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淪陷
◎那大概是一種驚喜,亦或是慶幸?◎
姬瑤睨著秦瑨, 一雙眉眼**著春意。
本是玩玩罷了,可這一來二去,她竟有些莫名情動,恍恍惚惚的蹭到他耳畔, 嬌聲吐息:“床笫之事我還不甚熟悉, 你再教教我, 可好?”
女郎的聲線攜著不該有的妄念和癡纏,毫不客氣,小手徐徐探進秦瑨的衣襟,引著他墜入無盡的深淵。
秦瑨被她勾著,誘著,僵直的目光越來越深。
夜風肆意鑽進來, 依舊無法拽回他丟失的神智。
他給她買的衣裳,終是由他親手剝下……
愧疚也好, 畏懼也罷,在這一刻都變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酒意鼓動, 他全身如被萬千螞蟻啃噬, 此刻隻想隨著狂亂的心狠狠造作一次。
哪怕是萬劫不複……
***
這場雨整整下了一夜,屋裏的人也跟著忙活了一夜。
日上三竿,小二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叫, 便自作主張,提著晨起洗漱的熱水來到二樓上房外, 輕輕叩門,道:“客官,您醒了嗎?熱水送來了, 給您放門外了。”
秦瑨即刻就被驚醒, 緩緩抽出被姬瑤壓麻的胳膊, 起身穿好中衣。
打開門時,小二已經下樓了。
他將熱水提進來,洗了把臉,渾渾噩噩的腦仁才逐漸清醒過來。
幾步遠的位置有一妝台,銅鏡清晰映出他魁梧的身形。
他踅身而對,稍稍拉下一側衣襟,露出的寬肩之上幾個小巧的牙齦甚是清晰。
女郎的嬌吟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
那是令人魂牽夢縈的滋味,幾分愉悅,還有幾分悵然。
秦瑨全身又燥熱起來,參雜著強烈的愧疚和負罪感。
這些年來他清心寡欲,一心想著扶持君王,麵對諸多女色從未動過半分心思。誰曾想現在腦袋一熱,明明清醒,卻屢犯忌諱,君臣之間的雷池踏一次還不夠,還要再來第二次,第三次……
想到先皇和先太子的囑托,秦瑨隻覺羞憤難當,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臉上。
她昏,他也跟著昏。
這究竟是怎麽了……
晌午過後,姬瑤餓著肚子醒過來,睜開眼就見秦瑨立於窗前,穿著一襲靛色襴衫,烏發束的一絲不苟。
他雙手環胸,蹙著眉頭順著窗戶罅隙朝外望,顯得心事重重,不知在思忖著什麽。
姬瑤半折起身,綢緞般柔軟的長發鋪泄在床榻上,輕輕喚來聲:“瑨朗……”
聽到動靜,秦瑨立時回神。
見她已經醒了,他將軒窗關上,說話時嗓子有些微啞:“餓了吧,我叫小二送膳。”
姬瑤裹著被衾,小臉懨懨,沒什麽精神,嗡噥“嗯”了一聲。
昨晚她第一次體會到了男女之間的樂趣,沒了春散的作惡,秦瑨不再橫衝直撞,讓她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第一次雖然快些,但往後便隻剩美妙,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方才睡下。
後知後覺,累是真的累呀……
她捂著嘴巴,不禁打了個嗬欠。
那邊秦瑨傳膳回來,見姬瑤困頓不已的穿著衣裳,忙別過頭去,臉上肉眼可見的泛出一層緋色。
他斟酌萬千,適才艱難開口:“昨天我喝醉了,唐突了你,我……”
話到這,再也說不下去了。
姬瑤係著中衣帶子,俏眼一睃,毫不客氣的撕下他的偽裝:“你沒喝醉,你清醒的很,你是自願的。”
明明是嬌軟的嗓音,入耳卻叫人振聾發聵,一下下痛擊著秦瑨的心。
他臉色愈發沉鬱,薄唇翕動,半天沒擠出一個字來,說多了亦都是虛偽。
相比之下,姬瑤倒是雲淡風輕,穿好中衣斜靠在引枕上,手撐下頜,慵懶的凝著他,“你不用那麽緊張,這又不是在長安,咱們的事,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再說了,這種事一旦開始,一次和多次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秦瑨聽罷,麵上神色晦暗不明。
對待男女之事上,皇室女子皆是樂得隨性,姬瑤亦是如此。
昔日他經常斥她不成體統,想讓她做個正直內斂的君主,而今她這番話格外大度,像是安慰,一時令他心頭五味雜陳。
有些東西,一旦開始就如同洪水傾斜,不受控製。
他不知是該放寬心,還是該繃緊神經。
姬瑤可以寬恕他的僭越,那宮裏的其他人呢?
