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朝

◎不如朕就找個寒門算了◎

秦瑨總算撿回一條命, 雖說人已經清醒,但太醫說他元氣大傷,還需謹慎調養半年,免得落下病根。

這讓姬瑤再度陷入忿恨中, 好好一個身強體健的年輕郎君, 被那吐蕃人折騰成一個病秧子, 怎能叫她不氣?

姬瑤這股氣憋了兩天,終是隱忍不住,大筆一揮下了軍令。

七天後,盛朝大軍逼進吐蕃,駐紮在距離邊境僅有二十裏的地方。

新任讚普達緹抵不住壓力,隻能在半個月後抵達長安, 親自來朝為弟弟的冒犯致歉。

時至午後,姬瑤懶洋洋坐在案前, 全神貫注的批著折子。

為了照顧秦瑨,這些時日她都要盡量省出時間, 快馬加鞭的處理好政務, 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瓣用。周而複始,批折子亦變的比之前熟絡許多。

徐德海在這時貓腰進來,低聲道:“陛下, 太傅到了。”

姬瑤聽罷杏眼一亮,立時放下朱筆, “快請進來。”

“是。”

徐德海頷首應著,踅身離開。

片刻後,江言闊步走進紫宸殿, 一身紫袍威嚴矜重, 對著姬瑤抬手揖禮:“陛下, 吐蕃讚普到了,鴻臚寺正在接待。”

“這家夥還真來了,估計是怕我們把他弟弟弄死。”姬瑤唇畔浮出輕蔑的笑,幸災樂禍道:“太傅,達緹那邊就交與你負責了,給朕好好伺候一下他。”

江言麵露難色:“陛下,讚普說他要見秦瑨。”

“秦瑨?”姬瑤黛眉蹙起:“不行,他傷還沒好,來不了。”

江言歎氣:“老臣方才跟讚普說過了,宣平侯尚未康複,不能回朝,可讚普執意要見他,並且希望我們雙方都能拿出誠意,把郎仆野的事情妥善解決。”

話音落地,姬瑤嫩白的麵皮衝滿了慍怒。

郎仆野中傷秦瑨,她沒有第一時間誅殺他,已經是最大的誠意了,達緹根本就是得了便宜賣乖!

想到這,姬瑤手拍桌案,怒道:“這達緹就是事精!朕要慣著他?!”

太傅被她突如其來的脾氣嚇了一跳,忙不迭勸她:“陛下息怒……”

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姬瑤恨不得將達緹扣在長安,使勁折磨才能解恨。

然而一想到秦瑨,她的火氣漸漸委頓下來。

先前她執意要誅殺郎仆野,為秦瑨報仇,可惜這些天過去,還是沒能拗過他。

秦瑨交代過她,不能讓他的血白流,一定要友好處理這件事,為盛朝爭取最大的利益……

姬瑤自小就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回想著秦瑨的叮囑,簡直快要把她這暴脾氣憋壞了。

斟酌萬千,姬瑤還是依了秦瑨,退一步道:“太傅先回去吧,這件事容朕和宣平侯商議一番再說吧。”

江言本就為了吐蕃來訪而煩悶,聽到姬瑤的話,更是驚出一身虛汗:“陛下待會還要去宣平侯府?”

“恩。”姬瑤一雙杏眼目光鋒銳,徑直望著他,“不行嗎?”

江言見她不以為意,忍不住說道:“男未婚,女未嫁,陛下總是要避嫌吧……”

“避什麽?掩耳盜鈴嗎?”姬瑤手撐下頜,不屑的笑了笑:“朝暮橋那事一出,滿朝文武都知道朕和秦瑨私會了,朕還作假做甚,那不是虛偽麽?”

她嬌聲說著虎狼之詞,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簡直更甚一步。

江言忽然眼目眩暈。

若說以前,陛下和秦瑨君臣不睦,有秦瑨的製衡,陛下尚還對朝臣存在一些畏懼。

如今倒好,兩人穿上一條褲子,陛下仗著秦瑨底氣十足,整天對他們這些朝臣肆無忌憚的揮爪子……

一大堆勸諫堵在江言喉頭,半天沒說出來,隻沉沉歎口氣:“哎——”

眼瞧江言憂心忡忡,姬瑤不禁放緩了語氣,乖巧道:“好了,太傅,你別在這唉聲歎氣的了,多不吉利呀。你要怪還得怪那郎仆野,誰讓他那麽大膽子敢行刺朝庭名官?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朕也是被逼無奈,和秦瑨私會也就算了,畢竟男未婚,女未嫁,現在他因為朕負傷,朕得對他負責,不能再落一個薄情寡義的名聲。反正秦侯在朝中威望挺高,百姓亦稱讚道好,朕招他做皇夫麵上也是說得過去。”

這寬慰還不如不說,江言即刻瞪大眼:“什麽?陛下要招他做皇夫?”

