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雖然園長說那個是異端, 是不正宗的挑釁行為……”
“但是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哎！”
濮落熱情地給各位同事們介紹自己新發現的早飯攤，但他的安利換來的是同事們有誌一同的嫌棄目光。
除了嫌棄之外，還有一點【我們之中居然出現了叛徒】的味道。
怎麽說呢, 就像是全世界都覺得在披薩裏放菠蘿很好吃但意大利人不能接受一樣，盡管全華-國都覺得山東雜糧煎餅無論是從性價比、口味還是到便捷程度和容錯程度都一級棒，但本地人拒絕的的態度卻非常堅決。
“我們是絕對不會吃的！去吃就不是泉城人！”
“昂？但是那裏每天都會排長隊呀！”
濮落眨巴眨巴眼, 無意識地在這些堅守自己對煎餅信仰的同事們心中捅刀, “我們這兒住著的, 都是老泉城人吧。”
“噗呲。”這是白刀子進的聲音。
濮落摸了摸下巴：“昨天我聽到說, 好像已經開了有好幾天了, 評價還是挺不錯的，在我們這兒開店幾天後還能有人排隊的, 那應該味道確實不錯吧。”
“刺啦。”這是紅刀子出的聲音。
員工們齊齊捂著痛痛的胸口無語凝噎。
的確，他們動物園所在的位置不屬於熱門租房地段, 會住在這兒的基本都是老泉城人了，而居民區附近的飯店有個特色，那就是口味為王。
在他們這兒, 新店開業時候總是會熱鬧些, 但這些多半都是去看熱鬧的愛嚐新人士, 老饕們則是會觀望一段時間再上門——如果在開業一段時間後依然客似雲來的話，那就說明這家是真的有實力。
居民區的店鋪可不是什麽縣城裏的網紅小店那麽簡單，那些網紅店吃的就是流量飯, 弄點好看的裝飾，幾個招牌菜再去網絡上買點推薦, 總能掙一波快錢, 居民們對飯店的容錯率是很低的。
一家飯店不好吃，那是會“惡名遠揚”的, 要是出了衛生問題，那比市場監管部門先到的就會是居民們製裁的鐵拳。
群眾認可的，那味道一定是不錯的。
難道——那家店真的不是什麽邪-教？而是存在實力的？
正在諸位員工心神**漾，就差一根羽毛就能壓垮他們之時，忽然聽到“叮”的一聲，剛還在和他們說早飯的小濮老師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眾人目光不由自主追隨過去，就見他從微波爐裏麵拿出來了一個紙包。
紙包應該是有些燙，小濮老師捏的時候看上去格外小心，還特地選了和食物沒有接觸的紙麵把它提出來，然後還沒等眾人提問那是什麽，他們就被裹挾著蒸汽的醬香味給擊倒了。
這個世界上難道有人可以拒絕醬香味嗎？別的地方不知道，但他們肯定不行啊，整個魯省就是被醬香醃製過的，無論是蝦醬肉醬海鮮醬還是普通的大醬醬油甜麵醬，就連果醬他們這兒都有生產。
畢竟是種植大省加風水寶地嘛。
濮落稍稍適應了下溫度，又意思意思表現了下被燙到的感覺，就十分不在意地掀開紙皮啃了起來。
今天早上因為動物園食材供應商送貨時出了點問題，他去協同處理了，雖然買了早飯但一直到現在才吃。
不過煎餅的又一個好處就是它不嬌氣，如果換成米粉麵粉之類的等這麽久早就坨了，但隻要微波爐稍稍加熱一下，煎餅依然能保持它的八分口感。
扣除的兩分一個給不脆了的生菜，一個給被餅子吸了大部分味道的醬料，不過還是很好吃的。
哇哦，沒想到脆餅軟了之後口味也還行哎。
濮落露出了有點滿足的表情，好吃好吃。
明天再換個口味去。
“汪嗚！”
“啪啦啪啦！”
什麽聲音？
濮落應聲扭頭，就看到員工休息室的外頭有兩隻巨大的狗爪在扒拉，一和他視線對上，那邊就發出了嗚嗚咽咽可憐巴巴的聲音，還配上不停舔嘴巴的動作，兩隻圓溜溜的杏仁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濮落手上的煎餅。
大意了。
濮落麵無表情地咬了大大的一口，一邊嚼一邊想。
平時他吃得早，那時候狗還在山上撒歡呢，這次吃晚了，正好撞上了狗子們下山幹飯的時候。
“汪嗚！汪嗚！”這是什麽？汪沒見過，汪也想吃。
“汪汪汪！”讓汪吃一口嘛，就一口，真的就一口。
“嗷嗚！”這是在看到濮落又吃了大大一口之後的慘叫。
濮落嘖了一聲，在眾員工揶揄的眼光中推門走出去，他拍了一下小四的腦袋，然後在狗湊上來之前將煎餅裏麵的小蔥抽走，剩下的都放到那張在聞到味道後都開始流口水的大嘴裏。
