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家好, 我是新來的兼職員工小陳,我的工作是訓犬,工作時間是每天的下午, 這是我帶來的見麵禮,是我自己做的煎餅,大家還請嚐嚐。”
動物園眾員工看著手裏塞著的紙袋, 再看看熱情洋溢的小陳, 表情漸漸微妙。
要問他們此刻的想法, 那大概隻有一句——原來是你!
你就是那個在我們泉城和泰安交界點也敢搞邪-教煎餅, 還把外地人小濮老師騙進去, 用西貝貨給小濮老師洗腦還慫恿他來洗腦我們的叛徒!
“呃……”仿佛能夠感覺這些人背後的熊熊烈焰,小陳警官摸摸腦袋, 露出了一個屬於人民警察特有的,自帶安撫BUFF的笑容:“嘿嘿。”
他也不願意的, 但是經過培訓,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不正宗的煎餅確實有它的優越性。
比如備菜簡單,上手容易, 而且基本上隻要不把餅煎焦就不會難吃, 也不容易出食品衛生問題, 也不能怪外地的同行總是用它作為掩護。
就連小陳警官這個地地道道的泉城人,也對這種轉了N多手,添加了各地特色的卷餅生出了幾分感情。
甚至主動來賣安利。
他露出一口白牙, 笑得格外憨厚:“您嚐嚐?”
“如果可以的話,再給咱提點意見, 看看還有啥配菜能加的。”
什麽!還要加配菜?
鐵板傳統煎餅愛好者·沉默寡言的飼養員小於已經背後還是隱隱冒煙了, 但成人的世界就是這麽可悲,雖然他此刻恨不得將這個萬惡之源塞到麵前這個笑得很爽朗的家夥嘴裏, 但在“同事之情”麵前,他隻能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然後友善地結果,接著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下一口咬下。
煎餅之神啊,從這一刻開始,我就不幹淨了。
我不再純潔、不再虔誠、我居然覺得味道還真的不錯!
啊!!!
“啊啊啊啊!於老師,你好像把什麽東西吐出來了,要小心一些啊。”小陳警官笑著搭上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問:“那個,哥們新來乍到,剛入職,前輩能不能給點指教啊。”
小於一愣,迷迷糊糊就被人帶著拉走了,臨走前手上還捧著他啃了一口的煎餅,表情帶著點茫然。
剩下的幾個員工遙遙看著二人向著鱷魚館磨蹭而去的身影,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哪裏呢……
對了,狗呢?!
小陳老板,你不記得你的狗啦?
小陳老板還真不是忘了他的狗,他是故意噠!
證據就是在臨走前,他還微微側頭看了眼正和刀疤它們玩得滾在一起的阿默,並且暗中比了個大拇指。
幹得漂亮阿默,就這樣混到狗狗的團體中,然後爭取成為狗幫老大,想法子策反那些狗狗。
動物園對你們沒有管束,你正好多跑些地方,相信你,我的搭檔!
“汪汪汪!”和久別重逢的小夥伴一通打鬧之後,阿黑端正坐好,快樂地和朋友們分享了它被領養後的新生活。
諸如……自己現在是正式的警犬啦!還有編號和補貼的哦!
諸如……小陳老板是警官,現在正在做特殊監事任務。
比如……它的任務是要找身上有特殊毒-品味道的人,希望大家嗅到了之後幫忙告訴它。
“還有,我現在的名字叫阿默,主人說,這是非常酷炫的名字。”阿默向著眾人展示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小吊牌,而岱山動物園的狗狗們也給它展示了下屬於自己的吊牌,接著雙方默契一笑,又湊到一起打滾嬉鬧起來。
“哎?小陳警官原來是在做秘密潛伏任務啊。”濮落撓了撓臉頰,有些內疚,啊呀,難怪他那個時候那麽為難,看來是自己影響他的工作了呀。
濮落想了想,和園長討論了一番後,雙雙決定:必須配合警方工作,雖然因為烏龍已經讓對方入職,現在開除就太不講道理,但是他們可以對對方工作時候摸魚的狀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而且……
“你們都好好跟著阿默和小陳警官學,爭取也能學些專業知識,以後可以幫忙找小孩、找錢包、找危險器械,努力給動物園省下裝安檢的錢。”濮落挨個摸了摸狗腦袋,叮囑道:“好好學習,爭取早日成才,努力成為動物園的支柱吧!”
“嗷嗚嗷嗚!”狗狗們立刻被氣氛煽動,發出了了嚎叫的聲音。
它們還成功煽動了狼群,一時間動物園內喧鬧無比。
小陳警官完全不知道狗狗已經將他的底子都漏完了,還跟著小於飼養員在動物園裏參觀摸底呢。
老實說在今天之前,他是真的沒想到居然有動物園可以搞成這樣。
誰家動物園配備了農田的?誰家動物園會讓展區的黃牛時不時出來遛遛幹農活的?