轟隆——
外麵烏黑的雲翳再度堆疊起開,隱約發出悶雷滾滾。
姬瑤害怕的看了一眼軒窗,複又聽秦瑨意味深長的說道:“男人都是不經**的東西,還望貴人自珍自重,以後萬萬不要輕易跟男人廝混在一起。”
嗬,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訓戒她……
姬瑤回過神來,櫻桃小口微微撅起,看向秦瑨的眼神暗含絲絲嗔怨。
“男人都是不經**的東西?”她假以驚奇,“那這麽說,你也經常不經**了?朝野中巴結你的人不少,你怕是收用了不少美人吧?”
秦瑨一怔,沒想到她牙尖嘴利,把話鋒一轉又刺向了他。
他倏爾有些氣性,黑眸沉沉,如實道:“貴人此言差矣,我在朝這麽多年,沒有收用過一個女人,更沒有肆意**。”
說到這,他咽了咽喉嚨,似鼓起很大的勇氣:“那日在張府,我也是初次……還請貴人不要暗自揣度。”
“嗯?”
姬瑤眨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初次”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不點而紅的唇微微張開,有些難以置信。
尋常貴族人家的郎君在十三四歲就會有人為其曉事,秦瑨都二十有七了吧?
雖然尚未成親,但絕不可能是初次。
她心覺秦瑨他在撒謊,可轉而一想,他十三歲的時候便家破人亡,也許真沒來得及睡通房……
外麵的雷聲由遠及近,室內倏爾變得昏暗,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姬瑤顧不得害怕,仔細回味著昨晚的光景。
她是初嚐人事,怎麽都是覺得好玩。眼下再思忖一番,秦瑨的表現的確有些笨拙,沒有書上那麽多的花樣,好像……真沒那麽多經驗……
那這麽說,她是秦瑨的第一個女人?
這個念頭冒出來,方才還泰然自若的姬瑤立時羞紅了臉,吞吞吐吐道:“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秦瑨沉默點頭。
室內在一刻安靜下來,如一潭死水,讓人喘不上氣。
姬瑤剛才還膽大包天,現如今卻是一眼都不敢再去看秦瑨。
這叫什麽事呢?
敢情她一個堂堂帝王成了秦瑨的曉事女婢?
她麵上顯然掛不住,可心底卻有些異樣的情緒悄然升起。
那大概是一種驚喜,亦或是慶幸?
她說不清,道不明。
兩個人都是初次,看起來倒是公平,畢竟幹幹淨淨的男人在世家大族裏可是少見。
那這算不算是寒門的好處嘍?
姬瑤一時間心亂如麻,轉身用被子蒙住了頭,悶聲悶氣的喊了聲:“討厭!”
***
打從這天起,雨季算是起開始了。
遮羞布一扯開,姬瑤又變得矯情起來,打雷的時候害怕,屋裏熄燈的時候害怕,半夜醒來的時候也害怕。
秦瑨被她磨的無計可施,一來二去,兩人又睡到了一張床榻上。
姬瑤心滿意足,夜夜睡的香甜,可秦瑨就難受了。
身邊的女郎總是喜歡捉弄他,小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引得他受本能驅使愈發亢奮,最後再得寸進尺,變成一把溫柔刀,寸寸割裂著他……
如此下去萬萬不行,他屢次勸說姬瑤,希望能結束這場不倫的關係。
可他漸漸發現,他越是抗拒,姬瑤越是玩性大發,一邊諷刺他是老頑固,鐵樹開花還得了便宜賣乖,一邊又故意引誘他,再饒有趣味地欣賞他失控時的樣子。
他無計可施,心裏更是亂七八糟,隻能壓著性子忍耐,整日像一隻被砍去爪牙的野獸,期待著姬瑤早日玩夠,鬧夠……
就這樣,兩人在廬州休整了五天,荒唐事整整做滿了五天。
離開廬州那天,蒼穹依舊堆滿陰霾。
秦瑨扶著姬瑤上了馬車,修長如竹的手挑著幔簾,遲遲沒有落下。
姬瑤坐在馬車內,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納罕道:“怎麽了呀?”