小四被小小燙了一下，但是木有問題，4月的冷風一吹，很快就到了汪可以接受的溫度。
嗷！好香好香，這是什麽？也太好吃了吧！
“想不想以後天天吃？”小濮老師在它耳邊低語。
小四連猶豫也沒，滿腦袋都是“吃”的它一聽關鍵詞，可能連思考都沒有就答應了。
於是，今天剛剛結束擺攤工作的小陳警官就遭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挖角。
挖角對象——附近的岱山動物園，挖角目的：讓他去兼職訓狗。
小陳警官張張嘴，一時之下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個職業生涯的大旋轉。
半年前，他還是一個基層民警，因為收養了一條流浪犬開啟了自己被狗帶飛的玄幻人生。
阿默，是他愛犬的名字，在半年前因為追趕一隻不知道幹了什麽壞事的黃鼠狼衝到了警局，當時他發現這條狗非常聽話，也很服從命令，於是將狗收留。
不過警局的狗也是要考編的，否則就隻是他的寵物犬，沒有公家飯吃，所以後麵之後小半年間，他們一直在為了警犬的考試而努力，直到一次他去大學同學現在入職的警犬基地借場館和訓練素材的時候，他們意外發現阿默在嗅覺上格外敏銳。
尤其是在化學物品上，阿默就像是天生點亮了這個技能一樣，隻是稍稍訓練，就能完成了嗅覺考驗，當時大家因為好奇，所以還搗鼓出了不少極端情況測試它。
包括氣味覆蓋、除味劑消除，甚至是水封挑戰，阿默都完成了這些任務。
雖然別的項目還有些不太過關，但是考慮到阿默的年齡和以前的職業，它被成功特招，不過阿默被特招不意味著小陳警官也能被特招，這個警犬基地是隸屬於魯省刑警隊的，而小陳警官不過是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基層小民警而已，不說別的，他的體質、格鬥術和思維能力都比不上刑警，貿然入職，隻會害了自己。
小陳警官剛要淚別愛犬，卻峰回路轉，刑警隊這邊有個案子，需要警員帶著警犬潛伏到一個老式居民區稽查一個潛伏在民間的土毒品製作團體。
事實上他們已經鎖定關鍵人了，但要摸清楚這個團體的上下線關係有些困難。
這個製毒人十分狡猾，這點從他的代號“老鼠”就能看出來，他不光狡猾，還苟，老鼠選擇的那個居民區是附近地區人員流動最小的。
這種小區任意一個人搬進去都會引起周圍居民的注意，老鼠在暗，警方在明，到時候生活在目光鎖定下的就成為警方人員了，在這種焦點燈光之下，要掩藏自己很難，更遑論從小就受訓的警犬。
所以找個外行是最合適的，但外行搭配警犬也控製不住情況，這時候小陳警官和阿默就這麽撞進來了。
阿默受過一點訓練，但不多，剛剛好能說是普通狗狗去犬類學校學習的程度，關鍵是它身上沒有普通警犬的特色，不至於打草驚蛇，而且小陳警官吧……那長相看著就很質樸。
老實說，要不要接受這份任務，小陳警官也猶豫過，畢竟臥底、線人，那種說法都行，這個職業一看就很危險。
但一個是他剛畢業，心口血還是滾燙的，另一個是養狗太貴了，國家給的補貼實在很多，最後小陳警官還是咬牙答應了。
上崗前他還接受了一些神秘的技能培訓……小陳警官興奮又緊張地去了，然後，然後他被拖去了新東方接受廚藝培訓，學的正是他麵前這個——雜糧煎餅。
小陳警官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是這個！拜托，外地也就算了，他們可是魯省人，在自家地盤賣這個，真的不會被人敲悶棍嗎？
不過教官的理由也很到位，雜糧煎餅的做法是早飯眾多攤子上入門最簡單，但製作耗時最長且和顧客麵對麵的。
雜糧餅隻要能將麵糊抹勻了，就不存在什麽難度，而且因為製作過程中手要長時間和燙手的麵皮接觸，時間久了免不了會有些老繭，正好能掩蓋自己的“職業繭”。
至於耗時長……這時間自然可以和客人嘮嗑幾句，多嘮嘮，信息自然來了。
前置工作都很順利，小陳警官拿著自己的“入職派出所覺得錢太少，又和所長合不來所以一怒之下做自己的打工人”人設，脫下警服，就帶著化名大黑的阿默來到了這兒，他們的分工是他擺攤，阿默來觀察買早飯的人。
付款碼就在它的脖子上，這意味著每一個付錢的人都要近距離靠近阿默，這給了阿默極佳的嗅聞機會。