不過,正常動物園就不會把黃牛放到展區裏麵啊。
大黃牛對於他們這兒的本土品種,就算沒見過黃牛耕地,起碼也看過它拉車吧?
禁止黃牛車上路執行到現在大概也就十來年的事情,這位放在動物園,也太沒有必要了吧?
“黃牛也是生態的一部分,它在千百年間一直是華夏人的精神圖騰之一,而且你走在麥田裏這一幕很美嗎?”小於在說到動物時一反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樣,變得侃侃而談起來。
“農田、人類、黃牛,這一幕就是一個馴化的過程,你知道人類一共馴化成功了多少大型食草哺乳動物嗎?”
“昂?”這個倒的確是他的知識盲區,小陳掰了掰手指,勉強猜道:“幾十種應該有吧?”
“隻有十四種。”小於平靜說道,似乎是說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牛、綿羊、山羊、豬、馬,這五種是世界性的,剩下的9種都是地域性的,而在我國,被馴養的動物除了前五種之外,隻有驢、水牛、犛牛和印度野牛四種,如果把中亞雙峰駱駝算進來的話,勉強算五種,那是從人類有曆史開始用了600萬年的時間才馴養成功的10種動物,而它現在就在你的麵前,難道這還不夠珍惜嗎?”
小陳啞然,很奇怪,在聽到這樣一番話之後,再看著那頭在麥田優先踏步的老黃牛時,他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出於好奇,他問道:“那別的動物為什麽沒有被馴化呢?”
小於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之後說,“當然是因為它們有沒辦法被馴化的地方啊,我們的祖先隻選擇了這十四種也不是他們隻想要十四種,而是在無數的失敗中最後隻剩下了這十四種,這麽說吧,動物的馴養在食物不夠充沛的古代是非常困難的,馴養的第一步就是你得給它充足的食物,所以在那個時代馴養食肉類是不可能的,隻能從食草和雜食類入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狗是雜食類,而純肉食類的貓人類至今都沒有真正馴化,人類和貓隻能說是搭夥一起生活而已。”
小陳警官做了個拉拉鏈的姿勢,乖乖聽著。
“嗯……從哪裏說起呢,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在馴養這件事上,有一個很奇怪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那就是大部分的被馴養動物都集中在歐亞大陸上,而美洲、澳洲、甚至於撒哈拉沙漠南段的南非卻一個都沒有。”
小陳沉吟了下,算了算,發現確實如此,便好奇問道:“是的,為什麽呢?”
“科學家們也研究了很久,美洲和澳洲封閉暫且不提,但在非洲,北非很早就發展了農耕文明以及物種馴化,南非卻遲遲沒有,如果考慮到同一大陸間總能有信息溝通的話,那麽南非的人民應該也能學習到馴養的好處,但事實上他們一種都沒有馴養成功,哪怕他們的土地上有斑馬、有野牛、有野豬,卻依然沒有馴養成功。”
“因為不是每一種動物都適合被馴化,就拿馬來說,歐亞大陸上被馴化的馬和斑馬有著類似的社會結構,它們群居、生活範圍重疊性高,對彼此包容而不排斥,而且聽從領袖的指揮,但斑馬和原馬的差異就差在脾氣和繁殖能力上。”
小於衝著他豎起了兩根手指:“首先是脾氣,總體來說,馬是比較溫順的,隻要你不突然驚嚇它又不站在它的視線死角,它可以接受陌生人類和它近距離接觸,即便生氣發動攻擊,也是點到為止,主要是以逃跑為目的,而不是攻擊為目的。但斑馬是會主動找茬的,而且它們咬住了就不會鬆口。它們的脾氣之差是有非洲動物展區的動物園所公知的,甚至比河馬脾氣更差。”
“第二點是繁殖力,斑馬和原馬的妊娠周期都是一年,但是它們的生育間隔卻有兩到三年,這就意味著它們無法在短時間內擴充族群,當然,這也是非洲動物自保的一種手段,但對於飼養而言,回報率極其低下,當然,我們這裏說的是馴化,訓練、訓養成功的概率還是有的。”
他帶著小陳警官來到了一個被雜草掩蓋住的腳步,然後他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黃澄澄的芒果,就見他蹲下身將芒果在水裏衝了衝,就在水邊剝起了芒果。
隨著金黃色的果汁滴入水裏,來自於熱帶的濃烈香氣一路飄散,接著小陳警官就看到了讓他之後記了很久的一幕。
平靜的水麵忽然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一個龐大的身影從水下鑽出,先是巨大的牛角,然後是溫潤的眼眸,接著是健壯的身體,一頭來自南方的水牛破水而出,然後一步步地走到了他們麵前。
那是絕對的力量之美。
“哞~”水牛看著小於飼養員手中的大芒果,有些催促地叫了一聲,它的身上還在嘩啦啦淌水,但是表情卻格外淡定,就像是為了一個芒果匆匆從水底鑽出來的牛不是它一般,然而黑黝黝的眼珠卻說明了它的急切——它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還在被去核的大芒果。
“這,這……水牛?!”陳警官倒抽了一口氣,沒有經曆過這場麵的人是很難想象一頭水牛驀然出現在你麵前時候的驚恐的。
它強壯、高大、虯結的肌肉就像是牆壁一樣堵在他麵前,流淌而下的水珠宛若珠簾一樣滴滴答答,威懾力十足。
……已經馴化後的水牛都這樣了,它馴化前是什麽樣子啊!?先人都是什麽猛士!
