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家長來

沈禾手忙腳亂!

他先是上下摸索, 沒有找到自己的帕子,隻能用自己被扯裂開的衣袖給自己擦臉。

邊擦邊說:“你快快!幫我重新把頭發束起來!”

沈禾求助沈硯:“哥哥你能讓人偷偷回家一趟,偷一套衣服來給我穿嗎?”

他衣服上還沾著血呢, 家長看見了怎麽得了。

他說完,頓住。

等等,要來的家長太多了。

等會兒允王世子他們的家長八成也是要來的。

那不就到了家長撕架環節?

他抬手擋住小太監要幫他拆頭發的手, 說:“不用了, 你再將這袖子撕一下, 衣擺也撕個口子!”

他也不擦自己的臉了, 用手指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血, 給臉上再糊一點。

然後扭頭去看沈硯:“哥哥,怎麽樣, 夠慘嗎?看起來有沒有允王世子慘?”

沈硯無可奈何,笑起來:“有, 比他還要慘。放心,不是你的錯,他們知法犯法, 你做的非常對。”

沈硯道:“不過, 下次你不可如此莽撞, 你身邊無人,萬一他們膽子大,真敢合夥對你動手怎麽辦?”

沈禾訕訕笑了聲, 膽子大得很:“怕什麽,他們肯定不敢對我動手, 哥哥你是不知道他們對允王世子那個奉承樣, 一看我就知道,都是牆頭草。要是真的很凶, 不會怕我的那種人,我當然會跑,我可聰明著呢。”

話雖如此,沈硯心中還是覺得後怕。

他不好再說什麽,隻能摸摸沈禾亂糟糟的頭頂。

簪子方才被小太監徹底抽出,細軟的發絲就這麽垂下來,軟軟的搭在沈禾的肩頭跟臉頰兩側。

這讓他看起來,要比束著頭發的時候更小一些,睜著一雙圓潤的眸子,裏麵充滿小得意的神情。

偏偏帶著點嬰兒肥的臉頰,糊著血痕,跟隻受傷了的小貓一樣。

沈硯想,他的弟弟就算收拾的整整齊齊,不故意將自己弄的慘兮兮的樣子,也是讓人心中憐愛的。

允王世子怎麽可能比得過他呢?

……

國公府是最近的,老夫人與老國公最先收到消息。

那小太監命人捎信,說話說的很危言聳聽。

捎信的人不明所以,原模原樣的傳達:“那位公公托我為大人傳信,說是小公子在臨江閣被允王世子帶一群人打了,請您快去官府瞧瞧。”

老國公手裏的茶盞都摔了:“你說什麽!?”

他家的小禾被一群人打了!?

這還得了!?

他解甲賦閑在家,這些人是直接當他死了嗎?敢這麽欺負他的親孫!?

老國公騰地起身,不等捎信的人說第二遍,風似的竄出去了。

龍行虎步,不知道的幾乎以為他要去上陣殺敵。

柳家是稍後一些獲知的。

家中男人們多在外頭當值,忙著公事還未歸家。夫人們守在府中,外加些少爺小姐。

柳夫人眉頭蹙緊,道:“我曉得了,馮媽媽,給些辛苦銀錢給他,我去換身衣裳就去府衙……罷了,不換了,咱們直接過去,先別驚動老夫人,另外差人去與老爺說一聲。”

一行人出門,上馬車往衙門趕。

等到宮中得到消息的時候,沈禾那頭已經在衙門待著了。

京兆尹一早得到消息,知道這回鬧事打架的都是些世家子弟。

中間還有個世子。

他原本頭疼的要命,心想有個世子,實在是難辦。

等沈禾一臉血的從馬車上下來,京兆尹差點給跪了!

世子!?

世子算什麽!?

沒人跟他說這位祖宗也在啊!

還被打成了這樣!

打的這一臉血,就在京城!

京兆尹簡直懷疑,再過兩個時辰,他的官帽就要被擼下來了!

沈禾八成是不熟悉京兆尹的,可京兆尹對沈禾簡直不能更加耳熟!

宋少傅就是他的丈人,他的夫人是宋少傅的大女兒,兩人感情甚篤,時常從自家夫人口中,聽來嶽丈提及這位太子養大的小公子。

旁的人或許還不曉得太子對這位寵信到什麽程度,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京兆尹腿一軟,扶住身邊的衙役,也不管那什麽狗屁世子,兩步到沈禾身前,努力讓自己音調平穩:“沈小公子可還好?需要先請個大夫瞧瞧嗎?不必強撐,讓你身邊的小廝與護衛來說也是一樣。”

沈禾眨眼,心說他裝慘這麽成功?

看起來馬上要撅過去,比允王世子還需要請大夫嗎?

沈禾本來想說需要,賣慘嘛,就賣個大的。

但話到嘴邊,及時刹車:“不用了,我還好,我能撐住!”

請大夫就露餡了!

不能請!

別說大夫不能請,連臉都不能擦。

就這麽血糊拉滋的最能嚇唬住人。

沈禾在臨江閣的時候凶神惡煞,恨不得誰伸手就咬誰一口。

到了官府,就開始乖乖巧巧的,跟在沈硯背後,那一臉淒慘樣兒,又規規矩矩一副好小孩的模樣,誰看了都心生偏頗。

允王世子幾人是被背進官府的,一群人哎喲叫喚,到官府的時候,大部分人都能下地,暈過去的也醒神,就是胳膊腿兒渾身都痛。

最慘的隻有允王世子,他的小腿果然折了,根本站不起來,隻能坐在椅子中。

沈硯瞥了他小腿一眼,收回視線。

允王世子大聲叫著:“我父王呢?我父王怎麽還沒有來?我父王來之前,我看誰敢審我!”

