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血肉真實

沈禾被戚拙蘊從被子裏剝出來的時候, 麵紅耳赤。

屋裏人都退出去了。

戚拙蘊端著肉片粥,摟著人讓他靠在懷中喝。

他覺得心髒發軟,發燙, 忍不住的低下頭,輕輕吻著少年的耳尖。

沈禾嗆了一聲,說:“幹什麽幹什麽!”

戚拙蘊聽見他的聲音, 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還有幾分始作俑者的愧疚心:“好, 哥哥不鬧你了。”

沈禾埋著頭喝粥, 一碗粥喝的幹幹淨淨, 渾身暖融融的,終於覺得有了點力氣, 嗓子也不再那麽刮得難受。

他舔舔唇瓣,有點兒想問戚拙蘊, 他昨晚到底透露到了什麽地步?

好像底褲都掉幹淨了。

但戚拙蘊沒有談論這個話題的意思。

相反,他正常的不得了,一點兒看不出昨夜那種恨不得把人弄死的凶狠與戾氣。

沈禾於是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 去說這件事。

他們好像忘掉了這件事。

戚拙蘊等沈禾吃飽後, 摟著他沒有鬆手, 探進被褥中,隔著薄薄的衣料揉捏他的腿。

沈禾覺得癢癢,想要縮著躲開, 戚拙蘊哄他:“哥哥給你揉一揉。”

行吧。

沈小公子覺得戚某人做的確實過分,為了表達自己認錯的誠意, 給他揉揉酸痛的肌肉是份內之事。

沈禾小聲哼了下, 威脅說:“那你隻揉。”

戚拙蘊抓住了沈禾的一隻手,握在掌心, 應聲:“隻揉,不做其他的。”

沈禾吃飽喝足,被揉的有點兒舒服,戚拙蘊這種時候人模人樣的,怪老實的,真的什麽都沒有做。

戚拙蘊還找了話本子給他看,免得他無聊。

沈小公子被伺候的舒服的不行,困意上湧,沒多久,話本子便從他手裏落在**,歪著頭靠在戚拙蘊懷中睡著了。

臉頰紅潤,眼尾還帶著些隱約的笑意,看起來睡著的時候心情挺不錯,讓人想要跟著揚起眼角眉梢,露出個笑容來。

戚拙蘊垂著眸子,床邊的賬幔垂下,讓他半邊麵孔隱沒與黑暗中,剩下的半麵在燭火中也不甚明晰。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少年烏黑細軟的長發間穿梭,為他理順每一縷發絲,最後手指落在了少年溫熱柔軟的頰邊。

指背親昵溫柔的磨蹭了幾下溫熱肌膚,帶著無限珍惜。

戚拙蘊低下頭,與少年蹭了蹭鼻尖:“別怕,禾禾。”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無法改變,必會發生的事。

若是有,他會親手推動,讓結局偏離原本的軌跡。

“我們會白頭到老。”

*

沈禾的生活完全恢複了許久之前,那種按部就班的平靜。

每日裏忙著讀書,看各種經史典籍,看策論,不時在戚拙蘊得空的時候,會被他拉著去校場,騎馬射箭。

戚拙蘊還是很忙。

但他每日裏都開始抽出固定的時間,陪著沈禾,守著他看書也好,陪著他倒騰花花草草也罷。

時常,兩人在一起,便會吻到一處。

還有一件事。

戚拙蘊開葷後,沈禾從他身上看到了昏君的影子。

這廝時常擊潰沈禾的意識防線,故意引·誘,然後就,沒完沒了。

沈禾是一點兒不肯承認自己意誌薄弱的。

他隻有在被握著腰拖回去的時候,才會掉著眼淚求饒,說他錯了雲雲。

戚拙蘊這種時候,還能保持他的理智。

他會一下下的,問沈禾:“禾禾,今日的書讀的不上心,你答應哥哥,要做哥哥頭一個狀元的。”

沈禾淚珠子掉落,無處可逃,哽咽說:“會、會考上的。”

嗚嗚嗚嗚嗚死變態。

這種雞娃方式是正常人想的出來的嘛!!

