，大家都是來幫忙的，連個能坐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也太過分了，現在天氣暖和還好，大家還能用空置的展館將就一下，下一次可是冬天，沒有室內休息室就說不過去了吧？”
“招聘新員工：清潔員、專業的講解員、銷售，這個也是必須的，現在的常駐工作人員就我們兩個，完全不夠。”
“亮亮的水池不要忘記！”
“引入更有吸引力的新品種動物。”
二人後退一步，齊齊看向對方書寫的內容，然後都是一愣。
濮落：……怎麽感覺對比園長，我反而不像是動物？
陸吾顯然也是這麽想的，明明是人類的陸吾滿心滿眼想著動物福利，而身為黃鼠狼的濮落想的卻是動物園的改建，如果沒有亮亮那一欄，簡直就像是個普通的人類員工一樣。
還是比較社畜的那種。
等到二人將估算需要的支出標上後，二人就更沉默了。
怎麽說呢，這錢根本不夠啊，二人都是奔著把500W花完去的，而更糟糕的是，兩人互看一眼，都覺得對方的要求還算合理，不是什麽亂花錢的地方。
二人很有默契地交換了一個位置，陸吾拿著粉筆在濮落書寫的內容這裏刪改：“綠化不用擔心，園裏的植物自然落葉之後，基本不用養護，明年開春丟點肥料就行，這個不用支出。”
濮落也將陸吾買豐容的一欄刪除：“更換棲架的時候我們可以將場館再布置一下，環境的變化本身就是豐容的一部分，專業的豐容玩具和手工的一樣能玩，而且園長你想買的豐容玩具都是國外的太貴了，完全可以買替代品或者問問義烏能不能做。”
陸吾這邊遲疑了下，將亮亮的水池刪除，在小黃鼠狼憤怒的小眼神中，他解釋道：“馬上要到冬天了，水池就算建了它也不會去泡，而且今年我有個想法。”
“我想要讓亮亮冬眠試試。”
濮落一愣：“冬眠？”
“亮亮往年都不冬眠的嗎？”
陸吾苦笑了下：“黑熊的冬眠對環境要求很高，它需要在一個自我判定十分安全的情況下才會進入冬眠模式，動物園之前的條件一方麵是不夠好，另一方麵遊客會有投喂動物的行為，在知道有充足食物的情況下，亮亮會故意不進入冬眠，好等待遊客投喂。”
“但是今年我把黑熊展區外麵的鐵絲換成了細孔，嚴格控製亮亮的飲食，它已經知道遊客的食物塞不進來，改善了乞食行為。到時候給它的籠舍做一下布置，或許可以讓它冬眠。”
濮落有些不解園長為什麽費盡心機想要讓黑熊冬眠，北方的棕熊、黑熊的確會冬眠，但是它們的冬眠是因為冬天山裏不好找食物，出於生存考慮進化出的特殊本領，和蛇、烏龜這類因為體溫問題不得不進入冬眠的情況並不一樣。
而且對於動物園來說黑熊冬眠了就意味著一位動物明星無法展出，那麽遊客自然會覺得掃興，這樣一看，園長的這個打算似乎非常的沒有必要啊。
陸吾卻有不同的看法，他將幾份文獻放到濮落麵前，在他邊上坐下，用比較簡潔的語言為濮落講解文獻中一些晦澀的專有名詞。
簡單的說就是科學家們發現，棕熊、黑熊這類動物在冬眠時候進入的是一種半夢半醒狀態，專有名詞叫做冬休（winter rest），這種狀態下的熊體溫和心跳不會大幅度降低，它們隨時可以醒來防禦，也可以出門曬太陽提高體溫，那問題來了了，既然如此，熊為什麽一定要冬眠呢？隻是為了節省消耗嗎？
最新的科學研究是：冬休狀態的黑熊會對自己施展“治愈術”，它們的傷口還會自己愈合，並且傷口幾乎不會感染、留疤。
也就是說冬眠對於黑熊本身也是治療手段的一部分，“雖然科學家觀察到的隻是黑熊的外在傷口有愈合，但是我想在別的方麵應該也能有改善。”
室內一時安靜，亮亮當年被迫表演過，那個時代壓根就沒有什麽動物福利，亮亮年輕時候吃了不少苦。
有些苦頭年輕時候能扛過來，但它就像是水桶底部的小裂口一樣，會一點點偷走動物們的生命力。
而且亮亮也已經30多了，已經接近黑熊的平均壽命，也難怪園長那麽著急。
都是為了亮亮好，濮落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園長的這個要求，他自己伸手將做水池的議案劃掉。
接下來兩人又劃劃改改片刻，最後看著剩下的那些刪刪改改之後的to do list齊齊歎了口氣，還是窮啊！
要是有錢的話就可以ALL IN，哪裏用得著瘋狂放棄呢。
哎，好心痛。
這一口氣一歎，二人互看了一眼，齊齊笑了出來。
“其實也有辦法。”陸吾說：“將果林作為抵押，應該能在銀行貸個幾百萬。”
“不過抵押的話，果林就不可以再轉租出去了。”
濮落想了想，覺得現在動物園的情況也沒有緊急到需要用這幾百萬的程度，而且如果果林真的不能租出去，難道要他們來打理？
他們光一個動物園都忙不過來，別說果林啦！
咦，說到果林……
“果林還是沒有租出去嗎？”