不對,差點被小於飼養員帶偏了,什麽樣的動物園會讓水牛就窩在外麵的水池裏?這動物園不會真的有什麽問題吧?!
小陳警官,剛被知識洗刷過的大腦有些嗡嗡的。
然後他一眨眼,就看到那隻快速剝芒果的手又攤到了他麵前,掌心是半個芒果,還是帶核的那半邊。
“吃嗎?”
陳警官看了看水牛,它正嚼著不帶核的那邊,吃得特別香,就連牛角上落下了兩隻翠鳥都顧不上驅趕,仍由那兩個小家夥以它的角為據點,快速捕捉著被芒果香氣吸引來的小魚。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大水牛扭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了水牛的疑惑,就像是在問:這麽好吃你都不吃啊?
陳警官遲疑了下,忽然問:“我能給它吃嗎?”
“可以,但是你得把核挖了,芒果核容易卡到水牛的嗓子。”小於示意他接過芒果,在溪邊衝了衝手,解釋了一句:“水牛喜歡泡水,它們可以潛水很長一段時間,棲地為了方便打掃不會給它那麽深的水量,所以我們有時候會在人少的時候帶它出來走走。”
“對了,牛科展區裏麵有不少動物都是沒被馴化的,你要不要去體驗一下為什麽它們沒有被馴化?”
小陳警官萬分尊敬地將去了核的芒果送到水牛嘴裏,姿態宛如上供,隻見認真且嚴肅地拒絕道:“不必了,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訓狗人而已。”
好的,訓狗人,你的狗呢?
狗狗們正團團齊聚在小濮老師和陸吾身邊,大家一起一臉嚴肅地圍觀著小濮老師房間的屋簷。
那裏有幾隻飛來往去的燕子,正在用快到離譜的速度造房子。
“就像是慢一步就要被強遷一樣,我們是那種人嗎?”濮落嘀嘀咕咕。
“不過,燕子造房有那麽快嗎?一般都要一周吧,這個才一個上午啊。”濮落起床時候還沒有呢。
陸吾沉吟片刻,一時半會也想不到理由,二人就隻能待在原位拿著手機拍攝這對燕子築巢的畫麵,總感覺這兩位簡直就是呈現一種倍速播放,一口泥一口草,都不帶間斷的。
看著看著,濮落忽然有了些許領悟,他征詢般的看向陸吾,就見陸吾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二人將手機架在原地繼續拍攝,人則是跟著燕子向著遠處走去。
然後他們來到了意料之中的地方。
“果然是這樣啊!”濮落有些感慨的說道:“人類在耕種時候圍起水田的田隴,被它們找到了絕佳的取材地呢。”
陸吾在田地邊上蹲下,他隨手抓了一把田隴上的濕泥捏了捏,說:“這個濕度和原材料應該正是它們最喜歡的程度,所以它們將材料采集後,不需要處理就可以直接用,造起來就格外快。”
就在二人的注目中,一隻燕子斜飛而下,它在田埂上挑挑揀揀,將泥漿左右堆攏成一大團,然後一口銜住起飛,目的地正是濮落的房間。
顯然,二人猜對了燕子的想法。
真奇妙啊,人類一個完全出於自身需要的舉動,卻為燕子提供了便利,而燕子為了喂養雛鳥,又會在農田和農家附近捉蟲,減輕農業蟲害,一飲一啄,竟然有些相扶相依的感覺。
“是個很不錯的素材。”陸吾摸出自己的手機拍了許多現場照片,若幹天後,這些素材整合之後就會出現在動物園的公眾號上。
二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討論該往裏麵填充什麽素材能夠讓這票科普更充實一點。
忽然,濮落停下了腳步,他呆呆看著那個進展飛速的燕巢,喃喃道:“不對啊,它們怎麽把窩做在門口,這樣我進出會不會嚇到它們?”
陸吾也跟著看了過去,他表情嚴肅,宛若在麵對SCI選題一般慎重。
片刻後,陸園長捂住嘴,沉痛說道:“看來……會。”
“小濮老師這幾天要不就別從門走了。”
濮落:“?”
“趁著它們還沒下蛋,攻擊性不強,要不先搬到我那兒?”
陸園長真誠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