少頃,秦瑨低聲道:“我要去看一下郎中。”
“看郎中?為什麽呀?”姬瑤不解的眨眨眼,他身體分明好著呢。
“那個……”秦瑨閃爍其詞:“這幾日我有些頭痛,大概是老毛病犯了。”
怎麽會頭疼了?
姬瑤內心泛起嘀咕,這幾日她並沒看到秦瑨有任何異常。
饒是如此,她還是讓他趕緊就醫,畢竟往後的路還長,他可不能有什麽三長兩短。
車輪滾滾,碾壓過光潔的青石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馬車便停到了一家藥局外。
秦瑨讓姬瑤留在馬車裏休息,獨自走進了藥局。
坐診的郎中是個年輕人,約莫剛及弱冠,正低頭整理著藥方。
聽到有人進來,他眼都沒抬,“哪裏不舒服?”
秦瑨走到他身邊,低聲道:“我要秋夕丸。”
郎中手上動作一頓,遽然抬起頭來,好奇的看向眼前人。
隻見這人穿著挺括的皂色襴衫,身材精壯健碩,麵龐硬朗,劍眉入鬢,威風凜凜的模樣完全不像是花樓小倌兒……
郎中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一句:“你要秋夕丸?”
秦瑨點點頭,“是。”
得到他的肯定,郎中愈發疑惑,“這秋夕丸可是男子的避子之藥,吃多了難以孕嗣,你……你當真要它?”
廢話真多。
秦瑨失了耐性,取出碎銀拍在案上,冷聲催促:“我還著急趕路,煩請郎中盡快拿給我。”
麵前人不像個善茬,郎中不敢再怠慢,轉身在藥架子上摸索了一會兒,找出一個赭色瓷瓶,再三叮囑:“你且謹記,千萬,千萬莫要多吃。”
秦瑨將藥瓶收進袖襴,道了聲“多謝”。
年輕的郎中一直目送他駕車離開,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現在這世道真是笑貧不笑娼,好一個豐神俊朗的威武郎君,怎就淪落到吃秋夕丸的地步了?
委實可惜了……
那廂秦瑨趕著車,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姬瑤聽到動靜,挑開幔簾問道:“你沒事吧?”
秦瑨搖搖頭,“沒事。”
“唔。”姬瑤探頭打量著他,“距隴右還有斷距離呢,你可要當心身體。”
她難得關切,秦瑨聽進耳中,心裏甚是熨帖,“知道了,你進去歇著吧。”
“嗯……”
幔簾再度垂落,秦瑨深吸一口氣,手中的韁繩越攥越緊。
這些時日,他們兩人在一起太過頻繁,他每次都盡力克製,卻仍耐不住瘋狂叫囂的身體,徐徐敗下陣來。
愉悅過後留給他的是無盡的空虛,還有焦慮。
他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更怕她因此懷上身孕……
他曾想提醒姬瑤去喝避子湯,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妥。對女子來說,避子湯不是好物,輕則來月事時腹痛難忍,重則可能終身不孕。姬瑤可是肩負著盛朝的江山社稷,萬一喝了避子湯不能生育,那他豈不就變成了姬氏天下的罪人?
此去隴西,他不清楚路上還會發生什麽。
反複斟酌下,他還是決定去買秋夕丸,隻能盡力將兩人的後患降至最低。
至於子嗣上,他並不在意。
過往的歲月裏,他早已習慣了煢然孑立,就是一把骨頭孤單的埋土裏,也沒什麽大不了……
***
六月中旬,好不容易看到個晴天。
兩人順利到達駟縣,風塵仆仆的進了城,恰逢午膳時分,便就近找了一家酒樓坐下。
這家酒樓不大,上下僅有兩層,裝潢倒是古樸雅致,桌上皆擺著一盆盆蘭花,角落裏還擺著降溫老冰,用膳吃茶時熨帖又舒心。
秦瑨點了幾樣招牌菜,拎起茶壺給姬瑤斟滿一杯涼茶,微抬下巴示意:“快喝點涼茶,解解暑熱。”
“嗯……”
姬瑤額前溢著細密的汗珠,一手晃著折扇,一手端起茶盅。
剛啜一口,就聽旁邊那桌的客人在低聲交談。
個高的男人說道:“你聽說了嗎,當今陛下身體抱恙,無法處理政事,寧王已經回朝主持大局了。”
在他身畔,臉色黝黑的漢子驚訝道:“真的假的?”