陸吾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果林種的是中國李，而且還是傳統品種，核大肉少，在現在的市場上不是很受歡迎。”
啊這！
可是他們的李子明明就很好吃啊！
濮落大為不解，這段時間園長可是去果林裏摘了很多李子回來，他和動物們都吃得特別滿足。
就連遊客們也都特別滿足，遊客們稱讚的醬料裏就有用李子調味，怎麽現在就不受歡迎了？
於是當天下午，手裏頭有些小錢可以稍稍奢侈一把的動物園員工們就吃到了一頓水果大餐——特指李子。
李子的品種有很多，但論“血緣”其實就三種，中國李、歐洲李以及中歐雜交李。
中國李易裂果、沒有成熟的時候含有大量的鞣酸，所以澀味重、不易消化，得吃熟透的，然而熟透的李子有軟爛，難保存的毛病。
而歐洲李個子大，沒成熟時候堅硬易運輸，不容易裂果，生吃酸甜熟吃軟爛，但對氣候土壤有較為嚴格的要求，所以現在市場上主要的李子品種是雙方雜交的。
比如黑布林就是典型的汲取了雙方優點的品種。
熟透時候豐潤甜美，澀味淡，鞣酸含量也沒那麽多，還好運輸，耐放，生熟時候都別有風味。
濮落分別嚐了嚐黑布林和中國李，不得不承認園長說的是對的，雖然生黑布林還是很酸，但比起中國李的酸度可好太多了，關鍵黑布林是單純的酸，但中國李卻會有一點點的苦澀。
這主要是果皮的鍋，中國李的果皮含有比果肉更多的鞣酸，當然這也是它在應對華夏這片土地上諸多吃貨誕生的防禦能力，怪不得人家。
“其實中國李也有小核的品種，比如單縣的大紅李品種可食用率可以達到97%，但之前那位包地的村民不知道是被騙了，還是當時圖便宜，買的是最便宜的樹種。”
雖然貴不一定對，但是便宜大部分都沒好貨，這點在農業上還是有道理的。
濮落又往嘴裏塞了個西梅，別看這家夥名字帶【梅】，其實就是歐洲李的一種，和中國李一樣，這家夥生吃也是酸得厲害，但果子大，據說除了吃水果外在果脯和果汁市場也很受歡迎。
雖然是歐洲李，但因為經濟效益高，在國內也有很大的種植麵積。
濮落遲疑了下：“那要改種這種嗎？”
陸吾沒有說話，他一下又一下地拋接著手中顏色不一品種各異的李子，很顯然，園長也拿不定主意。
農業就是這麽一回事，因為果樹種植有很大的滯後性，前兩年某個品種還熱熱鬧鬧供不應求的，但是果苗買了種下養活了，一上市發現原來大家都種了。
供大於求，價格自然就下來了。
現在西梅、黑布林看著很受大家的歡迎，誰知道等跟風去種了之後會是什麽樣子，而且關鍵是，動物園沒有這個人手也沒有這個精力去打理果園。
移栽或者扡插的前兩年又是最需要照顧的時候，萬一他們一個沒看顧過來，嗝屁了那豈不是血虧。
“我其實有一個想法。”陸吾忽然抬頭，他的眼眸明亮，雖然話語帶著遲疑，但眼神中卻分明帶著幾分確定：“我想將果園裏麵的品種豐富一下，移走一部分李子，種上葡萄、櫻桃、桃子、枇杷，不是塊狀種植，而是環狀。”
“我之前看到過國外農場的一個案例，如果使用環狀種植的話，不同的樹種之間會成為一個天然的害、病隔離帶，那樣的話就算不用打農藥也不會造成大規模的病蟲害，搭配得好的話，甚至可以引來天敵防控。”
啊，這是不打算把土地再租出去了嗎？
濮落在心中將這筆收益含淚刪除，提醒道：“那是要雇人照顧嗎？”
陸吾沉吟片刻：“應該不需要，如果我們將間距擴大，給予果樹充足的生長空間，人工隻需要花後疏果以及果後施肥，其餘的它們基本可以靠自給自足，那就隻需要雇傭短期工。”
還能有這種操作？
濮落不知不覺已經張大了嘴巴，不過轉念一想感覺好像也有些道理。
自然環境下的動植物很少會爆發傳染病或者蟲害災難，就是因為它們很少密集生長。
昆蟲也好病菌也罷，都有它的活動範圍，隻要物種間的距離超過它們的可移動範圍，自然就無法將病蟲害擴大。
但是……
“園長，我們這裏有鬆鼠哦。”
鬆鼠雖然主要吃堅果，但它們也不會拒絕水果的。
如果往常隻有一個李子的話，大不了在收獲季派人看著，攔住鬆鼠，但如果這樣種植多品種多季節成熟的水果，鬆鼠遲早會惦記上這片林地。
那到時候就不是園長生態園，而是鬆鼠快樂地了。
陸吾沒有說話，他看著濮落，欲言又止。
濮落有些莫名地回看過去，對視片刻後，他感覺自己的尾巴毛一根根炸開了。
他啪得把果子放下，不可置信地說：“你讓我幫你趕鬆鼠？？”
“不是，”陸吾咳了一聲，臉頰微微有些紅：“大仙，都是鼠，您能指揮鬆鼠嗎？能讓它們幫忙收割嗎？我們可以付報酬的。”
好家夥，大仙本仙滿腦子科學種田，你一個人類居然已經準備走玄學路線啦！
還有，黃鼠狼才不是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