“恩。”姬瑤一臉無辜,再次詰問:“不行嗎?”

江言徹底崩不住了:“陛下難道忘了嗎?秦瑨是陛下最不喜的寒門!陛下要跟一個寒門聯姻嗎?”

他聲如洪鍾,麵色紺紫,儼然是動了真怒。

姬瑤少時沒少被江言這麽訓過,骨子裏對老師的敬畏覺醒過來,心虛的垂下眼眸。

“太傅,人的喜好總是會變的嘛……”姬瑤一雙柔荑覆於腿上,十指局促的絞在一起,囁囁道:“朕之前的確是想在世家裏找個如意郎君,可後來想想,若是如此豈不是還要防範外戚?古往今來,外戚亂權的事太多了,處理不好怕是會動搖國本,不如朕就找個寒門算了。秦瑨的親人都沒了,手裏還掌著隴右二十多萬大軍,他漂在外麵朕不放心,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

姬瑤極力給自己找著理由,抬眸凝向江言:“太傅,你覺得朕言之有理嗎?”

江言一時說不出話。

姬瑤言之鑿鑿,儼然已經下了決心。饒是這段時日他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抱有一絲僥幸,興許她隻是一時興起……

時至今日,有些事已經變成了板上釘釘,委實讓他難以接受。

姬瑤貴為九五至尊,可她卻是他從小看大的孩子,她理應配上盛朝最優秀的郎君,家門顯赫,儀表堂堂,而不是嫁給一個寒門出身,比她還要大上將近一旬的老男人……

一顆好白菜讓豬給拱了,江言痛心疾首。

遽然間,他腿一麻,身子站不住了,搖搖晃晃癱在地上。

“太傅!”

姬瑤大驚失色,迅速起身行至江言身邊,蹲下來去扶他:“太傅!你怎麽了?別嚇朕呀!”

江言此時變的嘴歪眼斜,說不出半個字。

姬瑤無論如何都喊不應他,心急如焚的對殿外喊道:“大監!快傳太醫!”

*

臨近中秋,桂子飄香,氣溫不冷不熱,正是一年最舒適的時節。

秦瑨躺的百無聊賴,索性來到院外,讓沈三替他取來弓箭。

箭矢上弦,還是缺少了幾分力道,看來受傷的左肩還需要一段時間康複……

隱隱作痛的傷口讓秦瑨有些煩悶,瞄準遠處桂樹,咬牙將弓箭拉的更大。

箭矢還沒來得及射出,沈三便火急火燎的靠近他:“侯爺,陛下來了!快扔掉!”

秦瑨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傷好一些就躺不住了,總是找機會起來練練手。如此一來,惹的姬瑤怒火中燒,她偏信太醫那一套,非要讓他靜養,嚴令他不得起來亂動……

聽到沈三的稟告,秦瑨抬眸看了眼皓月,二話不說,把手中弓箭扔到了身前的水榭裏。

噗通一聲,在靜謐的秋夜中濺起陣陣水花。

不過幾息,遊廊邊有嬌俏的身影閃過來。

疏朗的月色下,姬瑤身穿藕色對襟襦裙,外罩攢珠氅衣,快步靠近秦瑨,好奇問道:“瑨郎,剛才有什麽東西掉下麵去了?”

“仍了個石頭,不礙事。”秦瑨不動聲色,伸手引姬瑤來到身前,溫聲道:“怎麽這時才來,菜都涼了。”

“恩……”姬瑤支支吾吾,想到江言不禁一陣鬱悶:“太傅在朝中風了,朕去他府上待了一會……”

秦瑨愣道:“怎麽突然中風了?”

姬瑤麵露羞赧之色,其中原委自是不好意思說與秦瑨,搪塞道:“這些時日你不在朝,太傅可能是勞累過度,太醫說修養一段時日就會好的,無甚大礙……”

秦瑨沉默少頃,燈影之下麵色凝重,試探的睇向姬瑤:“反正我的身子好多了,不如明日我就回朝吧。”

不出所料,姬瑤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不行,你傷還沒好呢,太醫讓你務必靜養三個月,要不然會落病根的。”

她是個不依不撓的性子,若放在往常,秦瑨便順著她了,可今日聽到太傅中風的消息,他連幸災樂禍的心情都沒有,滿腦子都在擔心無人輔助姬瑤處理國政……

思來想去,秦瑨把姬瑤微涼的小手包進掌心,溫柔撫弄,聲色滿是寵溺:“瑤瑤,平時我不在也就算了,可太傅也病了,你讓我怎麽歇的住?處理政事用不到左邊肩膀,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好很多了。”

微風帶著絲絲涼意掠過院中,空氣裏隱有桂花飄香,沁人心脾。

姬瑤的身心瞬間得到放鬆,望著秦瑨俊逸的容顏,心間春水又開始**啊**……

她微咬唇心,盛滿月光的眼眸嬌俏一抬,嗡噥問道:“真好多了?”