如果是尋常人，阿默是不會給反應的，但如果是有味道的人，阿默就會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撓耳朵。
撓耳朵這個動作不在警犬的警告範圍之內，也屬於狗狗們的正常生理需要，理論來說是不會引起犯罪嫌疑人注意的安全行為。
在阿默示警之後，小陳警官就會順勢看一眼，將嫌疑人的外形特點和時間記住，並且在之後告知來買煎餅的接線人。
當然，這個是理想情況，畢竟誰也不能確定嫌疑人是不是就真的會來買煎餅吃，小陳警官的主線任務還是帶著大黑在整個社區裏溜達，借口遛狗實則探查情況來著。
因為是一份長期潛伏任務，小陳警官自然也和家裏交代了，不過按照任務要求，他不能透露真正的工作，隻能借口和領導吵架工作不快等等原因辭職創業，這不靠譜的原因還惹得不知情的父母和他大吵一架。
另外，因為現在是自媒體時代，小陳警官之前在網絡上也是有自己存在痕跡的，所以為了豐富自己的“人設”，小陳警官還拍攝了阿默一係列的“拆家”視頻，並且將拆家地點選在了派出所，最後圓滿引出下文——狗敗家、老板罵、可憐小警員隻能辭職掙錢養狗賠派出所。
這些視頻因為是以小VLOG形式記錄的都不太火，但如果被有心人看到那就是個很不錯的佐證。
但是無論是他還是警方的人都沒有想到一個情況。
也不知道是當地人對雜糧煎餅真的特別寬容，還是小陳警官的手藝太好，小陳煎餅攤的生意好得不可思議，一天下來的營業額扣除成本後居然能比加了補貼之後的工資還高。
就連線人在傳遞消息之餘也會讓他多做幾個，好帶給同樣在附近潛伏的同事們吃。
他現在是一開業就要看著麵前的長隊發呆，麵糊不用完，他的手是沒停下的，開業不到半個月，小陳警官感覺自己都要練出麒麟臂來了。
小陳本來以為這個情況已經夠離譜的了，沒想到還會有更離譜的。
一個尋常的一天，阿默照樣端坐，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都不帶撓耳的，正當小陳以為今天會和之前一樣無功而返之際，阿默忽然沾了起來，它的視線牢牢鎖定了人群中的一個小年輕。
小年輕看起來20來歲，長得很周正，但目光閃爍，頻繁打量周圍，充滿了不安的氣息。
這人有問題，小陳幾乎是瞬間就判定了，他和隔開幾步的同僚對了個眼色，然後在對方上前時暗中示意了下讓他注意一下那個小年輕，接著就扭曲著臉按照暗號將煎餅做好給了同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片刻後當那個警惕對象上前時，他口中說出的要求居然和他們的暗號一模一樣。
這肯定不是他的口味就是這樣，——正常人誰會要求在餅裏放一整根香蔥啊？
當時想暗號的時候，他們選擇的就是一個絕對不可能會有人這麽要求的暗號。
好奇？好奇也不可能啊，他們魯省人可以不吃大蔥也可以不吃小蔥，愛吃香蔥的人也不是沒有，但絕對不可能有人把一整根香蔥當提味的香辛料放餅裏。
這麽幹，把小蔥的位置放哪裏？又把大蔥的位置放哪裏，再好奇的人都不可能嚐試這種極限到違反魯省人DNA序列的吃法。
順便說一句，如果說有情況的話，他的暗號就是：今天沒有香蔥了，你嚐嚐小蔥行不行，然後在對方答應之後，他會發現幾個人就放幾根蔥，並且在蔥段上提前用指甲掐出時間節點，讓同事們去調監控。
但現在，這句沒人會提的要求從這個可疑的年輕人口中說出來了，新人上陣的小陳警官感覺到自己背後的汗毛都炸起來了，但還好他現在做餅已經成了肌肉記憶，因此動作十分穩健，接下來就等他付錢時候阿默的反應了。
好的，他走過去了，他掃碼了，他摸阿默腦袋了，咦，阿默怎麽沒有撓耳朵，相反還特別熱情地和這小哥玩到了一起？尾巴都甩起來了啊。
小陳警官有些迷糊。
不過他也沒迷糊多久，因為沒過一會，周圍熱情的人民群眾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原來這小年輕是附近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動物園嘛，身上肯定沾著各種動物的味，指不定還有什麽特殊的討好動物手段，難怪阿默關注他。
看來是個好人民，差點錯怪他。
然而這個好人民今天就給了他重重一擊。