京兆尹本來便沒打算審他。

他精得很,現在審允王世子沒用,等沈禾的靠山來了,無需他多審,該是什麽樣便是什麽樣。

話雖如此,他瞧著允王世子這副囂張的樣子,再瞧瞧那頭,安靜的跟著自家兄長的沈禾,心裏對允王世子不喜極了。

允王是承襲他父親的爵位,他父親與先皇是兄弟。

允王與如今的陛下是堂兄弟。

到了允王世子這一代,在皇親中,其實已經隔著一層了。

不過允王世子如此囂張,他父母是何種模樣,便可以窺得一二。

果不其然。

允王與王妃一同趕來,人還沒有進門,便先哭天喊地,嚎得跟世子被打死了一樣:“我兒!我兒怎麽樣了?是誰敢傷我兒!好大的膽子!”

他們前腳進門,後腳,老國公衝過來了。

允王與王妃還沒有看清裏麵的情形,老國公聲如洪鍾:“小禾,祖父來了,你莫怕!”

堂內所有人:“……”

沈禾:更害怕了怎麽辦。

他抓著沈硯的袖子,默默縮到沈硯背後,心說這種陣仗他真是做夢都沒想到。

江知同:“……”他抬手,蓋住自己的臉,心想希望他家中人來的時候,千萬不要是同樣的陣仗。

應當不會。

雖然曉得來了作用也不大,但少挨幾頓板子也是好的。

沈硯壓著唇角,揚聲道:“祖父,您怎麽親自來了?”

老國公這才在烏壓壓一堆人中間,找到自己的大孫子跟小孫子。

他也不管那頭正哭天喊地的允王與允王妃,大步到兩個孫子跟前,拉著沈禾看,怒上心頭:“小禾,誰打的你?你與祖父說,祖父便是拚著這老臉,告去禦前,也定然會為你討回個公道!”

那頭正抓著世子大哭的允王妃:“嗚嗚嗚我兒啊——”

嗓音驀地小了下去。

跟被掐住嗓子的鴨子似的。

京兆尹心說,再等等吧,這才來兩位,其他公子哥們的家裏人恐怕也回來。

他們來不來其實不要緊,要緊的是太子還沒來呢。

京兆尹心想,鬧到這麽大,恐怕得東宮的大總管親自來,這事兒才能解決。

沈禾忙著安撫自家祖父,跟他小聲嘀咕:“祖父,我沒有事,我真的沒有事……”

他做賊般,湊到自家祖父耳邊,偷偷摸摸嘀咕:“我裝的,我要比他更慘一點,他們才不好賣慘,噓噓,我們悄悄的。”

老國公:“……”

老國公衝上頭的怒火降下去一半,變成哭笑不得。

這個小機靈鬼。

賣慘這個詞兒倒是頭回聽,說的倒是很恰當。

老國公維持住自己的表情,也壓著嗓音悄悄回自家小孫子:“原來如此,祖父曉得了。你莫怕,他們今日定然欺負不到咱家頭上來。”

沈禾點點頭。

那廂允王與允王妃,也正瞄著他們。

他們進來前,已經做好了大鬧一場的準備,尤其是瞧見自家的寶貝兒子坐在太師椅上,鼻青臉腫,臉眼睛都有一隻睜不開的樣,就恨不得將對方祖宗十八代都下入牢獄。

誰想到一瞧,對麵是國公府的。

再仔細一瞧,還是太子養的那個小公子,對方雖然站著,可滿臉的血,瞧起來比他們兒子好不了多少。

兩人頓時心虛不已,準備好的滿腔哭喊叱罵全部塞回肚子裏。

隻能一邊哭著自己兒子慘,一邊去問責京兆尹。

京兆尹麵上賠笑,心中無語至極。

這些皇親國戚撒起潑來,跟地痞流氓也沒什麽兩樣。

府衙中很快聚集一堆人,柳夫人慢了半步,來的倒也不算晚。

瞧見沈禾的樣子時,心頭同樣狠狠一跳,提著裙擺疾步走到他跟前,舉著帕子要為他擦臉,輕聲問:“怎麽弄成這樣?叫舅母瞧瞧,可是很痛?”

沈禾後仰,躲了躲柳夫人的手,訕笑:“不痛,我沒事的舅母。”

現在人太多了,他不好再像剛剛那樣,和舅母悄悄解釋。

允王與京兆尹一樣,都清楚若是太子的人來了,今日這事兒就完了。

不同的是,京兆尹等著人來,允王想人來之前,盡快解決。

他現在弄清了前因後果,於律法還是於兩個孩子現在的樣子,他們都不占理。

他一點兒不想將自己的寶貝兒子送去大牢裏蹲上幾天。

當然,他也沒有太著急。

隻要太子不親自來,管他來的是什麽東宮大總管還是誰,他都是堂堂王爺,皇親國戚,單單是一個“戚”字,便能壓所有人一頭。

他正這樣想著。

外頭的人不知怎麽,忽然跪倒了一大片。

“參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