……

新帝登基二年春。

各地起兵造反。

造反的軍隊勢如破竹,自北往南,一路攻入京郊。

五月末,初夏時節,繁華的京都大亂。

去歲冬日大火本被下葬的晉王活生生的出現在皇城外,騎在戰馬上,高呼新帝無德,篡位登基,鴆殺先帝,他為人子,為人臣,應百姓呼聲,決意撥亂反正。

若是新帝一日內出城投降,可留全屍。

叫陣聲日落月升不絕。

東宮內。

戚拙蘊小心翼翼將累睡著的沈禾放進被子中。

他低下頭,發現睡夢中的少年眉心輕輕蹙著,眼角還掛著一滴淚水,用指腹輕輕揩去了。

他俯身,在少年耳邊哄著:“哥哥在,不要害怕,什麽事都不會有。”

叛亂的號角吹響,沈禾便不可避免的繃緊了精神。

隨著戚樂詠的軍隊靠近京城,沈禾有些恍惚,這種時候,戚拙蘊不肯有一絲風險,不讓沈禾出宮去尋其他人分散注意力。

戚拙蘊隻能另辟蹊徑。

忠洪在外頭,先是輕聲喚了句:“陛下。”

得到戚拙蘊應允後,輕手輕腳進門:“陛下,您瞧著,眼下可是時候吩咐下去,叫人動身了?”

戚樂詠帶著軍隊圍了京城,叫陣整整一日,戚拙蘊根本懶得理會。

他抬眸的時候,眸子裏一絲溫度都沒有:“去吧。戚樂詠與戚乘風,都要活的。”

忠洪應聲,便要輕手輕腳的出去。

戚拙蘊末了,又說:“結束之後,讓沈硯進宮來見孤。”

“是。”

東宮內實在太安定,絲毫不像是被叛黨即將攻破皇城該有的氛圍。

倒像是居高臨下,看籠子裏的野獸被戲耍得無能狂吠。

沈禾醒來的時候,戚拙蘊不在殿內。

連翹與荷菱守著。

一聽見動靜,便問:“小公子,要起身麽?”

沈禾睡得有點兒久,腦子懵懵的,趴在**抬頭,醒神後一會兒後才說:“起!”

他抓著衣裳,腿酸,不過顯然是有人為他揉過,並沒有到他難受的地步。

他穿好外裳,低頭給自己套鞋,荷菱說:“奴婢來吧。”

說著給沈禾幫忙。

沈禾看了一圈,被連翹按住腦袋,隻能微微低頭讓她給梳頭,嘴裏一邊問:“哥哥呢?”

連翹梳著柔軟的發絲,回答:“陛下在麵見朝臣。”

沈禾又想起來他被折騰到昏睡過去前,是什麽節點。

他著急忙慌的問:“那戚樂詠他們……”

荷菱笑著安撫沈禾:“小公子,您就將心放回肚子裏便是,若是有什麽,奴婢們還能這樣安安心心的服侍您,不忙著收拾包袱跑路?”

連翹手指靈活的為沈禾將發絲束好,笑著輕聲說:“小公子,勝了。”

沈禾:“什麽?”

他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什麽勝了?

他睡了幾天?

一個月已經過去了嗎?

時空亂流,他又穿了??

“晉王已經下獄,等候陛下發落呢。昨夜裏聽說激戰,是沈大公子帶兵與秦將軍兩麵圍攻,一舉便將叛軍拿下,隻有少許逃散的,尚在追捕中。不過最要緊的晉王,還有世子均未逃脫成功,是被大公子押送回來的。”

“沈、沈硯?”沈禾更呆了。

書裏,也沒寫啊這。

沈禾覺得世界玄幻了,以至於他對自己的下落都沒那麽擔心了。

原文尾聲一大叛亂**節點,都這麽用閃電戰結束了,還是沈硯忽然冒頭結束的,沈禾覺得自己像是看了本假書。

他是知道沈硯從武了,也知道戚樂詠少了他這個原本左膀右臂之一,但這發展是否也太……

太奇怪了。

沈禾想。

但他愣了一小會兒後,想,似乎也不奇怪。

好像一切都有先兆,都曾從細枝末節中透露過變化。

沈硯一心從武掙軍功,有著祖父都真心實意驕傲的軍事才能,卻還願意長時間留在京郊駐紮。

他身邊也從最開始無人,到後來多了許多能夠支出來供沈禾用的親信。

親信喚他的稱呼是“小將軍”。

沈禾都是知道的。

沈硯瞞了他一部分,也露了一部分給他。

戚拙蘊也是,毫不擔心戚樂詠造反……去年晉王府大火,他主動露出破綻放走戚樂詠的事,沈禾也是猜到過的。

話雖如此。

一切都合理,然而一切發生的太快,沈禾覺得大腦的處理器一時半會兒跟不上,需要一點兒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找到真實感。

沈禾還沒處理完信息,大獲全勝立下戰功的沈硯來見沈禾了。

沈禾一路出東宮,沈硯還穿著戰甲,估計是剛述職回返,轉道來東宮見他。

沈硯一看見他,驀然露出個笑容,唇角一對梨渦,眸子看起來明亮:“小禾。”

沈禾圍著他打轉,上下檢查,問:“哥,你受傷沒有,怎麽樣?你是不是跟太、跟陛下早就商量好了,才離開京城那麽久?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沈禾皺著眉頭看得仔仔細細,生怕哪兒有傷口在流血,被沈硯瞞過去了。

他秀氣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嘴唇也抿緊,一臉的不高興。

沈硯看著他這副模樣,卻覺得高興得很。

他抬手,用力在沈禾頭上揉了兩下。

沈禾看著穿著戰甲,英姿勃發,身形都顯得高大的沈硯,心中恍然,原本的炮灰哥哥都要成為大將軍了。

沈硯,沈將軍。

沈禾沒忍住,緊皺的眉頭散開,露出個歡喜的笑容:“沈將軍,恭喜呀!”