好人民在接連照顧了他一周的生意後，終於圖窮匕見。
他牽著一條一看就非常健碩，養得也十分好的大白熊來到他的麵前挖、角、了！
怎會如此！
他的確很會養狗，但也沒養到會被挖角的程度吧？這個場麵他是真的沒見過啊？
小陳警官在腦袋裏瘋狂打SOS求助，他該怎麽辦？之前所有的職業培訓中都沒有這一條啊！他該怎麽辦！！？
就人設來說，他應該答應，因為對方給錢給的很爽快，但另一方麵，他完全沒有必要去打這份工啊，他的目的是找製毒、販毒團夥的嫌疑人，這些家夥再怎麽有童心或者再怎麽喪心病狂，也不至於去霍霍動物吧？
小陳警官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剛想開口，卻聽到阿默一聲嗚咽，屬於狗狗警惕和懼怕的聲音在它的喉頭滾了滾，雖然很努力了，但是還是被小陳警官聽到了。
他正疑惑，就聽到了皮鞋踏擊地麵的聲音，小陳順勢抬頭，就見一道人影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那個身影身材頎長，在周圍略顯逼仄的小巷內背光而行，他那敞開的風衣就像是蝙蝠的羽翼一般將他包裹在陰影裏，氣勢迫人。
關鍵是，此人步速不快，但十分穩健——這人一定練過，而且不是花拳繡腿。
他雖然不是行家，但他的眼力可不差。
這是誰？
小陳警官幾乎是立刻警惕了起來，阿默是在警犬基地裏接受過基礎訓練的狗狗，雖然不至於像合格的警犬那樣英勇無畏，見到危險也敢撲，但在膽量上也不缺，小陳警官從來沒看到過阿默被嚇成這樣，尾巴都夾住了。
這家夥……手上莫非沾染過人命？
在刑警局裏他聽說，手裏有過人命的家夥身上會有一股特殊的煞氣，人感覺不出來，但動物卻能感覺到害怕，莫非這家夥就是……
可惡！難道是我暴露了嗎？
正當他潛意識想要保護群眾之時，那個即將被他保護的“群眾”卻弱有所感般轉過身去。
糟糕，這種時候不要對上視線啊！
小陳警官也顧不得其他了，他抬手抓住了鐵板，準備有萬一的話就用這燒熱的鐵板給對方來一下，好換取這年輕人的逃跑時間，如果還不夠，他還能把煤爐踢翻，或者直接撒麵粉……
就是這樣做有點危險，可能會粉塵爆炸，但管不了那麽多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聽到了身邊群眾甜甜的一聲：“園長！”
然後這個群眾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牽著狗向來人撲了過去。
是真的撲，連減速度都不帶的。
而那個青年也沒有辜負小陳警官對他的觀察，一手一個就接住了撲來的青年和湊熱鬧的大白熊，底盤很穩，都不帶後退一步的。
好群眾看著也不瘦，70KG應該有，而大白熊也是一種大型犬，雖然沒入手掂量，但保守估計體重應該有6/70公斤，好家夥，加起來這重量就得有成300多斤了，還是帶衝擊力的，就這還一步不退，是個硬點子啊。
園長……那應該是動物園園長了？
看來這動物園園長恐怕有點問題。
小陳警官陷入了頭腦風暴中。
論據1、阿默被嚇得太厲害了，不正常。
論據2、尋常動物園園長需要這麽孔武有力嗎？園長都是管理崗位，又不需要他們和動物肉搏。
論據3、仔細想想，土毒品也是需要原材料來源的，如果不考慮材料采購的話那肯定在附近有種植，然而這兒的農田排查過了，沒找著，但動物園地方大啊，誰知道在遊客的到不了的位置種了什麽。
同理，動物園藏-人的話，外人也不知道。
還有，動物園養了獅子老虎，肯定采購量大，人吃的又不多，加點減點都正常，人口增加導致的夥食異常這個漏洞也堵上了。
關鍵是，動物園距離這裏很近，步行也不過十分鍾，如果是步行再通過動物園中轉的話，的確可以逃脫監視網。
可惡，居然在孩子們最喜歡的地方進行這種違法交易！
小陳警官同為一個動物愛好者現在隻覺得氣急攻心。
他此刻也顧不上行動前要去打申請了，反正他們這種崗位的都有特殊行事權，牽上不停後退嗚嗚咽咽的阿默，他熱情地衝著陸吾揮揮手：“園長你好，我是新來幹兼職的小陳啊，我擅長養狗。”
陸吾一愣，他的目光下移，看向了那條明顯被嚇得厲害的黑犬，疑惑地看向這個做邪道煎餅的青年，擅長……養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