秦瑨甚是篤定的點點頭:“恩。”

“我不信。”

姬瑤抽回手,眉眼間再次浮出倔強。

兩人的視線纏繞幾息,秦瑨眸中突然變的暗影幽幽,混著一股癡纏的情\欲。

他定定凝著姬瑤,薄唇輕啟,嗓音攜著不加掩飾的蠱惑:“試試?”

姬瑤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秦瑨打橫抱起,驚的瞪大了雙眼。

秦瑨身上還有傷,這也太亂來了吧!

姬瑤心懷怨念,緊緊抓著秦瑨不敢動彈,生怕牽扯到他的傷口。

哐當——

寢房的門被秦瑨一腳踢開,守在廊下的沈三很識趣的躲開了……

兩人月餘沒有親近,秦瑨急不可耐,將姬瑤反身壓在榻上,火一朝燒起來,迅速燎原……

待風平浪靜,姬瑤整個人都快碎了,膝蓋骨紅紅的,不知在哪磕出兩個印子。

饒是如此,她眉目蘊著饜足的氣息,躺在秦瑨懷中細語嗡噥:“瑨郎,達緹這次來長安,為什麽非要跟你談呀?”

秦瑨輕輕揉著她的烏發,目光有一瞬失焦:避重就輕道:“郎仆野中傷我,他肯定是要找我談。”

姬瑤覺得有理,摸上他的臉頰,掰向自己:“你這樣真的能行嗎?”

“你覺得不行嗎?”

秦瑨纏上姬瑤的目光,妄念死灰複燃,徐徐探入她的篼衣。

姬瑤臉色蘊紅,被秦瑨揉觸怕了,忙不迭推開他,含嗔帶怨道:“好好好,你去就是了……我腿疼,你饒了我吧……”

*

翌日,告病月餘的秦瑨終於回朝,第一件事就是去鴻臚寺會見吐蕃讚普。

鴻臚寺大衙門樓軒赫,樓台高聳入雲,彰顯著盛朝強盛的國力。

吐蕃使臣皆坐在衙內,眾星拱月般的圍著讚普達緹。

秦瑨進來的時候,一身紫袍纖塵不染,步態四平八穩,看不出絲毫病態。

正首位坐著一位膚色黑黝的年輕郎君,約莫二十多歲,烏發上束,裝扮入鄉隨俗,模樣卻深邃銳利,不似中原人一樣。

甫一見到秦瑨,達緹立時站起來。

兩人一瞬不瞬的端詳著對方,幾年過去,他們除了氣質更為熟了一些,眉眼似乎都沒怎麽變。

秦瑨似笑非笑,率先打破了沉默:“達緹,好久不見。”

“宣平侯還是這麽豐神俊逸。”達緹抬手作揖:“我那弟弟真是蠢,人沒弄死不說,還把自己給折了,我若是他,早就自盡了。”

他話裏有話,秦瑨麵上笑容更深:“讚普說的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做出這種窩囊事,有何顏麵苟活於世。我這就讓陛下賜他一條白綾,送他上路。”

留下一句話,秦瑨踅身離開大衙,意態散漫,卻惹的達緹再難端起架子。

達緹命眾臣原地等待,兀自追了出去。

秋日天高雲淡,陽光甚是刺眼。

達緹眯了眯眼,闊步行至秦瑨身畔,叫住了他:“秦侯,郎仆野做錯了事,能苟活至今是盛朝陛下寬厚,你我便不要多加幹涉了。”

他還是義正嚴辭的模樣,細聽起來已有退讓之意。

秦瑨亦給他一個台階,沉聲道:“你如果在意你弟弟的命,就不要口是心非,我這個人不會拐彎抹角,萬一會錯意可就不好了。”

“好,那我們就不繞彎子了。”達緹扯唇笑了笑,“你當初拿我一條腿,我沒跟你計較,現在我弟弟傷了你,你我算是平了。你幫我保住我弟弟的命,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就知道你要說這些。”

秦瑨壓低眉眼,思緒不禁飄回了六年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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