“我阿兄昨日剛從長安回來,這消息假不了。”
“這……這不是要變天吧?”
“噓!此話可不能亂說,小心腦袋……”
兩人竊竊私語,往後就聽不太清晰了。
姬瑤握著茶盅的手微微顫抖,一口茶噙在嘴中,半天才咽下,一直苦進心裏。
她落難在外,主持大局的不是太傅,而是在國本之爭中落敗的寧王……
這意圖顯而易見。
果然如秦瑨所說,隻要他們按兵不動,反黨絕對會耐不住性子,不請自來的浮出水麵。
一股躁鬱縈繞在心間,參雜著幾分心酸。
姬瑤乜向秦瑨,細聲問道:“是他?”
這個結果秦瑨早有預料,避重就輕道:“是誰都無妨,很快就到梁州了,梁州刺史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堪可信任,到時候讓他護送我們前往隴右。天熱,不要急躁,再堅持一下。”
他俊逸的麵龐看起來泰然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姬瑤凝著他,亂蹦的心漸漸安穩下來。
朝廷的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畢竟她的安全還沒有得到保證。
這頓午膳,姬瑤比尋常多吃了一碗飯。
她必須要好好照顧自己,等回到長安,她一定要找寧王問清楚,究竟是她給的權勢不夠,尊崇不夠,還是錢財不夠?
寧王可是她的親叔叔,他怎麽能對她動手……
走出酒樓時,外麵驕陽似火,暑熱彌散。姬瑤以折扇遮麵,趕緊鑽進了馬車裏。
還有七八天就能到達梁州,他們未再此地久留,一路向北直接出了城。
這片地域山多水多,城外高樹林立,遮天蔽日,溫度涼爽了許多。
盤山的官道蜿蜒曲折,路況不甚太好。
姬瑤搖搖晃晃地坐在秦瑨身邊,倏爾想到什麽,惶然道:“如今寧王主持大局,太傅他們是不是危險了?”
“誰知道呢。”秦瑨冷冷一哼,“讓那老匹夫自求多福吧,隻要不倒戈,秦某就謝天謝地了。”
“太傅才不會呢……”
姬瑤知道這兩人不合,此時也無甚辦法,不滿的癟起嘴,不再說話。
為了趕路,秦瑨一個晝夜沒有合眼,在第二天傍晚有些堅持不住了。
他將馬車停到一條清澈的小溪畔,退去衣衫,在水深之處洗了個涼水澡。
饒是如此,他依舊感到疲憊,穿好襴衫來到馬車前,叮囑姬瑤:“我小憩片刻,待會把我叫起來,咱們繼續走。”
“唔。”姬瑤坐在馬車內,往邊上側了側,“那你到車上來吧。”
“不了,你也休息會吧。”
秦瑨踅身行至一棵槐樹下,席地而坐,後背倚靠著樹幹,閉上了眼睛。
西斜的太陽滑落山尖,周遭漸漸變得暗淡。
姬瑤本想讓秦瑨多休息一會兒,可眼下就快天黑了,她有些害怕,便輕輕下了馬車,走到他身邊。
秦瑨微微側著頭,還在沉睡,隱在昏暗中的麵容放鬆下來,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清雋。
姬瑤的目光被他吸引著,從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看到細長的脖頸,最後落到他輕微敞開的心口處,那裏肌理健碩,還印著她刻下的紅色記號。
大概有好幾天沒有碰過這具身體了……
姬瑤半闔瞳眸,心頭逐漸升起一絲邪念。
她從馬車內取來裙襴的係帶,悄悄將秦瑨的兩隻腕子綁在了身前。
許是他太累了,竟然沒有醒過來。
這樣正好……
姬瑤狡黠笑笑,身子往前一傾,扶著他的雙肩,噙住了他的嘴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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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烏托邦農場主、12?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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