沈硯也笑著應了:“謝謝小禾。”

他是將軍了,日後,他會有資本保護小禾。

祖父不在之後,他會成為小禾新的靠山。

見過沈硯後,沈禾總算有了點劇情大變的真實感。

他在心裏唧唧歪歪,這波啊,這波算是戚拙蘊的損失大減,還多了原劇情沒有的一員大將。

沈禾忽然高興起來。

他一路沿著宮道,往外走,踩過自己從小到大踩過無數次的磚塊,還有一些他從前沒有去過的地方。

他一路跑去了姨母的棲霞宮附近。

棲霞宮是姨母住慣了的,所以哪怕後來重新劃分先帝宮妃們的時候,棲霞宮也劃給了柳宣妃。

五皇子的母妃被他接出宮去,養在王府了。

不過他也與之前的戚樂詠一樣,不可以離開京城,是個沒有實權的閑王。

好在五皇子無所謂,他連早朝都不上。

沈禾差點兒衝動去向姨母出櫃了。

但他急刹車,忍住了。

沈禾又原路返回,忠言與幾名護衛跟著他,沈禾說:“你們不必跟著我!”

說完,如一陣小旋風的跑掉,衣擺在他身後放肆的飛揚,發出風聲。

沈禾說不出來是為什麽。

他仰著頭,鬢角的碎發在風中被吹得亂舞,斜下去的日光為宮牆鋪上金輝,也拉出大片的陰影。

沈禾踩著這些陰影,心髒狂跳,伴著他踩在石磚上都腳步聲,與每一寸從都身側褪去的舊景。

他眼眸發亮,亮的像是裏麵藏著兩簇躍動的火苗。

血液極速的流動,渾身亢奮。

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告訴他,不必擔憂了,不必緊張。

這裏的一切都已經跟原文脫軌,早就不再是書中那個世界,劇情節點的枷鎖在一次又一次的偏離中,被掙開,長出了新的血肉。

這是一個全新的,真真正正的,有血有肉的真實世界。

*

戚拙蘊親自去了關押戚樂詠的牢獄。

戚樂詠在瞧見他的瞬息,便癲狂的掙紮起來,身上的鎖鏈嘩啦作響,他被牢牢固定在架子上,除了無能狂怒,動彈不得。

戚樂詠大吼:“戚拙蘊,你幹什麽不殺了我!你為什麽不殺了我!我可是造反!你一日不殺了我,我便一日還有翻身的機會,你等著,你以為你能將我留下的人清繳幹淨?癡人說夢!有朝一日,必然還會有人反了你!”

戚拙蘊麵無表情,微微側頭與忠洪說:“他與戚乘風身邊的人,都換掉,旁人不可靠近。”

忠洪應聲:“是,陛下放心,奴才已經同監大人說過輕重。”

戚樂詠麵容扭曲。

他身上受了重傷,說來滑稽,戚拙蘊這人竟然沒有將他千刀萬剮,反而是尋人為他療傷,還一日三餐的讓人給他喂飯。

戚樂詠冷笑:“你難不成在假惺惺做好人,行善積德?”

戚拙蘊抬起眸子,看著戚樂詠。

戚樂詠試圖激怒戚拙蘊,讓戚拙蘊與他說話,讓戚拙蘊能一怒之下,給他一個了斷。

然而,戚拙蘊僅僅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來此處,好似隻是單純的確認一眼。

確認什麽?確認他活著?

哈?

戚乘風也活著。

戚厭病終於解了禁足,與恒親王夫妻來牢獄探監。

戚拙蘊能夠聽見隔著一段距離,恒親王妃年邁的哭聲。

接下來,還有外戚……

火燒外戚。

不,他們也會活的好好的。

隻是換個地方活著而已。

他們都能夠活的好好的,那麽他的禾禾,更應該活的好好的。

如果國公府沈禾不能活的好好的,那麽就換成將軍府沈禾。

如果將軍府沈禾也不能,那麽就是新科狀元沈禾。

沈國公府可以徹底不用存在,沈國公世子的身份也可以徹底與他剝離。

他會讓所謂的“結局”,一點一滴,與沈禾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